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暗红的灯影下,守卫看不清张涯的面容,只看到那一身府卫的衣服立刻便将张涯当成了是自己人,惊声问道,“何事?大人呢?”
“出事了!”张涯一边往府里走,一边急声道,“马上通知白府领,大人出事了!”
府卫统领白越一身灰袍银甲,匆匆而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大人怎样?”
张涯半垂着头,面上烟熏火燎,衣服上血迹斑斑,似经历了一场混战,将手中虎符递上,急声道,“禀府领,司马大人派属下带着虎符和信函去见赵翔,谁知赵翔看过信函后,不听司马大人之言,带兵入京,还要抢夺虎符。属下拼死保住虎符返城,现在赵翔的兵马已快到城门,似有不轨之心,府领请尽快派人去城门拦截!”
府领一愣,立即道,“不可能,赵翔对大人忠心耿耿,怎会如此?”
然后手中的虎符确实不假,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触手粘滑。
“属下句句属实,府领若不信,去城门处一看便知!”
事关重大,府领一时也没了主意,皱眉问道,“大人在何处?”
“大人进宫未回,因府州史弹劾一事,皇上对大人本就已经心生猜忌,若是此时赵翔带兵入城,大人必然被安上谋逆之罪,赵将军其心可见!他分明是怕大人被弹劾的那些罪名落实受到牵连,要逼迫大人行大逆不道之事!”
府领一惊,拧眉沉思,赵翔跟随南宫崇多年,对南宫崇最是推崇,甚至超过当今圣上,醉酒后不止一次和他提起,南宫崇为东渊几番出生入死,楚氏皇族却乐享其成,实在不公,难道赵翔真的借此机会要逼迫南宫崇谋反。
简直糊涂!府领暗道一声,想到其中的后果顿时出了一声冷汗,高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召集所有府卫,带上弩弓,前往北城门!”
“是!”
几人领命而去,训练有素的府卫很快便集合,在司马府外的长街上站了长长的一列,夜色下长矛如林,箭光凛冽,踏步声震耳欲聋,如一道飓风向着城门处呼啸而去。
白越心急之下,直接率兵赶往城门,甚至不曾想到进宫一探真假,以致后来追悔莫及,含恨而死!
夜已经深了,整个北府却无人入眠,寒月朦胧,照在屋顶还未化尽的积雪上,折射出凄冷的银芒。
风声呼啸,穿过一条条长街,似厉鬼狂吼,黑暗中各种势力蠢蠢欲动,风中淡淡血气弥漫,等待一场激烈的厮杀即将拉开序幕。
北府最高大的北城门上已有一万禁军在守城,司马府的府兵到的时候,赵翔率领的不到二十万人马已兵临城下,以为城上只有禁军,二话不说,便开始攻城。
二十人大军,在城下绵延数里,白府领看不到赵翔在何处,更来不及多问一句,见此情况率领五千府兵便开始守城迎敌。
于是,东渊国正元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都城北府出现了极其戏剧性的一幕,权臣南宫崇手下第一大将率兵二十万和他府上的府兵厮杀了起来。
楚云舟曾派人将诸葛弩的制造图谱传给南宫崇,南宫崇见后极其惊艳,却存了私心,只暗中造出五千张弩弓派发给自己府兵,就连心腹赵翔都不曾知晓。
然而就是因为他的这一点私心,为他今日亲自挖掘了坟墓!
五千府兵,人手一把诸葛连珠弩,对准着下面的北府兵齐齐放箭,霎那间箭如雨下,铺天盖地的疾射而去。司马府的府兵皆是南宫崇亲自挑选,个个骁勇善战,身手不凡,此刻手持劲弩,箭无虚发,冲在前面的北府兵盾牌被射穿,弩箭穿透铠甲,直直射穿两三个人,士兵如刀割麦子一般,大片大片的倒下去。
月色凄迷冷寂,空气冷冽刮面如刀,赵翔率兵急行而至,攻城的重甲兵还在后方赶来,此时只得靠冲锋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向着城墙上涌,以血肉之躯抵挡密密麻麻的箭雨,一道道血花在夜色下绽开,城墙下尸体层层堆积起来,二十万兵马竟被不到两万人阻挡在城外,久攻不下。
赵翔也不曾预料到如此情况,想到宫中的情景,心中越发惶急。
城墙上府领见北府兵大批的倒下心中开始不安,对着下面厮杀攻城的士兵大声喊道,“赵将军,司马大人虎符在此,你速速撤离!”
