素衣看到沈如诗突然怒目相对的样子,一头雾水,她用衣袖掩着嘴角略一沉吟,挪动几步,走到沈如诗面前,樱唇微启刚要说话,却见沈如诗突然扭过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屋内的几个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沈如诗,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不大的功夫,沈如诗手中提着一把扫帚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她的双手将扫帚高高举起,一个箭步冲过来,对着蒙面男子砸了过去。
“沈旺!今日我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个为祸人间的蠢货!”
一阵风夹杂着灰尘、落叶劈头盖脸地向沈旺身上扑过来。
沈旺倒退一步,身子一闪,躲过去这第一击。
沈如诗反应极快,翻转手腕,换个方向,她又向沈旺身上劈过去。
沈旺迟疑片刻,这一扫帚便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肩膀上,疼的他连连告饶。
沈经和素衣听到沈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双双跑到沈如诗面前,每人拽住她一只胳膊,一人一句,劝说沈如诗。
沈如诗哪里会听得这些,她一鼓作气地向前冲,挣脱了二人的钳制,向躲在桌后的沈旺奔过来。
沈旺吓得扭头就跑,沈如诗牙关紧咬,死死追在他身后,喊打喊杀。
一时间,求饶声、打杀声、桌椅倒地声、瓷器破碎声等等杂乱声音交织在一起,集市的热闹也不及此时光景。
原本典雅脱俗的厅堂很快变得乌烟瘴气,素衣用衣袖掩着鼻子,退到了门外,这才发觉门外已站了好几个年轻女子正在好奇地向内窥望,看到素衣出来,她们皆立即收敛笑容,垂首侧立一旁。
素衣向其中一个黄衣女子招招手,面色凝重地向她嘱道:
“速速将公子找回来!”
沈如诗满屋子追赶沈旺,这会已经跑的晕头转向,气喘吁吁。
沈旺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儿,看沈如诗停下脚步,他也停下来,将手拢成扇子,给自己扇风降温。
沈经看二人休战,连忙捏着鼻子向前走了几步。
他张开嘴刚要说话,便感觉一阵灰尘冲进嗓子里,他干咳几声,又捂住了嘴。
他摇摇头,向叔父的位置挪了几步,抬眼一瞧,这哪里还是翩翩公子?明明是街头的乞儿!
此时的沈旺头发凌乱不堪,发丝七零八落地支棱着,发髻中点缀着几片枯叶,脸上、身上均覆着一层尘土,就像刚刚在地里打过滚一样。
沈经也顾不得空气污浊,弯着腰,捧腹大笑,直笑的肚子生疼也停不下来。
看到沈经突然大笑,沈旺觉得莫名其妙,用手抓抓头发,他带下一片枯叶来,他马上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脸一下,一片乌黑。
低下头再看身上,已经脏的连衣服底色都看不出了。
张开嘴,他刚要教训这个小子,只听门外有人朗声喊道:
“休要再闹!再闹我就将你们统统送官!”
只见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头戴黑色网巾,着靛蓝布袍,腰间系结玉带,双手捧着一个箜篌。
“表叔父!”沈经看到吴寂出现,两眼一下放了光,欢天喜地地走了过去。
素衣这会儿也走了进来,将吴寂手中的箜篌捧了过来,交与了一个仆妇。
吴寂白嫩的圆脸凝着冷霜,斜睨着沈如诗说道:
“妖女,刚刚欺我,现又来砸场,我到现在也没杀过人,你要试试吗?”
沈如诗双手抓着扫帚放在胸前,满脸疑惑地看着吴寂愤愤不平的样子。
看来今天阴魂不散的,不止沐春,吴寂也来与他双宿双栖了?
她伸出手,挑衅地竖起中指。
看到沈如诗的手势,沈旺不失时机的加了一句话进来。
“表哥,如诗姑娘认错了,这手势就是问候双亲的意思!”
沈如诗忍不住,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还笑?我这朝云阁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知道我这房里物件都是值钱的吧?就连那扫帚日日听我鼓琴,都是有灵气的!”
吴寂气鼓鼓地说。
沈如诗提起扫帚,来回晃了两下,脆生生地冲吴寂喊道:
“难道我骑上这扫把还能飞上天去不成?来,你试试,你上个天给我看看!”
沈如诗顺手将扫帚仍在吴寂脚下,气的吴寂脸色发白,只得将怒火转到沈旺头上。
“你看你现在成何体统?拿个碗你都能去大街上要饭了!”
沈旺憨厚地笑笑,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这时候,一直昏迷在椅子中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旋即又轻轻咳了一声。
声音极轻,只有沈旺听到了。
他连忙转过身子,凑到跟前,神色关切。
“表哥,帮我找个熟识妥当的郎中回来可好?他伤的极重……”沈旺向吴寂恳求道。
“不行!”沈如诗先出了声。
她板着面孔,将下巴微微一扬,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这人是朝廷要犯,不能救!”
众人听到这话,微微耸动起来。
被沈旺救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陶言之。
沈旺现出凄苦之色,眼神忽然变得散漫,他垂下头,沉默半晌,对着吴寂说道:
“表哥,此人刚刚也救了我,我断不能放任不管……但也不能连累表哥,我这便带他走了!”
沈旺说完,弯下腰就要将陶言之背起。
“将他背到后面客房吧,素衣略懂医,她会和你一起过去。”
吴寂背负双手,向一侧的素衣点点头,素衣会意,移步到屋内,媚声说道:
“公子这边请!”
沈旺呆呆地看着她,又抬眼看看吴寂,泪水噙在眼眶中,强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沈如诗看到沈旺楚楚可怜却又执拗的样子,又气又恼,但也不忍心再责骂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会儿,吴寂冲着身后一直围观的几个女子低语了几句,她们便走进屋子,收拾起来。
沈如诗觉得无趣,拉着沈经从这战场中走了出来。
吴寂跟在她二人身后,也来到院子中央。
沈如诗舒展了身体,又认真地打量这庭院一番。
厅堂东侧是台阶,上面有一块平地,栽种的花木,一阵阵幽香,向西则是一排精舍,掩映在竹林之间。
不像家,也不像客栈,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吴寂摸摸沈经的头顶,一下子变得慈眉善目,柔声和他说话,声音宛转,温润如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