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初曦睡到天色大亮才醒,睁开惺忪的眼,只觉头疼欲裂,伸了个蓝颜,转头便看到宫玄倚着床,手中那这一卷书,斜斜的看过来。
初曦懒腰伸到一半,手摇了摇,变成打招呼的姿势,“嗨,太子殿下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咧嘴笑道,“殿下今日怎的还没回宫?”
宫玄侧身躺下,支臂撑额,一手为她揉着额角,悠悠的道,“初曦睡的可好?”
初曦目光却落在男人敞开的衣襟上,看着男人白皙紧致的肌理,吞咽了一口,点头笑道,“好!”说罢微一转眸,小心的问道,“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想不起来了?”男人危险的眯起眼睛,手指稍稍用力,“非礼本宫这种事,初曦每次做了都会自动忘记是吗?”
被他一按,头顿时轻松了许多,脑袋里却依旧一片浆糊。
难道自己昨夜又耍酒疯了?
又非礼了宫玄?
初曦羞恼的呼了口气,手抬起遮住眉眼,转过头去,手揉着太阳穴,嘀咕道,“头好疼,我好想还没醒,谁也不要打扰我!”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宫玄的手顺着初曦寝衣的缝隙滑进去,俯身低沉道,“想不起来没关系,本宫来为初曦重来一遍。”
说罢,将女子压在身下,寝衣扯开,低下去头。
初曦倒吸了口气,混沌的神智立刻清醒,不满的支吾道,“好像每次被非礼的人是我好不好?”
等到太子殿下吃饱餍足离开,已是晌午,初曦洗漱完出去,直奔饭厅。
饭厅里,沈烟轻正张罗着下人摆饭,一身玫红色如意云烟裙,墨发挽起,戴着之前墨巳送的青玉钗,耳下垂珠,整个人温婉淑静,妩媚娇艳,似同之前换了一个人般
看到初曦进来,弯唇一笑,“又醉酒了?头疼不疼?”
初曦走过去,挑眉低声笑道,“昨夜墨巳表现怎么样?”
沈烟轻想起昨夜种种,顿时双颊飞霞,顺着耳根晕开,忙撇了一眼周围,嗔道,“曦儿,这岂是一个女子该问的?我看应该让太子殿下一早娶了你,你就知道羞了!”
初曦耸了耸肩,“好、好,我不问!看你这风情万种的小妇人模样,我也知道答案了。”
“曦儿!”沈烟轻将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脸上红的快要滴下血来。
“不逗你了,吃饭,我快饿死了!”初曦嬉笑了两声,突然转头四望,“二丫呢,怎么不来吃饭?”
沈烟轻一边给初曦盛汤,一边道,“张哥一早便回军营了,你还睡着,就没和你打招呼,而且走的时候还用一块布巾遮着面,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又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初曦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便也不费脑子了,夹了一块八宝酥鸭放在沈烟轻的碟子里,“来,补补,今晚继续!”
沈烟轻顿时欲哭无泪。
初曦革职在家的日子过的有限,朝堂上乾元帝病情时好时坏,娴贵妃每日出入养心殿,并且禁止其他宫妃探视,俨然已是后宫第一人。局势由僵持渐渐紧张,陵王一党笼络朝官,越发肆无忌惮。
宫玄依旧不曾露面,任由成国侯和陵王两人把持朝政,之前支持太子的官员行事也越发谨慎,朝中风向大变。
六月底的时候,初曦去了一趟梁王府,这是自知晓身份后第一次见到梁郡王。
书房里,梁郡王比初曦上次见到时沧桑了许多,两鬓已隐隐可见白发,梁子瑜的事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下人被屏退,房中只有他两人,梁郡王亲自给初曦倒了茶水,面容儒雅,目光亲和,问了初曦许多在天洹城中的事。
初曦稳重有礼,一一作答。
梁郡王淡笑的听着,时时漏出冥思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在想象小璃小时的样子,还是想如果当初没有换子,如今又会是怎样?
