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鸟鸣山幽。
潺潺的山涧源源不断从思源谷飞奔而下,拍打在水潭中圆润的石块上,没入了一股暗流中。
瀑布一泻千里,四周枝藤蔓延,地势险要,崇山峻岭,绵延数里。
就在水流的一侧,一座“危楼”拔地而起,傍着险要的山势,斜对这这一瀑布,依山势而建,成了此处最吸引眼球的建筑,那便是“飞鹤楼”。
楼如其名,一座七层高的建筑紧紧攀附在岩壁之上,只见那翘起的瓦瓴,犹如一只雄踞一方的飞鹤,正要翱翔天际。
飞鹤楼乃飞鹤派的安居之地,此时已入夜甚久,四处漆黑一片,唯剩飞鹤楼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然而再森严的管理和守卫,也难敌高手的入侵。转瞬间,一个黑影在几度跃迁后,闪入了这栋楼的第六层。
此刻,李嫣然一身粉嫩的拖地长裙,玉璧轻推,将窗稍稍开启,正对着那飞流而下的瀑布,以及天上璀璨的银月。平日听水声已惯,时常留恋这别致的居所,亦不想换其他地方生活,然而奈何如今时局混乱,难以长久立足江湖,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这样安稳的生活。
飞鹤派从立派之初时至今日,已有两百年历史,然而自从李贺身患奇毒至今日解毒,飞鹤派上下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变更,如今已是人心惶惶,摇摇欲坠,就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虽然派内交给李嫣然搭理,整顿内务,重整旗鼓后稍有好转,但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样的团队,是经不起任何强硬的打击的,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对她们采取行动,因而最近每个晚上,她都要望远深思,方能入睡。
房间红罗青烛,甚是惬意,地上铺着白色的羊皮,高床软枕,换做前几年,那该是多么惬意,然而自从挑起飞鹤派的重担,自从和沈南以及凌若风断绝关系,一切都开始显露出艰难。
她也知道,并非因为离开他们而让自己的生活艰难,而是这一切早有注定。
正在深思之际,屋瓦上闪过一连串轻盈的脚步声。
“谁!”李嫣然话音刚落,一伸手,一枚暗器已飞向那声音来处。只见一袭黑影从屋顶上倒挂下来,竟直直地落在她窗前的瓦砾上。
多么熟悉的面庞。
“沈南!”李嫣然惊呼而出,左手微微抬起,但硬是又僵硬地落在了窗沿上。记得上次在湖中心她和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这次他一出现,她竟压抑不了内心的期许与热切。
“嫣然!”沈南迎着她落寞的眼神,走了两步,来到了窗前,和她一窗之隔,竟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落在了李嫣然的脸庞上。
李嫣然微微抬头,看着那包含沧桑的面庞,记忆犹在昨日,又仿佛多年未见。
眼看对方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一柄长剑,李嫣然微微理了一下思绪,又将自己拉回现实中间,曾经不知道多少次,他们都是偷偷见面,而时隔多年,也改变不了他们只能偷偷见面的事实。
“你来干嘛?”
眼看李嫣然对他只有片刻的留恋,沈南无奈摇摇头道:“我可以里面说话吗?”
李嫣然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了几步。沈南一跃而入,关上窗,和她一并走在柔软的羊皮上。
“你有什么说完就走。”李嫣然态度又变了。
“嫣然,”沈南抢先几步,和李嫣然四目相对,“你放心,这次回来,我不是来和你谈儿女私情。”
李嫣然看了沈南一眼,这时才看到他手上满布的伤口。
“我回了一趟土龙帮。”沈南一字一句说道。
李嫣然一惊,土龙帮最近不是被夷为平地就是已经被朝廷翻个底朝天了,他竟然还回去了。
“土龙帮现在势力瓦解了,上官飞鸿又不知去向,你还回去做什么?”
沈南没有说话,面无表情,此时心里不是滋味,却无言解释。
“我回去的时候,已是满目苍夷,物似人非。好不容易躲过了朝廷几个走狗的追杀,我还没找到上官飞鸿的尸体,就被发现了,只好仓皇逃出来。土龙帮现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个活人,都没有露面。”沈南这样说着,不经意间,两滴眼泪就这样滑落到地毯上。
“沈南,现在不是更好,你自由了,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嫣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抱住了立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的沈南。
“而我,还有我的飞鹤派需要我,我不能走。”李嫣然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了背部沈南有力的臂膀。
“嫣然,不然我们走吧,我带你远走高飞,好吗?”沈南轻声在她耳畔说道。
李嫣然微微睁开眼,一股强烈的意识冲上她的脑海,“不,我不能走,你是知道的,飞鹤派不能没有我,我不能失去我爹,你知道的。”
“嫣然,”沈南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好好好,别激动,不走就不走,我以后都陪你好吗?”
李嫣然静默了许久,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现在凌家堡怎么样了?你有没有看到凌若风?”李嫣然关切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这让沈南心中怒火焚烧,但又无法宣泄。
“你还想着他,你不是早就退婚了吗?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难道你现在还想和他一起?凌家堡都快倒了,你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的,他会爱你吗?”沈南几乎歇斯底里般,竟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我只是担心他,”李嫣然安抚了一下沈南的情绪,继而说道,“他病重了,自从上次那女子离开他以后就一病不起,我担心凌家堡那边有事,如果你真为我好,你能不能抽空去一趟凌家堡,帮我看看他那边是否还好?”
沈南没有说话。
“你如果真的心里还有我,就答应我这一次。”李嫣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你还是担心一下飞鹤派吧,我才来得及说,我上个月从京师过来,一路四处打探,朝廷眼线满布,就在昨日,我在飞鹤派附近杀了几名探子,他们正是以飞鹤派为目标的,为的是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看来,朝廷很快就要对你们这边有所行动了。”沈南说完,从腰间拿出几块从探子身上取下的令牌,正是出自东厂。
李嫣然一惊,平日加派人手,但始终防不慎防,还是被人盯上了。
拿起沈南手中的令牌端详了一会,李嫣然长忖道,“看来,朝廷是要跟整个武林作对啊。”
“嫣然,就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好吗?如今武林乱成这样,我再四处奔走,都不如陪在你的身边。”沈南恳求道。
李嫣然轻轻搂他入怀,轻薄的纱衣从他手臂划过,是如此温馨。
“不,”几秒钟后,李嫣然还是坚决地说出了这个字,“我要你为我做另一件事。”
“什么?”
“你说得对,现如今为了整个武林,也只好这样了,”李嫣然思忖道,“我想要你帮我号召所有武林同道中人,今年五月召开武林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