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胭脂铺,又逛了首饰铺,萨多珠满载而归,初曦荷包已经憋下去。
此时天色已暗,元祐回头瞄了一眼车上正往头上戴一支翡翠金钗,兴奋异常的萨多珠,又看了看正拍着已经僵了脸的初曦,心中不禁犯起一抹心疼,压低声音道,“大人,回去吗?”
“不回!”若是现在就回去,那她的银子不是都白花了。
元祐皱眉,“还去哪!”
“悦来茶馆!”
元祐恍然,对了,今天初曦的目的便是请萨多珠听曲的。
到了掌灯时分,街上的人渐少,小摊小贩依旧高声吆喝着,而茶馆门前,却是车水马龙。
悦来茶馆在殷都算不上什么高档的茶馆,但是里面的茶便宜,大堂干净宽敞,主要是里面唱曲说书的都很精彩,因此每日也是人流不断。
悦来茶馆是一座两层茶楼,类似于酒楼的布局,只是大堂中间设了说书唱曲人的台子,左右两侧是喝茶的桌案,上面二楼凭栏的地方也设了贵宾席。
几人进去的时候正赶上晚饭的时辰,喝茶的都回家去吃饭了,茶馆里就寥寥几人。
初曦带着萨多珠进了茶馆,也不上二楼,直接在一楼找了个靠近台子的地方坐了下来。
几人刚一坐下,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便冲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会意,上前哈腰询问道,“几位喝什么茶?”
初曦起身,“我去看看你们这茶干不干净?”
小二忙道,“绝对都是上好的茶,您若不放心,可到茶房一观!”
“行,前面带路!”
初曦回头对着萨多珠点头示意,然而跟着小二去了茶房。
一进门那掌柜的便上前道,“您可来了,您特别交代排练的那场戏几人都化好妆准备了一下午了!”
初曦递上一个钱袋,点头,“辛苦了,现在就上场吧,另外准备点吃食端上来,就百姓最爱吃最常吃的零食点心,多预备几样!”
“好咧,马上就给您端上去!”
初曦点了点头,一撩帘,出了茶房。
回到桌子前,初曦坐下,莞尔笑道,“本官已经看过,茶都是新茶,水也干净,夫人放心用就是!”
萨多珠本来对初曦有极大的成见,然而一下午下来,见此人彬彬有礼,体贴大方,而且凡事都已她为主,心中的芥蒂淡了不少。
而且两人又同为女子,初曦给的化妆首饰建议也的确十分真诚中肯,更是多了几分亲切。
闻言忙点了点头,“好!”
很快小厮将茶水点心都端了上来,各色时令水果、糕点,甚至还有殷都有名的小吃,摆了满满的一桌。
萨多珠逛了一下午,又是试衣又是拭首饰,早已饥饿难耐,闻着糕点散发出的香气,更是不住的吞咽唾液。
初曦将一盘枣泥糕推过去,“夫人尝尝这个,殷都有名的糕点,香甜可口,软糯适中,还能养颜美肤,最是适合女子食用!”
“哦?”萨多珠惊奇的看着那盘枣泥糕,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便往嘴里放,两口便将一大块枣泥糕塞进了嘴里,一边去拿第二块,一边点头,嘴里含糊的道,“的确好吃!”
初曦在马车上时便见这位瓦固第一夫人眼睛总是瞄着小吃的摊子,果然,这还是个吃货!
此时戏台上的表演开始了。
只见台上布置十分的华丽,还有下人着太监、宫女的服饰,似是宫里的戏,第一出场的人物着凤袍,身后宫女簇拥,看上去应该是个“皇后”。
“皇后”自白,“本宫哥哥乃大将军,掌管五十万兵马,上阵杀敌,战功累累,连皇上都要敬重三分,这后宫又有谁敢不敬我!”
接下来便是是秀女进宫等着封妃。
高高的座椅上,“皇后”一身凤袍,头戴凤冠,一身的珠光宝气,趾高气昂的对下面的嫔妃尽兴训话,而此时另女主则以新妃的身份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画面一转,后花园中众妃赏花,皇后依旧在后宫飞扬跋扈,对一个名刚进宫受宠的嫔妃赏了“一丈红”!