两人相谈甚久,十分投机,有一种血脉亲缘是生在骨子里的,这一点初曦也没有办法否定,出门时,晚霞已铺满了半边天,初曦转身温和笑道,“我走了,王爷留步!”
梁郡王轻轻点头,眼角有慈祥的光芒,“初曦,我很愧疚,也很欣慰,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也算对得起梁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了!”
初曦微微躬身,转身而去。
梁郡王站在廊下看着少女清卓的背影渐渐远去,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梁王妃从侧廊匆匆而来,急声问道,“曦儿呢?”
“走了。”梁郡王淡声回道。
“王爷怎的让曦儿走了,好容易进府一趟,妾身特意让下人准备了饭菜,还想着一家人能坐一起吃顿饭。”梁王妃眉头缓缓皱起,语气落寞。
梁郡王轻笑一声,揽上梁王妃的肩膀,道,“夫人,凡事不可强求,随缘便好,亲情亦是如此。初曦她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夫人不必太刻意亲近,如今该担心的是觅儿才对。”
“觅儿?”梁王妃一怔,眉头皱的越发紧。
是啊,初曦即将是梁王府以后的世子,梁王府必然要归属太子一党,而左相却投靠了陵王,那相府大公子和梁觅早前定下的亲事该怎么办?
本来两家定好今年要为两人办亲事的,现在相府不提,这婚事怕是要完了。
梁王妃还是很喜欢鱼少晔的,沉稳,知礼,又一表人才……她要如何同梁觅说?次日,梁王府广告天下,梁子瑜恶贯满盈,天理难容,几番教诲,不思悔改,即日起废其世子之位。另有女初曦,是梁王府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已认祖归宗,封为世子,承袭郡王爵位。
此布告一出,举国震惊,那个让人惊奇的少女竟然是梁王亲女!
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纷纷,关于初曦的身世,关于竟有女子可承袭爵位,都觉得异常稀奇,甚至说书的编成段子在茶馆酒楼说的绘声绘色,从此,女子的传奇中又多了一笔身世的神秘。
朝堂上更是炸开了锅,下朝后宫湛和成国侯并肩往宫外走,成国侯沉眉紧皱,“宫玄这是什么意思?梁王府久不参政,虽有自己的属地,但在朝中势力并不深厚,他这样做,有何用意?”
宫湛亦是不解,“皇兄心思深沉,行事不会平白无故,只是梁郡王为何如此配合?可是和前阵子梁子瑜伤那女子有关?”
两个月前,墨骑卫全部出动搜城一事,他们自然知晓。
“还需仔细查探一番!”
宫湛点头,“本王马上派人去查!”
相府中,鱼芷面色难看的看着鱼楣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风言风语,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而门外一个侍卫正被打的嘶声惨叫。
突然随身的丫鬟碧儿走进来,覆到鱼芷耳边低语几句,鱼芷顿时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碧儿,“消息可准?”
碧儿皱眉点头,“是,奴婢上街时亲眼看到的告示。”
鱼芷端庄的面孔苍白无色,转头看着依旧痴傻疯癫的鱼楣,上前抓着她的肩膀摇晃道,“楣儿,你醒过来啊!小璃成了梁王亲女,你听到没有?”
鱼楣痴呆的看着鱼芷,突然神秘的凑过来,低声道,“我告诉你,把小璃推下崖的主意是我教给玉珑的,是不是很高明?等小璃一死,恒之哥哥就会娶我了。”
说罢突然眉头一皱,扑在床上惊慌的道,“恒之哥哥哪去了,他刚才还在这。”
“他还要了我,说我长的好看!”
“他去哪儿了?”
鱼楣又开始自言自语,鱼芷痛心的看着她,泪流满面。
良久,出了房门,碧儿跟在她身后,踌躇了片刻,小心的道,“小姐,夫人、夫人找过奴婢,说不让小姐再进二小姐的院子。”
鱼芷停步沉声问道,“为何?”
