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抬起头，又看到那碗里的那颗眼珠子，又是一阵反胃。
“妈，这是猪头肉？”我擦去这嘴角的口水问我妈。
“谁知道是啥肉咧，刚才李寡妇来看你跑了没，刚好见咱娘俩没吃饭，就帮着做了。”我妈夹起那颗眼球就往嘴里送。
我一把打掉她的筷子，把整碗肉倒在地上一看，除了那个眼珠子，还能分辨出里面的耳垂，鼻间，甚是我还看见一片连着睫毛的眼皮子。
“妈，那李寡妇是要害咱啊，这是三叔的肉啊！”我忍着反胃对我妈嘟嚷，想到三叔死了还被人这样糟蹋，心底怒气横生。
李寡妇太狠了，居然让我吃自家叔的肉，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是要我做那畜生不如的事。
我妈看到地上的肉也吐了起来，吐完也不和我说话，拔腿就往外面跑。
我赶紧跟上去，琢磨着我妈要和李寡妇打起来了，我他娘抽死那对杂碎母子。
哪知道跑出屋一看，我妈没有去找李寡妇算账，而是往自己屋里跑。
等我追上去的时候，我妈已经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哪个杀千刀滴啊！又偷了老张家的身子啊！”
我问我妈咋回事，我妈说三叔和三婶不见了，又被人偷走了。
我大惊失色，这一定是李寡妇干的，挖了三叔脸上的肉做给我吃还不满意，他娘的还全部偷走了。
“妈，你在家等着，去取把三叔讨回来！”我说完就往屋外跑，不能让那老日子祸害三叔。
我妈一把拉住我：“小六子，你不能出去，你要是去了，搞不好他们连你也烧了啊！”
我说妈，你说咋整？我妈说要去也是我去，你好好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我媳妇儿被那帮杂碎抓去了，三叔没了还没个全尸，这让我怎么能忍？
我一把将我妈拖进我屋里，拿起先前捆绑我的那个麻绳，不顾我妈的哀求把她绑了起来。
临走我对妈磕了三个头：“妈，小六子不孝了，要是能回来，您就打我，要是回不来，您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再看了一眼我妈哀求的眼神，我狠狠心转身出屋关上了房门。
临走，我又带上了厨房那把菜刀。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山野村夫，心里也没什么大义。但我知道他们杀我亲人，坏我先人身子，正在迫害我妻。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哪怕搭上这条命。
村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我沿着熟悉的路，悄悄向李寡妇家摸去。
“沙沙……沙沙……”
李寡妇家房门紧闭，我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心头一紧，莫非李寡妇发现了？
我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等了半响也不见有人开门，院子里还是传来沙沙的声音。
管他娘的，老子是来拼命的，不是做贼的。于是我爬上李寡妇家的墙头，往院子里一瞅，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就惊出声来。
屋里的油灯照在院子里，李寡妇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拖着一个无头尸体，黑色的血水顺着尸体脖子流下，满院子都是。
她正机械般的围着院子打转，像是在找寻些啥。
那沙沙的声音正是拖动尸体的声音啊！
借着灯光，我看见三叔硬邦邦的躺在李寡妇家堂屋里，脸上的肉只剩下一点点，五官全没了血淋淋的。在三叔脑袋边上还放了个黑乎乎的人头，我琢磨着，该是李寡妇现在拖着的那个无头尸体的头。
我脑袋一下就想起我妈端着的那碗肉，又是一阵反胃。再也顾不上其它，翻身就跳下墙头：“老日子，你敢害老子先人，老子和你拼了。”
所有的愤怒化作手里的菜刀，一刀就劈在李寡妇脖子上，腥臭的血液瞬间喷洒出来，向抽水机一样溅了我满脸都是。
这时候我彻底清醒，我居然杀人了……
没杀过人的人绝对不会知道这种恐惧，我全身都在发抖，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正是形容现在的我。
突然我又感觉到哪里不对。
李寡妇的脖子被我一刀劈断，还有一张薄皮连在肩膀上，头诡异的偏到一边，在肩膀上晃呀晃，就是不掉下来。
那身子却像一点感觉都都没有，还拖着无头尸体机械的走着，她的血和无头尸体的血一起滴在院子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特别刺耳。
我全身汗毛一下就炸开了，李寡妇也不是人啊!