赵翔骑在马上,眉头一皱,那声音听上去竟似司马府的府领,顿时在士兵的掩护下打马上前高声质问道,“可是白府领?司马大人被困宫内,我等率兵前去营救,你为何阻拦?”
“司马大人的书信中明明写到不得轻举妄动,赵将军马上撤兵,不要陷大人于不义!”
赵翔眉头一皱,发令让士兵暂时停止攻城,望着城墙上的重重人影,高声喊道,“我有司马大人亲授虎符,奉命领兵进城,大人如今被困,你不去救司马大人,反而阻我营救,难道白府领也想背叛大人?”
府领猛然一惊,手臂一挥,让府卫停止射箭,思忖片刻,道,“将军既有虎符,可让我一观?”
赵翔微一踌躇,将虎符取出,命上递上城门。
府领接过虎符,竟数与他怀中的一模一样,顿时心惊不已,目光一闪,取下身后长刀对着虎符砍下,虎符本是普通生铁所铸,利刃之下砰的一声碎成数片。
府领脸色猛然大变,之前的疑惑全部化成愤怒,指着赵翔大骂道,“赵将军竟敢假造虎符,陷大人于危难,按依照军规,理当处斩,今日有我白越在,决不让你踏进城半步,所有府卫听令,全力守住城门!”
“是!”
府兵齐齐应声,手持弓弩,凛冽的寒光对准下面的北府铁骑。
赵翔看着那虎符被砍碎,脑中轰然一响,仿似被人一捧凉水从头到脚泼下,浑身都因震惊和恐怖而变的麻木!
中计了!
给他传信那人果然是细作,不仅利用了他,还利用了司马府的府兵,让他们自相残杀!
而那人是什么身份,是谁的人,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还有司马府府兵手中改良后杀伤力极强的弓弩又是怎么回事,南宫崇到底还是防了他!
寒风凛冽如刀,赵翔立在黑暗中,身边是一张张仰望着他的面孔,带着怀疑和茫然,比寒风更让他心冷,一时间,心中思潮涌动,无数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竟有片刻的迟疑,然而最终所有的情绪一点点冷却下来,想到南宫崇曾在战场上救他数次,将他从一个普通士兵提拔为如今率领万军的主将,无论怎样,他绝不背叛!
成王败寇,他们被人一步步逼上绝境,而今再没有退路!
白越不肯相信他,为了大司马,唯有牺牲这五千府兵!
赵翔面容一凛,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举手冷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一声令下,北府兵扛着云梯,举着盾牌,踩着同伴的尸体,再次蜂拥而上,硝烟再起,视赵翔为主的北府铁骑不再有任何迟疑,兵力悬殊却异常惨烈的一场攻城站正式开始。
“射!”白越高举战刀,怒声发令,映天的战火和血光下,他站在士兵身后,面色阴沉,目光冰寒,良久,突然眉头微敛,招呼身边的近卫低声吩咐道,“你速去皇宫,查探宫中是否有情况?”
那近卫一点头,纵身下了城墙,向着内城皇宫疾驰而去。
宫门处重新换了卫军把守,连之前厮杀的血痕都被冲刷干净,近卫上前道,“我乃司马府府卫,有急事要见我家大人,请代为通传!”