碧儿垂着头,支支吾吾开口,“说、怕因为二小姐如今的样子坏了小姐名声。”
鱼芷霍然转身,神情悲怆,“母亲果真这样说?”
“是、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可是,楣儿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对、楣儿被抓进牢里的时候,他们便把她放弃了!”鱼芷仰头,泪水一串串滴下来,目光悲痛绝望,“在他们眼里,女儿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就像我,不一样被卖给了陵王!”
“小姐这话万万不可以说!”碧儿忙看了看四周,急声道。
鱼芷流泪冷笑,
“到了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几日后,下朝回成国侯府的马车上,宫湛取出一份密报递给成国侯,“已经查到,那女子果然是梁郡王的亲生女儿。”
成国侯微一皱眉,将密报打开来看,半晌,冷肃的面容沉声一笑,“这女子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说罢,将密报折起,忧虑的道,“此事可暂且一放,朝中局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老夫现在担心的是淮阳那十万御林军。”
陵王倚着车窗看着车外景致急速向后退去,手指轻敲着膝盖,温润的面孔上眉峰轻皱,
“可恨景州那人软硬不吃,本王有心与他结交,他却一直态度冷淡,尤其是,他还掌管着禁军,实在让人担忧啊。”
成国侯闻言思忖道,“好在,他和宫玄的关系也是不近不远,到时,他若袖手旁观,对我们就是助益。”
宫湛手指突然一顿,唇角缓缓扬起,“本王到是知道他想要什么。”
“哦?什么?”
宫湛看向成国侯放在小几上的密报,“就是她。”
封世子的事情喧哗了几日,慢慢平静下去,初曦丝毫不受影响,呆在别苑中,过她的闲散日子。
七月十七日,陵王探访护国将军府,据说带了一副画去,两个时辰才出来,一向冷肃不与任何朝中官员结交的景州竟亲自送陵王出门。
三日后,又有人看到陵王和景州在茶馆听戏,相谈甚久。
初曦听到消息的时候,嗤笑一声,对景州说不上知己,但也足够了解,他不会帮陵王的。
不过,景州竟然会喜欢画?
八月初,乾元帝病情突然恶化
百里九云和裴祝两人在养心殿呆了三天三夜,御医进进出出,面色沉重焦慌。
第四日,百里九云疲惫的走出内殿时,一直门口徘徊的娴贵妃忙上前问道,“百里城主,皇上病情如何?”
百里九云皱眉摇了摇头,沉声道,“娴贵妃准备着吧!”
娴贵妃踉跄后退一步,冷艳的面容悲痛欲绝,高呼了一声“皇上”,顿时泪如泉涌,然而丝帕的遮掩下,目中却有激动的光芒一闪而过。
身后安福忙将她搀扶住,垂头低声道,“贵妃娘娘保重!”
娴贵妃抓着安福的手臂,“安公公和本宫都再去陪陪皇上吧!”
安福抬袖拭泪,哽声道,“是!”
外殿中宫玄、宫湛和几位朝中重臣都在守候,见百里九云出来纷纷围上来。
百里九云看向宫玄,歉然道,“太子殿下恕罪,草民尽力了,皇上气息微弱,中元节之前若不能醒来,恐怕、”
宫玄脸色微微一白,其他人更是大惊失色,面露悲痛之色,有的人甚至已经低泣出声。
现在形势剑拔弩张,却无人敢动,不过是因为乾元帝还活着,万一乾元帝驾崩,朝中必然大乱!
几个大臣不知是为自己的前途,还是为大夏,皆目露忧虑,连声重叹。
是夜,陵王府
初秋夜凉如水,薄雾清寒
书房内,灯火昏黄,陵王坐在桌案上,微微向后仰靠在紫檀雕花木椅上,淡声道,“舅父,该准备了!”
“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三十万漠北军已经在路上,十日左右,便可到涿州。”
宫湛闭目,深吸了口气,“舅父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