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认识的时间太久,两人太过自然而然,唐建宇和邵文语的关系一直没有被双方家长察觉。上次唐建宇送邵文语回家,下车的时候正好被散步回来的邵家双亲撞个正着,唐建宇上前打了招呼,离开的时候邵文语特别整理了一下唐建宇的polo衫领子,结果转脸邵母就数落女儿不庄重,“当朋友就要有个朋友的样子,建宇这孩子不懂得拒绝你,你自己也要收敛,好歹是个女儿家,不要矜持点么?”
憋得邵文语脸都紫红了也没有辩解,因为她知道,虽然唐建宇没有明说,但他心里还不想涉及到家长,他们的年纪和现状,双方家长知道后难保很快就会进入催婚的迷阵。邵文语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到了唐建宇身上,关键一步跨过去了,她更懂得要徐徐图之。她深知这关系还不牢靠,还不能给她理想的安全感。
而唐母是敏锐的,她甚至靠辨别儿子的细小神态就能判断他有所不同,更别说误打误撞接听了邵文语打给他的电话。唐建宇当时正在厨房,帮忙处理母亲不擅长清理的新鲜带鱼,唐母拿着电话走到他面前,唐建宇没有丢下手里的活,随口问了是谁,听到是邵文语后就让母亲代为接听一下。唐母还没开口,听筒里传来理直气壮的亲昵语气,“建宇,你在干嘛呢?”唐母干咳一声表明身份,两人在尴尬里敲定了两家一起去喝茶的事情。
“邵叔叔提干了,请你爸爸还有我们去山里喝茶呢!”唐母觑着儿子说,唐建宇将洗净的一片带鱼中段放进盘子里,随口接话,“好事情啊,邵叔叔这次该上副局了吧?”唐母一时忘了自己的重点,摸摸手臂点点头,“是呀,他这年纪也就到头了,你爸爸不也就停在正局上就退休了么?没过硬的靠山还是不行啊。”唐建宇用手背擦一下鼻翼,在菜篮的一角看见了找了很久的姜。
过了一会儿,唐建宇转身想从消毒柜里拿个大盘子,被还站在原地的母亲吓了一跳,“您还站这儿干嘛,不热啊?要不给你做?”唐母交换了一下抱怀手臂的上下,歪头看着儿子,看得唐建宇心里毛起来,“怎么啦?”唐母眨眨眼,笃定地问:“你跟文语,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呢?”
背对着母亲的唐建宇不由得嘬了嘬嘴,没有答话,只是拿过菜刀,抬手准备切生姜。唐母本来就不好应付,加上这又是她这么多年来心头大事的第一桩,当然不会放过唐建宇。她走到唐建宇身边,“阿宇啊,妈妈跟你说话呢!”唐建宇低着头,把姜片挪去装佐料的盘子里,放下菜刀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嘴角轻扬道:“是您想的那样。”
唐母的眼睛登时睁得浑圆,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啊!”又很快捂住自己的嘴,瓮声瓮气地问:“真的啊?”看见儿子再次肯定地点点头,妇人几乎要垂下泪来,“文语太不容易了,可算等到你这块木头开窍了……”唐建宇又埋头准备食材,唐母见儿子不搭腔慢慢平复下来,好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上个月,没多久。”唐母又张大嘴巴吃惊地点着头。
唐建宇料定母亲进入了盘问状态,赶紧先一步岔开话题,“妈,这带鱼怎么做啊?清蒸、香煎还是红烧啊?”唐母才不关心什么带鱼呢,哪怕生吃也无所谓啊,只追着儿女的话题不放,“你看看你,这么多年,是不是都白白浪费了!还让文语先结了一……”“嘘!”唐建宇突然把处理好的带鱼段送到母亲的眼皮子下,翘起嘴角笑着说,“红烧的吧,你跟我爸都爱吃,我也会做。”唐母先是一愣,也弯头笑起来,“好,你做什么都好,妈妈都喜欢。”
午餐的时候唐父宣布了邵爸爸要请客的消息,取得全家全体出席的表示。“哟!好久没尝过唐建宇老师的手艺啦!”唐父一见红烧带鱼上盖着生葱段就知道是儿子的杰作,他和夫人从来都是撒葱花。唐建宇笑着给母亲夹了一块鱼段,然后放下筷子,简单地提了下自己已经跟邵文语在交往的事情。毕竟唐母知道了这个事唐父立刻就会知道,还不如自己先表明态度。
“我们俩都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所以爸妈你们……”还没说完唐母就一手捧碗,一手连连摆起来,保证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不催你。这么多年了,你们有你们的节奏,我跟你爸绝对不会干涉的。”唐建宇抿着嘴吃惊地跟父亲对视一眼,唐父余光瞄了一眼太太,笑着低头吃了一口饭。“对了,邵家那边知道么?”唐父问,唐建宇咽下嘴里的食物,回道:“正要跟你们说呢,文语好像还没告诉家里,明天爸妈也不要提,防止文语不好说。”“好的。”
一大早,唐母就穿一条不常见的丝质半袖长裙,在落地镜前照来照去。唐父打开房间门,眉毛一挑,“还在照,怎么见邵方两口子也这么隆重了?副局长的礼宾规格也提高了嘛!”唐母细看衣服颈边的绣花,对丈夫的揶揄毫不在意,喜滋滋地说:“这么说来,好久没见文语了,我还真想她。”唐父瘪瘪嘴,“赶紧的,建宇晨跑回来就走!留点精神,还要上山呢。”
唐建宇悄无声息地洗好澡换好衣服,冲父母房里叫了一声:“我去开车,在门口等我啊!”唐母低头坐进车厢,唐建宇才调皮地笑起来,“我妈今天这么漂亮呢!”夸得唐母笑开了花,“这不是要见你女朋友,高兴的么!”唐建宇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文语去南方出差了,您见不到她。”唐母兴致明显减半,嘴里还不承认,直说:“哦哦,以后见的时候多着呢!”