宫门的守卫互看一眼,冷声道,“司马大人和皇上正在御书房商议国事,今夜便宿在宫中了,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府卫垂眸应了声刚要回去禀告,突然一阵风刮来,淡淡的血腥气中似有厮杀声传来,那府卫面色陡然一变,急急往后退。
然而还是晚了,宫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排禁军,手持弓箭,箭锋划破冷寂的夜空,带着锐利的杀气,齐齐对准夜幕下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刚跃至半空,刹那间被数箭穿透,扎成刺猬,砰然落在地上,微微蠕动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宫门内有禁军迅速的跑出来,抬尸体,清洗路面,片刻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
而此时皇宫内,南宫崇却已是强弩之末!
禁军一开始故意示弱,引北府兵深入内宫,后强烈的反扑下,北府兵顿时招架不住,他们本就是叛军,底气不足,气势渐弱,最后只靠着南宫崇一人苦苦支撑。
南宫崇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数十人的不断的攻击,气息开始浑浊,挥刀的动作渐渐缓慢,闪身躲开侧面刺来的一剑,突然身形一晃,右臂被飞箭射中,鲜血四溅。
猛然抬头,只见高墙上程觉持弓而立,面色冷然的看着他。
“程觉,你竟然背叛老夫,恩将仇报!”南宫崇一把将飞箭拔出,指着程觉怒骂。
“司马大人对属下的知遇之恩,属下自不敢忘,只是属下忠诚的是皇上,司马大人谋逆造反,属下怎能同流合污!司马大人若肯就范,自裁谢罪,属下愿冒死请旨,留大人全尸,护住司马府上家眷不受牵连!”
“呸!”南宫崇喷出一口鲜血,瞪着双眼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将你当作心腹看待,今日老夫就算是死于乱刀之下,也决不向你屈服!”
“那便怪不得属下了!”程觉望着秋阑宫的方向,伸手摸了摸袖中那封被他摩挲过无数遍的血书,面容忽冷,一字一顿的沉声道,“南宫崇图谋不轨,不知悔改,所有叛军,杀无赦!”
南宫崇周围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去,禁军却越战越勇,无穷无尽一般的涌上来。
“保护大人!”一个北府兵拦在南宫崇身前,高呼一声,却猛然停在那,看着穿过胸膛的长矛,死不瞑目的倒下。
一万名士兵最后只剩十几人护在南宫崇左右,南宫崇满面血痕,仰天大笑,“老夫戎马一生,落的如此下场,楚淮尧,你背信弃义,不得善终!”
南宫崇高声喊完,举剑便要自刎。
突然,远处原来一声急喝,“住手!皇上有令,召南宫崇觐见!”
“哐当!”一声,南宫崇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传话的太监,“皇上果真要见我?”
禁军停手,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那太监上前,躬身道,“司马大人请!”
自那太监出现时起,程觉便变了脸色,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崇跟在那太监身后往御书房而去,目光闪了闪,握紧双拳,疾步跟了上去。
将近三更,景文宫正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外重重卫军把守,楚皇立在大殿中央,身后垂首站着德公公,济王楚韶,禁军统领程觉各立左右。
南宫崇独自一人大步踏进殿内,看到楚皇,砰然跪地道,“老臣参见皇上!”
南宫崇身中数刀,一身官袍被染红,发丝凌乱,坚毅冷肃的面容似瞬间苍老了十岁,跪在地上,弓着腰背,
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权臣相差甚远。
“南宫崇,你谋反篡位,欲行不义,如今可知罪?”济王最先发难,冷声斥问!
“皇上!”南宫崇沉喝一声,“老臣追随皇上数十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此次全是有人在中间作梗,陷害老臣,请皇上明鉴!”
“陷害?司马大人权势倾天,谁能陷害你,谁又敢?难道你率兵入宫是假?攻打禁军是假?”济王瞥他一眼,连声问道。
“皇上!”南宫崇不看济王,只对着楚皇叩首道,“老臣若真有反叛之心,怎会只带领一万兵马闯宫?有人盗用老臣的虎符,调兵入京,想要置老臣于死地,真相如何,皇上一查便知!”
“南宫崇,你休想再狡辩,你说你不知情,那现在赵翔率领二十万北府兵攻打城门,逼宫造反,难道不是你授意?”
