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如雾笼罩(1 / 1)

第二日早朝上,有官员问责元祐监督失职之罪,元祐上奏,奏本中直接弹劾户部尚书刘赟和工部尚书卢靖贪污修坝款,总计十五万两白银,有其二人和开元府太守的往来书信为证。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刘赟和卢靖更是震惊不已,怒指元祐推卸责任,污蔑重臣。

成国侯看了书信,冷声问元祐道,“既然有此事,为何之前不上奏?”

元祐瘦弱的身姿笔直,面色从容,那姿态竟隐隐和初曦有三分相似,不卑不亢的回道,“微臣负责监督修坝一事,知道两位尚书贪污巨款,造成大坝缺工少料,心中不忿,暗中查找证据,只是人微言轻,怕遭人反咬,时机未到,不敢轻举妄动。谁知大坝竟仅修好一个月便被冲毁,微臣怜百姓之苦,再不敢隐瞒,拼死也要说出实情。”

此言一出,元祐立刻脱了失职的罪名,甚至成了忍辱负重与贪官污吏做斗争的忠臣。

刘赟和卢靖一同跪下去,凛然道,“下官冤枉,修坝银款,下官上奏皇上,审批后一次性发放下去,并不曾挪用一文,请摄政王明鉴!”

此时户部侍郎玉允昭出列,躬身道,“下官有事禀奏。”

成国侯沉目扫过来,“讲!”

“这笔修善款,刘尚书批准后,本来还需要下官的审核,然而,刘尚书却直接越过下官将银款发放下去,说是事情紧急,一切从简,现在想来,的确是蹊跷。”玉允昭缓缓出口。

刘赟怒视着他,“荒繆!当时明明是你向我奏禀开元府将近汛期,急需银款修坝。如何变成了本官说的?”

玉允昭冷哼一声,“尚书大人是不是还要推脱银款是下官私吞的?”

“你?”刘赟指着他,脸色发白,只觉气血上涌,头晕脑胀,竟有些站立不稳。

初曦忙上前扶住他,淡声道,“刘尚书不必生气,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做的,问心无愧,何需做无谓之辩。”

刘赟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躬身道,“多谢张大人。”

刘赟和卢靖都是太子的人,元祐也是初曦的门下,众人一时不解,为何元祐会对自己的人发难,一时间皆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初曦走到元祐面前,直直的看着他,问道,“刘尚书若真的侵吞了修坝银款,和开元太守的书信应该是极机密之事,元大人如何得到?”

方才一脸从容的少年面对初曦突然窘迫起来,垂着头,支吾道,“下官、下官在赵太守书房中看到的,趁他不备、”

“什么时候?当时元大人去太守府所为何事?书信是在哪里被元大人发现?”初曦不待他说完,连连逼问。

元祐怔在那里,面色涨红,竟不知如何应对。

“好了!”成国侯突然沉声开口,“刘尚书有没有贪污修坝银款,搜一搜便知,来人,立刻去搜刘赟和卢靖的家!”

命令一下,众人皆惊,刘赟和卢靖更是霍然抬头看向成国侯,满脸不可置信。

“启禀摄政王!”江正出列,抬头凛然道,“如今罪名还未落实,怎能说搜便搜,普通百姓家尚不能随意进出,何况刘尚书和卢尚书是朝中一品重臣,这置朝廷官员颜面何在?”

一直未出声的陵王宫湛缓缓回头,俊雅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江大人言辞何必如此激烈?摄政王说的是搜家,不是抄家,若是没有,正好可以还两位尚书大人清白,两人大人如果真不曾做,自然也不怕,是不是?”

刘赟和卢靖冷冷扫了宫湛一眼,昂首道,“下官入朝三十年,不敢说功于社稷,但一直克己奉公,两袖清风,自然无惧,摄政王想搜,尽管去搜便是。”

成国侯唯一垂眸,看向鱼雍,“左相大人觉得该如何办?”