女子下半身被打的血肉模糊,着实吓坏了宫中一众嫔妃。
而女主受惊吓后,为防皇后将自己也示为眼中钉,故意装病推脱侍寝。
某一日,女主在后花园中赏杏花,被皇上看来,两人一见钟情……
开始萨多珠的精神还全部集中在吃上,直到戏台上“皇后”赏了新晋的嫔妃一丈红,她才渐渐才了兴致,毕竟这样的事她也干过。
直到之后,已经完全入了戏里,女主和皇上在后花园亲亲我我的时候,甚至气的要侍女上去掌掴女主,被初曦急忙拦下,才想起戏台上是演戏。
茶馆里其他人对这种逼真的表演方式也甚是稀奇,看的津津有味,甚至元祐也被吸引进来,坐在一旁忘乎所以的观看起来。
茶馆里表演的这出戏自是按初曦给戏本子演的,而初曦则是将甄嬛传改编了一下,将华妃的戏份直接给了皇后,朝代背景则改成了前朝。
毕竟即便初曦有那个胆子,茶馆的老板也没那个胆子拿大夏的某位皇帝做戏,让人表演,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第一场戏表演完,天色已经黑透,女主已经过上了受宠的日子,和皇上每日如胶似漆,而皇后受了冷落,对女主恨之入骨。
萨多珠意犹未尽,不断的要求再继续演下去,直到掌柜的亲自过来解释天已经太晚,演员还要回家,明日再继续,萨多珠才只能作罢。
回去的路上,萨多珠一直在回味方才的情节中,一会觉得皇后就不该让女主进宫,一会又骂女主就是个狐媚子,故意在后花园勾引皇上。
送萨多珠回了驿馆,临走时,萨多珠还站在门口不断的提醒初曦明日一定要再带她去看戏。
初曦笑着摆手,“放心吧!明天见!”
萨多珠也学着初曦的方式摆手作别,“大人明天一定要来啊!”
不知道的人看着还以为萨多珠在大夏又找了意中人。
直到马车走远,初曦才揉了揉笑的发僵的脸颊,长长舒了口气道,“这应酬赔笑的事还真是辛苦!”
元祐稳稳的架着马车,轻轻一笑,“看大人笑的真诚,连我都以为是发自内心的。”
初曦叹了一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元祐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想起今日在茶馆中看的戏,笑容一敛,试探的问道,“大人以后也是要做皇后的吗?”
初曦自口袋里掏出个核桃在马车上敲碎了,捡了核桃仁放进嘴里细嚼,双腿一晃一晃,漫不经心的道,“放心,本官做了皇后才没戏里那么恶毒!”
夜色中,元祐清秀的面孔微微一黯,这是承认了?
还未等他继续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听旁边的人继续道,“我会在选秀前先将皇帝阉了,敢宠幸别的女人,得问问本小爷同不同意!”
某人又一嚣张起来,小爷的自城就上了口。
元祐一怔,突然有些开始同情起太子殿下来,半晌,才讷讷开口,“做皇帝的哪有只有宠幸皇后一人的,三宫六院都是必不可少的,其实、做皇后也没那么好吧!”
最后一句含在口中,低低出声,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不知初曦有没有听清。
初曦挑眉看着他,脸上满是自信,张扬的道,“那我们打赌吧,我就要做宫玄将来唯一的妻子,他若纳妃,我就”她大眼睛一转,“随便你处置!”
元祐轻轻一笑,没有回应。
夜风凉爽,吹在脸上格外的舒服,初曦伸了个懒腰,见路边上一家面馆的灯还亮着,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光陪着萨多珠了,肚子现在还空着,回去就别让烟轻再去做了!”
元祐道了一声好,将马车停靠在面馆前。
夜已经深了,面馆里吃饭的人还有寥寥两三个,老板娘正和客人唠嗑,见有人过来,提着嗓门喊了一声,“老头子,来客了!”
“来咧!”老板并不老,是个三十多的汉子,肩膀上搭着一条雪白的长巾,随意的擦了把手,面容憨厚的问道,“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初曦也没进屋,就在面馆前榕树下的桌子上坐下,笑道,“来两碗牛肉面,要多放肉!”
“好咧,您二位稍等!”老板高声吆喝了一句,便进屋去煮面了。
已经到了月底,月牙弯弯的一抹,挂在树梢上,幽暗昏沉。
大榕树的树枝挂着一盏普通的红灯笼,清冷的光在风中微微晃动,秋末的天气,夜里已经微寒,元祐却不觉得冷,心中反而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寄人篱下十多年,似乎只有住进别苑的这段时日才有了家的感觉,对面的女子性情洒脱真挚,给她当车夫,却没有任何下人的卑微感。
他突然害怕,有一日她真的嫁入东宫,而自己再次没有了家。
热腾腾的面很快端了上来,分量很足,牛肉也给的多,上面飘着碧绿的葱叶,香气喷喷,格外诱人,初曦将筷子递过去,招呼道,“快吃,一会凉了,味道就差了!”
元祐接过筷子,点了点头,见女子长睫半垂,吃的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更没有当朝三品官员该端的架势,随性,自然,任何人和她在一起都不会觉得拘束。
元祐垂着头,目光柔和,缓缓一笑,挑了一缕面放进嘴里,果然很香!
一大碗面吃进肚子里,身体顿时暖和起来,初曦多给了老板十文钱,赞道,“面好吃,下次还来!”
掌柜的脸上乐开了花,“二位吃好就行,下此多给二位放肉,客官慢走!”
两人赶了马车上路,冲进夜色,向着别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