“赵将军以为老臣受奸人迫害,迫不得已才率兵进城营救,绝无谋逆之心,臣马上让他退兵,还望皇上看在他跟随老臣多年的份上,从轻处置!”
“呵!”济王冷笑一声,“司马大人这话是不是说的太早,你的罪过还没洗清,反而替他人先求起情来!好,即便这其中有误会,司马大人是否解释一下今日为何进宫?”
南宫崇身形微微一顿,跪伏在地上,默然不语。
一直不曾出声的楚皇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宫崇,眸子一沉,淡声问道,“爱卿今日为何进宫?”
“是臣妾派人请司马大人进宫的!”
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只见楚后推门而进,目光停在南宫崇身上,闪过一丝痛色,随即面容恢复清冷,不卑不亢的看向楚皇。
楚皇冷冷看着她,沉声问道,“为何要见大司马?”
“皇上要废本宫臣妾之位,封了华阳宫,臣妾无话可说,可是,臣妾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正在外面打仗,臣妾却不能不管,召见司马大人,也只是想托付几句,难道有何不妥吗?”
“自然不妥!”这次出声的却是济王楚韶,面带愠怒,“母后是后宫之人,后宫不可干政,如果母后实在担心七弟,怎么不找儿臣,偏要找一个外臣?”
“逆子!”楚后冷喝一声,瞪着楚韶道,“本宫同你父皇说话,何时轮到你插言?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是什么心思!”
楚韶脸色青白,眉目阴沉的别过头去,咬牙不语。
“皇上,此事皆由本宫而起,以致司马大人被人陷害,皇上若问罪的话,找臣妾就是了!”楚后道。
楚皇目光在南宫崇、楚后、济王面上缓缓扫过,良久,才启口道,“朕乏了,此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待明日查明事情真相,再做定夺!南宫崇押送回府,没有传召不得入宫,传朕旨意,命赵翔立刻退兵,念他护主心切,暂且不追究,若再抗令不遵,直接以叛军论处!”
“老臣谢主隆恩!”
济王霍然抬头,心知楚皇一是顾念旧情,二是忌惮城门外的二十万大军,所以不敢直接处决南宫崇,怕引起赵翔孤注一掷的反击,只得行缓兵之计。
然而今日若不能将南宫崇置于死地,放虎归山,怕是之前做的一切都功亏于溃,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更是难上加难了!
身后程觉躬身应声道,“是,微臣亲自送司马大人回去!”
说罢走过去弯腰去搀扶南宫崇,南宫崇面色一凛,猛然将程觉推开,冷声道,“老夫自己能起,不劳程大统领!”
程觉趁势用刀尾在南宫崇衣袍上微微一勾,只听“啪”的一声,自他官袍内滑出一物落在地上。
众人转目看去,只见是一绣工精致的荷包落在地上,程觉忙弯身去捡,垂眸歉声道,“属下无意,司马大人勿怪!”
话音一落,刚要将手中荷包递到南宫崇手上,突然疑惑的的轻呀了一声,自荷包内抽出一张发黄的纸笺,待看到上面的字顿时面色大变,上前将荷包同纸笺一同呈给楚皇,沉声道,“皇上请过目!”
事情再生变故,楚后扫了一眼南宫崇,见他也面露疑惑,不由得目光落在那张纸笺上。
楚皇皱眉接过纸笺,目光一扫,顿时大怒,扬手将纸笺扔了出去,“还说朕冤枉了你,这是什么?”
南宫崇扫了一眼,面色顿时一白,只见那张巴掌大的纸笺上密密麻麻的画了宫内的卫军的布局图,并且用红色朱砂标出了从各个宫门到景文宫的路线。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张纸?这个荷包他似乎在七夫人元香那里见过,难道是她?
不,不会!
她没有任何理由害他!
而如今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他谋逆的罪名便是坐定了!
