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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铮!你过分了啊!”一出家门,姑妈的一张脸便拉了下来,“小姑娘的裙子是短了点,可你犯得着动手打人吗?好好和人说行不行?”
霍铮:“……”
他扶了扶额,然后无奈开口:“我哪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
姑妈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那谁打的她?”
霍铮没吭声,只是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
他不知道是谁打的她,但猜也能猜到了。
“行吧行吧。”见他这副护着宝贝的神色,姑妈也不追问了,只是换了话题,“怪不得每回让你去相亲你都推三阻四,原来是藏了个大宝贝在这。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霍铮想了想,然后道:“追了三年,才追上的。”
还没等姑妈来得及露出惊诧的神情,霍铮又补充道:“明天我带她去您那儿吃饭,到时候您千万别问东问西,把人给吓跑了。”
从姑妈家回来,除了真丝床具,霍铮还带了崭新的换洗衣物和一保温桶的鸡汤小馄饨,进门的时候,他顺手将门口信箱里的报纸杂志一并拿了出来。
开了门,他第一眼就看见盛子瑜正像一条咸鱼精一样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霍铮拿了碗筷,倒出一碗小馄饨放在了她的面前,“姑妈家做的,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盛子瑜抹了抹眼睛,从沙发中坐起来,“什么馅儿的啊?没胃口。”
霍铮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递给她毛巾和洗面奶,“你先去洗把脸。”
“怎么是大宝啊?”盛子瑜有点想哭,其实更想发脾气,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她害怕霍铮将自己扫地出门。
没想到霍铮倒是好声好气的哄她:“姑妈家只有这个,你先将就用。现在外面商场都关门了,明天我再帮你去买。”
被他这么一哄,盛子瑜倒是难得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拿了毛巾和洗面奶,一闪身便进了浴室。
等到照了镜子,盛子瑜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一副尊容。
她洗了好几遍脸,终于将脸上的妆洗净了,但脸上又红又肿的巴掌印却盖不住,眼下她想上粉底遮一下都不行。
扭扭捏捏地出了浴室,霍铮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茶几上还放着一碗刚煮好的鸡蛋。
“过来。”他剥开一粒鸡蛋,“脸上敷一下,不然明天肿得更厉害。”
盛子瑜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轻点,好痛的。”
洗掉了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她的皮肤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像剥了壳的荔枝一般,那五道红肿的指痕越发明显。
霍铮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拿着剥了壳的熟鸡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滚动着,“……谁打的你?”
“盛谨常那个王八蛋!”怕他听不懂,顿了顿,她又解释道,“就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爸。”
霍铮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吭声。
“不过我不亏!”想了想盛子瑜又重新开心起来,“我也打了他老婆!比他打我这一下重多啦!”
说着她就摊开自己的手心给他看,“你看,我手都肿了,她脸上肯定更惨。”
“别乱动。”霍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惹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实刚才的欢快都是装的,盛子瑜只是觉得,反正都被打了,表现得不在意会让人觉得她很酷。
她再次悲从中来——
“其实我小时候很崇拜他。”
和现在那种月薪一万就敢自称“凤凰”的凤凰男不同,盛谨常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金凤凰。
他一出生就被遗弃,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却没走上歪路,是八十年代的省高考状元。
“他特别聪明,学东西特别快,什么都难不倒他。他一直是我外公最得意的学生。”她说得断断续续,“后来他接管外公名下的公司,公司在他手上越做越大……小的时候,其他人的爸爸既没有他厉害,也没有他帅,我那个时候真的好崇拜他。”
“后来我和他翻了脸,我讨厌他,所以每个月都花很多他的钱。他经常骂我,但我总觉得,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就算他嘴上骂我,但心里还是最爱我的。”
“但我今天才发现根本不是……他不喜欢我的妈妈,又能有多喜欢我呢?他还为了那个女人打我。我打她又怎么样?我就是要打她!可他居然为了她打我!”
“我以前讨厌他,现在我连我妈妈也一起开始讨厌了。”
“就因为盛谨常不爱她,她就自杀,把我一个人留下。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情愿抛弃她的亲生女儿。”
“她根本就不爱我……如果是我,我是绝不会丢下我的虫宝的。”
“不过现在是虫宝不要我……我这么惹人讨厌,连我儿子都不要我。”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流泻下来,“可我觉得我不是天生就这样的。如果我妈妈还在,说不定她会把我教得讨人喜欢一点。”
霍铮将手中的鸡蛋放下来,又将她挡住脸的手拿开,与她对视。
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却难得带上了几分温柔:“有些事情只是一念之间,如果再来一次,你妈妈一定不会抛下你。”
盛子瑜抽抽搭搭的哭,然而逻辑还很清晰:“可她就是死透了啊,没有办法再来一次的!我也没有办法回到小时候,我就是会像现在这样一直讨人厌下去啊!”
