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曲曲一条小路藏在茂密的石楠树里,花期早就过了,没有标志『性』的气味,一簇簇正在发育的果实看起来还很可爱。走出小径如同走出一个绿『色』的隧道,一幢红白相间的英式别墅出现在眼前,拾级而上,推开挂着欢迎牌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客厅深处未生火的壁炉,为了展现带有生活气息的细节,炉膛内被特意熏上一层薄烟灰,这恐怕是唯一一次生火。
四房通透的格局,让大门一开客厅的空气就肆意窜动,朝北的白『色』走廊外有一片向日葵花田,廊下一串玻璃风铃“叮咚”作响,和欢迎牌上的铜铃声相互应和。陈丽愣在门口,看着以很做作的姿势拿着一杯葡萄酒,倚在沙发上的夏蕾,摊摊手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什么名堂?这么热的天铺这么长『毛』的地毯,你光脚踩着不热么?”
穿着丝质细吊带裙的夏蕾当即对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放下酒杯和二郎腿迎上来,“懂不懂欣赏?这环境多古典!还热不热?这么大的风,你热吗,热吗?”陈丽狐疑地攥着包带,怎么都不肯接过夏蕾递来的草编凉拖,脸上净是惊弓之鸟的不安,“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那个什么调查组还没走呢!回头传出去,赵永仪又罪加一等!”说着就作势要走。
夏蕾剜了陈丽一眼,把她拉到一个单人沙发上,给她倒来一杯口感极薄的菲诺雪莉酒,随后又走回了酒柜前那个高高的柜子上。再怎么沮丧惊恐,或者说已经这么沮丧惊恐的陈丽,还是无法拒绝得了一杯芳香的『液』体,不用夏蕾多话,她闷声就往嘴里送,惹得躲在柜台后面偷偷观察的夏蕾抿嘴一笑。
酒一入口,陈丽的五官就皱在一起,极艰难地吞下去后,忙不迭咧嘴抱怨:“什么鬼东西,太难喝了,一股子烂苹果的酸味!”夏蕾端了个小碟子后来,里面薄薄几片红白相间的东西,一手『插』着腰说:“谁让你空口喝的,配上这个喝喝看!”
此刻陈丽纯然忘了进门时的顾忌,只关心怎么个品酒了!“这什么,咸肉?”陈丽问着,徒手捻一片送进嘴里,发酵肉类的醇厚香味和细腻的油脂立刻中和了口里的酸涩,带来一种类似橘子的清香回味!“怎么样,这会儿妙了吧?”
夏蕾俯身看着陈丽,陈丽嘬着两腮,又自己品味了下,扬扬眉:“就你最会作洋怪!”夏蕾歪着屁股靠在沙发扶手上,按住陈丽结实的肩膀,“嗳,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口酒消千愁!还是我了解你吧?”不说还好,一说陈丽立马反应过来,情绪说到就到,“这次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她毫无留恋地放下酒杯,扭身拉住夏蕾的手臂,简直潸然欲泪,道:“蕾,我这次闯大祸了!你不知道,赵永仪回村里好几天,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一句话,问什么都不说。我又怕又急,也不敢去他单位打听,要是碰上巡视组,不是撞在枪口上么?”夏蕾瞪大眼,“你俩还真违纪犯法啦?”陈丽眼眶都红了,“这怎么可能呢!”
夏蕾无意识地用上牙轻轻磨着下唇,想了一会儿才说:“中央巡视组忙着呢,你那位还惊动不到这规格的!天天微博上刷两三条新闻,就自己给自己加戏!”看着陈丽担惊受怕的样子,夏蕾语气忍不住软了下来,“我跟娇娇意见是一样的,我俩都托人打听了一下,没听说区里有什么动作。”陈丽撇撇嘴,可怜巴巴地确认,“真的么?”
“一会儿她们俩来了,你直接问娇娇不就行了?”夏蕾随手指了指大门,陈丽鼓了鼓腮帮,“我不是不信你,就是……你不知道,赵永仪这次反应特别大,他从来没这样过。平时吧,也会训我,但也不跟我较真。还有还有!”陈丽越说越开,举出了更具体的例子来佐证,赵永仪事业的危机,自己婚姻可能的动『荡』。
陈丽捏了捏鼻子,道:“实话跟你说吧,这阵子我跟他一直吵架,到他停职之前还没和好呢!”夏蕾搓搓脖子问为什么,陈丽长叹一口气,“还不是我在村里包地的事么?我现在种花用的田是我爷爷早年租来搞西瓜的,合约时间还有五年多。现在不管鲜花还是加工品行情都是看涨的,村里旅游也是热火朝天,我当然得扩大啊!”
“正好芦苇滩一圈本来放鹅种草的这两年不想弄了,我就想着把地承包下来,这样我那厂子原料充足,花田连成一片,做广告也好宣传,是不是?”陈丽抬眼寻求赞同,深吸一口气,“他竟然不让我弄,还说等地到期了连手头的生意也放了!简直跟我开玩笑呢!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一个光杆司令做推广,村里没一个人理他,是谁硬着头皮支持他,一步步做出成绩,让其他人相信他的!又是谁为了这破生意,赶鸭子上架,一把年纪上了多少课读了多少书,还不都是为了他一句‘积极进取’!”
“那个时候,你不是他家属啊!”夏蕾轻声说道,她松开撑着自己下巴的手,起身坐到陈丽对面的座位上。虽然对面是最亲密的好朋友,她所申诉的部分也确实叫人动容,但夏蕾并没有跟陈丽一起陷入激动,她端着酒杯,冷静地说:“丽丽,不是他停职你才晓得担心,真担心他的话,这里你就应该想深一点。”
“他是『政府』官员,是从村子里升上去的『政府』官员,而这个村子就你一切生意生发的起源,最终你是他的妻子。国家规定你看过没有?你发展的这些年,他在岗位上受不受影响,你了解过没有?”夏蕾直视着陈丽越加错愕的表情,摇摇头,语调平缓说:“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明知道他要避嫌,还去结交那些有求于小支书的人,就为了偶然碰到王嘉伟那边的人炫耀一下!你真正该害怕什么,忽略了什么,好好想一想吧!”
“我……”陈丽进门的惶恐到讲起争吵的愤怒,面对夏蕾冷静的发问,完全变成了彷徨,她双手悬在空中,做着无规则的动作,像是为自己辩驳,嘴巴却颤抖着发不出声音。夏蕾呷了一口酒,让酸涩细细爬过味蕾,道:“我堂哥的事知道点吧,弱鸡娇娇比你怎么样?我要是你就不怕,没做错自然什么事都没有,错了是你男人在帮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