“来人,将南宫崇打入死牢,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彻查一切同党,格杀勿论!”楚皇动了大怒,气息不稳,连声音都微微嘶哑。
“是!”程觉唇角微微一瞥,垂头应了声,挥手让殿外的卫军进来,捉拿南宫崇。
“谁也不许动!”楚后嘶喊一声,伸臂挡在南宫崇面前,面容决绝,厉声道,“大司马对皇上赤胆忠心,为国鞠躬尽瘁,反而受小人诬陷,公理何在?皇上曾许诺,视他为异性兄弟,如今却不念旧情,情义何在?”
楚皇面上皱纹似沟壑一般自唇角蔓延,死死的瞪着她,“人证物证皆在,皇后还说是朕冤枉他?皇后自己的罪名还没洗清,还是先顾自己吧!”
南宫崇本就受了伤,失血过多,气息越发虚浮,此时突然按住楚后的手,淡声道,“皇后不必为臣求情了老臣问心无愧,虽死无憾!”
楚皇在两人身上扫过,冷哼一声,对着卫军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将南宫崇压入死牢!”
“是!”几名卫军上前,将南宫崇搀起,推搡着往外走。
楚后追上几步扑到在地上,再顾不得平日端庄的形象,呜呜低鸣出声,楚皇面容森寒,怒哼一声,“程觉,
虽朕亲自去城门,朕要看看,这北府铁骑是朕的还是他南宫崇的?”
“是!”
程觉应了声,带着剩余的禁军,一同跟着楚皇出了宫门往城门而去。
楚皇一走,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唯有楚后依旧伏在地上。
济王走过去,伸手欲搀扶她起身,“母后还是先回宫吧,废后之事不过是父皇一时之气言,此事过后,儿臣自会劝解父皇!”
“不要碰本宫!”楚后怒吼一声,霍然抬手,面上泪痕未干,愤恨的盯着楚韶,“逆子,你陷害忠良,觊觎太子之位,本宫没有你这个儿子!”
楚韶一怔,后退几步,“呵呵”凄然冷笑,“母后,同是您亲生的儿子,七弟可以做太子,为什么我做不得?自小便是如此,您对七弟疼爱有加,在父皇面前每每提起的也只有七弟,而我,无论多么努力,都未得到过您一个正眼相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您如此厌恶?您和南宫崇如此袒护七弟,难道七弟是你们私通所生?”
“啪”,楚后扬手甩在楚韶面上,怒道,“放肆!竟敢污言诋毁本宫,本宫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您本来就不该生我!”楚韶半面脸色血红,瞪着眼睛大吼,“您生了我又如何,根本未将我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你想知道为什么?”楚后哂笑一声,冷声道,“好,本宫便告诉你为什么!”
楚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面容悲伧,声音沙哑,“我十八岁那年,你父皇去南宫府上做客,偶然一次相遇便相中了我,要纳我为正妃。我本不答应,他竟以南宫崇之名约我相见,并将我灌醉,得了我的身子。就那一日,我便怀了你,也因为你,我才迫不得已嫁给他,被困在这宫中三十年,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这么多年,每次看到你,我便想起那日所受的侮辱,想起我这些年所受的折磨,你教我如何善待你?”
楚韶怔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楚后,良久,才讷讷开口,“母后可想过儿臣是无辜的?”
“无辜,哈哈……”楚后近乎癫狂的大笑,“这宫中谁不无辜,谁又理应忍受这些?你和你的父皇一样,卑鄙狡诈,忘恩负义,本宫永远不会原谅!”
楚韶看着她笑,面色渐渐阴郁,冷笑道,“母后今日的荣耀恰恰都是你不能原谅的人所给的,父皇对您容忍多年,也正是因为顾念旧情,母后执迷不悟,不如由儿臣现在便去杀了让母后仍有执念的人,母后便也就私心了!”
说罢,再不多看一眼,楚韶大步往外走。
楚后却顿时变了脸色,疾步追上去,“逆子,你要做什么,给本宫回来!”
“拦住皇后,没有本王的旨意,不许她离开这里半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