左相沉淡一笑,“清者自清,本官也相信两人大人是清正廉明的人,既然如此,那就搜一搜,还两位尚书青白吧。”

初曦看着左相缓缓眯了眯眼,鱼雍这个老狐狸,之前和成国侯是死对头,今日却分明有支持的意思。

成国侯颔首,“既然左相大人也这样认为,那本侯便照办了!”

初曦看着禁卫军领命而去,总觉得今日成国侯和宫湛两人是有备而来,难道乾元帝刚刚病倒,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清除宫玄的近臣,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除非、除非他们确定乾元帝不会再醒来!

初曦猛然抬头看向成国侯,只见他沉目半垂,雍容冷肃的面上不漏分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众臣在大殿中惶恐的等了一个时辰,禁卫军统领来报,在刘赟和卢靖家中各搜出白银十万两,掌管府帐的管家也已经招供,这笔银子确实是修坝款拨下来之后三天入的府。

此言一落,殿中一片抽气声。

刘赟和卢靖更是如遭雷击,怔在那里,身形踉跄的后退一步,满面震惊。

“两位尚书大人还有何话说?”成国侯冷声问道。

刘赟两人跪下去,铿声道,“下官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喊冤?”成国侯沉喝一声,“罪臣刘赟、卢靖贪污修坝银款,徇私枉法,置民生不顾,即日起革职查办,禁足府内,待皇上上朝后再做定夺!”

初曦眉头紧皱,她绝不相信宫玄的人会做这样的事,何况两人都是一品尚书,若是贪污,家中何止会有十万两银子,而且在修坝款上动手脚,这样的蠢的事,除非刘赟老年痴呆了!

殿中其他官员一时也处在震撼之中,无人敢言。

刘赟两人被除去官服,满面悲愤,“下官不服,要求面见太子殿下!”

成国侯冷哼一声,精目在两人身上沉沉一扫,“太子殿下正在养心殿,无暇召见两位,两位还是回府思过吧!”

说罢拂袖而去,“退朝!”

刘赟被禁卫军押送回府,其他官员缄默不语,人人面色沉重,缓缓出了正乾殿。

初曦走在最后,总觉得哪里不对。

从开元府发水灾冲垮大坝,到乾元帝病倒,再到刘赟等人被革职,一切都太过突然,暗中似有一张大网,正在向着他们兜头罩下。

福熙阁中今日气氛也异常的低沉,江正一拍桌案,冷声道,“本官绝不相信刘尚书和卢尚书是贪污舞弊之人!”

阁中其他人无人敢言,瑟瑟低头做事,偶尔抬头看向元祐,目光充满质疑。

然而那些证据俱在,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下午散了朝,初曦没回别苑,直接去了后宫。

清馥宫外,小宫女躬身尊敬的道,“回张大人,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回宫了!”

“多谢!”初曦点头,问道,“皇后娘娘身体如何?”

“回大人,皇后娘娘并无大碍,方才喝了药已经睡下。”

知道元后无事,初曦不由的也松了口气,元后对宫玄的重要,她最清楚不过。

“那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问候娘娘。”

“大人慢走!”

初曦心中有事,不再多言,转身往东宫而去。

东宫的小太监认识她,忙过来请安。

“太子殿下可在?”初曦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道。

“回大人,太子殿下带着荣公公出宫了。”小太监跟在后面,恭敬的回道。

初曦霍然回头,半晌,咬牙低声道,“宫玄,你到底在做什么?”

回到别苑后天色已经黑了,初曦心神不宁,草草吃了口饭,便放下碗出了正厅。

今夜月色有些暗淡,四月末的天气晚风依旧清冷,院中修竹在风中参差弄影,芭蕉剪影落在少女雪白的面上一片幽谧的浮光闪烁,初曦在廊下来回踱了三个来回,站在台阶上低声喊道,“墨巳!”

很快,一道墨影出现在廊下,垂首恭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初曦面色郑重,“我有一件事想劳烦墨隐卫长。”

“大人请讲!”

“开元府太守司马怀因修坝款贪污一事正被从开元压往殷都途中,我要你半路将他截住,带来见我!”