霍铮一时语塞,顿了几秒,决定换一个方向安慰她,他柔声道:“你很可爱,怎么会有人觉得你讨人厌?”
“你啊!”盛子瑜的眼里还含着眼泪,听见他的话便毫不犹豫地控诉他,“你第一次见我就讨厌我,我和你搭讪你都不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见他连反驳都不反驳,盛子瑜更加生气了,气得肝疼,声音发颤:“好啊!你果然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霍铮闭了闭眼,“那次……是因为我很紧张。”
盛子瑜脸上泪痕未干,听见他这话却很疑惑:“你紧张什么?”
霍铮深吸一口气,“我和女孩子打交道很少,更没和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说过话。那天你和我搭讪,我心里很激动,但因为太紧张了,我不敢和你说话。”
“呸!”对于他说的话,盛子瑜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我看起来像智障吗?”
霍铮理智地决定闭嘴,并试图转移话题:“明天我陪你去把虫虫接出来?”
“不要!”她断然拒绝道,“我现在一个人觉得好逍遥快活!才不要他!”
霍铮想了想,道:“你就这么走了,找不到妈妈,他会很害怕。”
“怎么会?”盛子瑜阴阳怪气起来,“他有他的好外公好外婆,还有他的大姨妈,才不会害怕呢。”
话虽如此,可当晚盛子瑜却是一夜未眠。
在她一连发了王虫胖几百张黑照之后,“翻滚的虫宝咕噜噜”这个微博一夜之间居然涨了将近一万粉丝。
那张她抓拍的王虫胖愤起捶她、胖脸狰狞的照片下面——
么么:王虫胖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可爱嘛!没有人能挡得住一只愤怒的胖胖……
她偷拍的一段王虫胖深夜下楼偷吃冰淇淋的小视频下面——
癫疯的慕云:虫胖好可爱!虫妈多多发些黑照吧!肯定会让虫胖的粉丝更多的!
居然还有广告商给她发私信——
黄柏dada:虫妈你好!请问能否为我司产品发一条推广微博?我们愿意支付报酬。
她的大号粉丝数是“翻滚的虫宝咕噜噜”的几十倍,结果广告价格居然只比他高一倍不到。
这群脑残粉真是够了!
盛子瑜愤愤地扔了手机。
可她心里到底还是牵挂着胖虫虫,她想这会儿胖家伙说不定已经后悔了,正在家里哭天喊地要妈妈呢。
越是这样想她便越是睡不着觉,可若是让她回去找他,她也是拉不下这个脸的。
思前想后,盛子瑜下床在手袋里翻了一阵,如愿找到了一个东西,然后便光脚出了房间。
外面晨光微熹,她一出卧室,便同昨晚的厅长打了个照面。
厅长刚从浴室里出来,他上身裸着,只穿了一条宽大的四角裤,正拿着一条毛巾擦头发。
他的身材果然是极好的,宽阔结实的肩膀,劲瘦的窄腰,平平整整的八块腹肌,半点赘肉都无,是最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猝不及防地见了热气腾腾的美好,盛子瑜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在部队多年,霍铮的习惯一向是早上五点起床,然后雷打不动的负重跑十公里。
从前盛子瑜的作息便和他不在同一个时区,他料想过了这几年也不至于有大变化,因此并未穿戴整齐,就放心大胆的出来了。
眼下意外被她撞见,霍铮觉得自己这样衣衫不整,其实是占了女士的便宜,他弯腰从沙发上捞起一件t恤,刚要穿上,没想到盛子瑜突然大步走上前来拽住了他手中的衣服。
“等一下。”她死死拽住衣服,目光却是黏在他那八块腹肌上,“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霍铮原本是怕她不自在,但显然是他多虑了。
念及此,他便松开了手,在沙发上坐下,“怎么了?”
盛子瑜紧挨着他坐下,摊开掌心,上面赫然正是那颗小花生,还是昨天她从胖虫虫的脖子上抢来的,“帮我把这个还给王虫胖。”
看见那颗小花生,霍铮的神色变了变,过了好几秒,他涩声开口道:“为什么把这个给他?”