“小六子……看见门了没……”突然李寡妇对我开口说话，声音很诡异，就像磨刀的声音。
这时候我才知道她在院子里转悠个什么劲儿，原来是找不到自己家的大门。
“在……在那……你手里拖着的是谁？”我慌乱的指了指关上的院门，壮起胆子试探问了句。
“我咋就看不见门咧……”李寡妇将身子转过去，侧着身子却将垂下的脑袋对着门的方向。
“你告诉我你手里拖着的是谁，我就告诉你门在哪。”我怀疑那个无头尸体就是我三婶，心里打着主意。
“你说她呀……”李寡妇抖了抖手里的尸体，血都差点溅到我脸上。“还不就是李寡妇？她弄坏了你三叔的头，我让赔了一个。”‘李寡妇’慢悠悠的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声，那个无头尸体是李寡妇，我刚才砍下脑袋的又是谁？
我猛然盯着眼前的‘人’，这就是我三婶啊！我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婶啊，小六子对不起你啊，我以为……”
我还没说完，‘三婶’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声音在夜色里特别恐怖，我腿肚子都软了。
“小六子，你弄疼我了，你三叔说了，要扒下你的皮——”‘三婶说完又阴森的笑了起来。
我猛然转头向屋里看去，三叔的尸体不知道啥时候居然不见了，一双冰寒僵硬的手突然出现在我脖子上。
那手用力一掐，我一口气就提不上来了，不自觉的翻着白眼。
三叔缓缓将我提起，我扭头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鼻子嘴唇全没了，头皮耳朵部位也是经脉血管和烂肉覆盖，最可怕的是那一双黑黝黝的眼洞，让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三叔这时候已经不是三叔了，而是一坨要我命的烂肉。再也顾不上其它，我抬起手里的菜刀就砍向三叔僵硬的手臂，再不砍我就要死了！
闭气了这么久，我手上已经开始发软，每一刀都只能削下三叔的一块皮肉，没多久，三叔的手臂就露出的白森森的手骨。
我猛地用出全身力气，咔嚓一声，三叔的手臂应声而断，他似乎还能感觉到疼，另外一只手松了松，我乘机从他手上逃脱。
只是那断了的一只手还卡在我脖子上，拔都拔不下来。
刚从三叔手里逃脱，三婶又扑了上来。她连着一层皮的脑袋来回晃动，我三魂七魄都飞了，拔腿就往外跑。
打开李寡妇家的大门，我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回头一看，三叔和三婶居然还留在李寡妇的院子里，三叔慢悠悠的躺回堂屋，三婶又提着李寡妇的无头尸身乱转，口中还念叨：“哪去了？门咧？”
这时候我才看到李寡妇院门上贴着的门神相，呲牙咧嘴的特别吓人，像是刚贴上去没多久。
“噗通”我脖子上的三叔那只手一下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我含着眼泪捡了起来，这只右手曾无数次温暖的摸过我的头，从童年开始，给我留下了无数记忆，现如今，它成了一块烂肉。
“三叔，三婶，明天天亮我再来接你们，现在去救我媳妇儿。”我低声呢喃，心里疼的难受。
找个麦草堆把三叔的手臂藏了起来，我摸着黑，又向王老先家走去，也不知道我媳妇儿现在还在不？
村里静悄悄的，往日农闲的时候村民睡的也不是太早，现在应该聚集在一起聊天打屁，也不知今晚都去了哪里。
青石铺就的小路起了风，我提着滴血的菜刀，踏着大步，狼狈的迈着沉重的脚步。
“六郎，快走……六郎，快走……”就在我快要接近王老先家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媳妇儿微弱的声音。
对面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下，几十张惨白的脸阴森可怖，全部直直的盯着我。
我看到了村长，看到了三蛋子，还有……
全村的人都在这里，全部都是死人脸，我媳妇被绑在离我不远的大树上，头上像是还贴着符咒，一动不动。
“小六子，来吧好孩子，老先我等你很久了。”
王老先颤颤巍巍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我看见他身上穿了个黑色的道袍。
黑色的道袍我连听都没听过，别说见了。
“王老先，你为啥要这样做，还有你对村民做了什么？”
我媳妇儿还没被他们烧了，我松了口气，打算先和王老先谈判。
“小六子，我本来是打算救你，害了你三叔你还不觉悟？为了全村人的性命，你就醒醒吧，就当老先我求你！”王老先怜悯的看着我说。
“六郎……快走，要是你出手伤了他们，你就再也走不了了……”媳妇儿还是一动不动，声音却传进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