其实邵文语这差可出可不出,不过是去即将合作的贸易公司先摸摸底,交给副手就能完成。但那天被迫跟唐母打了通电话,她的心态立刻转变了,再不能像作为干女儿身份时那样率直面对。她放下手机后直喘粗气,惊得给她送牛奶的邵母直问,“这是谁的电话呢,能把你吓成这样。”
洗漱完毕之后,邵文语想了一下,跳下床胡乱套了条裙子,往楼下父母房间走去。邵父去省里开会并不在家,房间里只有邵母一个人,邵文语轻轻敲敲门问妈妈自己可不可以进来。“怎么,今天想跟我一起睡啊?”邵母把脸部没有吸收的晚霜擦在白胖的手上,笑着问女儿。邵文语坐在床沿,翘着脚尖,小声说:“我跟建宇在一起了。”邵母从镜子里看到腮边的护肤品没有抹匀,又拍了两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扭身指着女儿,咬牙道:“好呀,你瞒得这样严实!”
母女二人看着彼此,邵文语忽然情难自禁,捂着自己的脸,叫:“妈妈,你知道么,幸不幸福我还不确定,但现在,我感觉安心。”邵母长叹一口气,拉了女儿的一只手攥在手心里,说:“白走了这许多弯路。”邵文语揉揉湿润的眼眶,跪坐在母亲面前,摇着她的手臂说:“都过去啦!”
年轻人相处的细节也不好意思去过多打探,邵母只是一下下抚弄着女儿柔若无骨的手来表达欣喜,“这下好了,你姨妈们再也没有舌头根好嚼了!”邵母轻轻的自言自语。邵文语躺着,笑眼看着天花板,她能感觉到母亲比她还高兴。她这样的单身女人,外表看起来有多春风得意,背后就要受多少指点非议,连至亲都跟着受累。
当晚邵文语思考再三,还是没勇气见唐家人,尤其是唐母的面,“本来我就怕她看出来,现在她知道了,我更不敢了,还没心理准备呢!”她跟唐建宇讲着电话就忍不住撒起娇来,唐建宇也能明白邵文语又羞又怕的心情,安抚道:“知道了,不见就不见。我来跟他们说。”挂了电话后,邵文语忍不住笑出了声,喜滋滋地把手机捂在心口上,她没想到唐建宇会这么快就对家里公布了两人的关系。
车子驶过清晨还未热闹起来的街道,往市郊小山的那段路还有点堵,大多都是去喝茶休闲的人们。唐建宇开进景区停车场,看见邵家父母已经等在路边了,一见他们的车就高兴地挥挥手。唐建宇带四位长辈往常去的茶馆,选了临着山泉,摸得到山林树叶的雅座,看他们落座后,才表示自己不能作陪。
“有组实验数据要跟杜老报告。他老人家假期要随学习团做海外交流,这次不见要隔很久了。”唐建宇抱歉地说,其他人都没说话,邵方拿着杯盖爽朗大笑,“本来就是我们老一辈聚聚,你在这也是无趣,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吧!”邵母这才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忙你的!”
唐建宇低头道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唐母才捂着嘴,对邵母笑道:“我这个儿子呀!非要文语在,他才能坐得住呢!”众人一听,本来心里还想着试探对方,这下局势明朗,都看着站立的青年大笑起来。唐建宇哭笑不得,指指门外,“那叔叔阿姨,你们跟我爸妈慢用,我先过去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