初曦想过了,如今事情的关键便在司马怀身上,她要先见到司马怀,查明事情的真相。

如果司马怀进了刑部,恐怕便直接进了成国侯的的下怀。

刘赟和卢靖两人若是真做了贪污徇私之事,她任凭他们被成国侯处置,若是两人被冤枉的,她也一定还他们清白。

宫玄的这两条臂膀绝不能断的如此不清不楚。

墨巳冷峻的眉目微微一皱,淡声道,“大人恕罪,属下听从主上之命在此保护大人的安全,不能擅自离开殷都。”

“墨巳!”初曦冷喝一声,“事关紧急,宫玄那里我会去解释!”

“没有什么事比大人的安危更紧急!”墨巳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初曦瞪着他,咬牙道,“墨巳,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去不去?你要想好,烟轻现在还是我的人,她将来嫁给谁,是我说了算!”

墨巳挺拔的身影僵了僵,英俊的面孔却没有半分松动,“大人威胁属下也没用!”

“好!很好!”初曦冷冷的看着他,气极反笑,转头往房内走,“你不去,我自己去!”

“哐当!”一声门被摔上,初曦大步往内室走,她今天晚上便走,连夜赶路,应该能将司马怀劫在钟山城,这几日宫玄应该会有安排,她只需要留封书信给他,让他不必担心。

门被打开,后面传来脚步声,初曦头未回,冷声道,“墨隐卫长不肯帮忙,还跟着我做什么?”

身后没有回应,初曦眉头一皱,刚要回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熟悉的幽香传来,初曦猛然愣在那里。

一股莫名的气愤从胸口涌上来,初曦挣了挣被揽紧的手臂,恨声道,“太子殿下竟舍得出现了?”

宫玄紧紧的圈揽着少女柔软的身体,下巴搁在初曦的肩膀上,半阖着长眸,轻笑一声,声音慵懒却带着隐隐的疲惫,“初曦如此为本宫筹划,本宫甚是欢喜!”

“欢喜你个头!”初曦依旧怒气未消。

“抱歉,让你担心了!”

听着男人的声音,初曦突然便软了下来,转过身,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

“宫玄,陵王出手了,这一次绝对是他和成国侯有备而来。”

“元祐那个混蛋也被陵王收买了,当初真是我错看了他!”

“还有左相,他绝对有问题!你不能再全然的信任他!”

“我们需要马上派人去拦截司马怀,掌握主动权、唔、”

喋喋不休的少女突然被吻住,瞪大眼睛看着男人深邃眸中都是自己的倒影。

男人一手揽住少女的腰身,一手按在她脑后,吻的专注而深情,良久,才微微放开她,声音暗哑的道,“初曦,我想要你!”

初曦一抹唇,双手抓着他胸前的锦衣,眉心蹙起,“宫玄,我方才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宫玄缓缓点头,眸子如海深邃,波涛暗涌,直直的看着初曦,将她拦腰抱起,向着床榻走去,“可是我现在只想要你!”

床帐被放下,初曦被压在一片锦被软裘之间,流光暗影中,看着男人如画的眉眼,初曦面孔微红,微微动了动身体,斜睨他一眼,“你不会来真的吧?”

宫玄含着少女水光潋滟的唇瓣,含糊道,“真的,今夜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初曦闻言身体一阵酥软,咬了咬男人的唇瓣,有些奇怪这个保守迂腐的男人怎么突然想通了,突然一皱眉,初曦将男人推离,眯着眼道,“难道情况确实危急,左相临阵反水,太子殿下为了拉拢左相,只能娶鱼芷为妃,怕我知道后会离开,所以今晚便想生米煮成熟饭?”

宫玄直直的看着她,半晌,扶额颇为无语的道,“我家初曦、果然总能想别人不能想之事。”说罢低头轻咬了下少女的细白的耳垂,闭上眼睛,“好吧,本宫再忍一下,还好,不会太久了!”

“皇上怎么样?”

宫玄躺在少女肩窝上,缓缓道,“情况不太好,但也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样糟,需要时间调理。”

初曦手臂揽上男人的精瘦的腰身,轻叹一声,几日的不安心渐渐恢复平静。

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值得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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