盛子瑜并未听出这话背后的含义,只是解释道:“这应该是他爸那个王八蛋的东西,我不想要,扔了可惜,就给他咯。”
霍铮将那颗小花生接过来,轻轻摩挲着花生壳上的花纹。
“如果……虫虫的爸爸回来找你们了,你会原谅他吗?”
“当然不会!”紧靠着霍先生的美好,盛子瑜正是陶醉间,乍然听见这个问题,她就差对着他发誓表忠心了,“我不会原谅他的!”
谁要原谅一个烟熏杀马特啊?
“如果他当年不知道你怀孕了呢?”霍铮盯着她,神色复杂,“我的意思是,也许不是他抛弃你们母子,只是有其他原因。”
盛子瑜没想到这位霍先生的疑心居然这样重,于是语气更加坚定了:“不管怎么样,我都绝不会原谅他的!”
霍铮盯着掌心的那颗小花生,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又转头看盛子瑜:“你要我把这个给虫虫?”
“嗯。”盛子瑜点点头,其实她倒不是真想还小花生,只是想借这个由头看看胖家伙现在有没有哭天喊地想妈妈,如果有的话,那她可以考虑原谅他。
等霍铮出了门,盛子瑜也回到了卧室换衣服。
昨晚她没注意,今天倒是发现了卧室的床头居然还摆了一本字典。
她随手拿起来翻了翻,发现字典里有许多页都折了角,上面有些字还被圈了出来。
咦?没想到霍铮还真是个大好青年,每天临睡前还学习文化知识呢。
盛子瑜没将这个放在心上,她将字典摆回原位,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律师是盛老爷子遗嘱的执行人,外公去世的时候盛子瑜还小,她只知道外公几乎将全部财产留给了自己,但这些年来她不愁吃不愁喝,大手大脚花的全是盛谨常的钱,是以也并未生过动这笔遗产的心思。
没想到秘书却说周律师正在国外休年假,要半月后才回国。
盛子瑜才不管他休不休年假,眼下她身上就几百块钱,哪里还撑得到半个月后。
好不容易辗转联系上了周律师,盛子瑜开口就哭诉:“周叔叔我要饿死啦!你快把外公留给我的遗产都吐出来!”
周律师一本正经地辩解:“你这样说我就很不好了,怎么——”
盛子瑜打断他:“你能不能马上回国?”
“不行!”周律师断然拒绝,“我都三年没休假了。”
盛子瑜现在不太敢威胁他,万一他真把自己晾着就不好了,想了想,她缓和了语气:“周叔叔,那你能不能暂时从外公留给我的基金里拨一笔钱给我?”
那是外公在她出生时设立的一支基金,从她十六岁起,每个月可以从基金里领五万块。
周律师在电话那头皮笑肉不笑:“子瑜,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已经把钱预支到三十五岁那年了,你都忘了?”
呜呜呜,盛子瑜埋头痛哭。
“又和你爸吵架了?”周律师深知她的秉性,“乖,听周叔叔的话,别闹小孩脾气了。”
这样的话盛子瑜一听就烦,当下便不欲再多说,“我没有耍小孩脾气!那我就等你回国再和盛谨常分家!”
挂了电话,盛子瑜又给姚佩佩打了个电话,从她那里拿到了一个专打遗产官司的律师电话。
盛老爷子留下过遗嘱,可盛母却是没留下过遗嘱的,而现在盛家的那栋别墅,正是当初盛母的嫁妆。
“别的先不考虑,我现在想要这栋别墅的全部产权。”
律师在电话那头解释:“您母亲没有留下过遗嘱,如果没有婚前财产公证的话,按照继承法,她与你父亲的共有财产一半归您父亲,剩下的一半由您和您的父亲共同分割。所以,按照法律,您只有四分之一产权。”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干嘛找你?”盛子瑜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不是打遗产官司最在行?要是能赢,我让你抽10。”
电话那头的律师还有些疑虑:“可没有人打过二十年前的遗产官司……”
盛子瑜咬了咬牙,“那是因为二十年后我才发现了那封信。”
她从包里找出那封信,将信的内容简单和律师说了。
律师听完,过了很久才开口:“那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您母亲这位叫‘令仪’的朋友。”
盛子瑜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百无聊赖地翻茶几上的报纸杂志。
随手翻了翻,都是军事类杂志,她没什么兴趣,正要将报纸放回去,却有一个东西从报纸间掉了下来。
她捡起来一看。
一个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