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幽窄潮湿的山道,骁岩璟落地在一个圆形湿冷的石洞里,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鲜艳夺目。
许是闻见了人味,花朵竟然无风摇晃起来。
骁岩璟飞檐走壁,往石洞边的小洞攀去。
突然,
一枝粗藤缠绕住他的脚踝,末端的藤尖刺直硬地钻进脚踝里,一股令人心颤的抽空感直袭心头。
骁岩璟袖刃一甩,切断如腕粗的藤根,而后用手拔掉脚踝处因为吸血而变成红色的藤尖。
刚拔出藤尖,石壁上又缠来三条粗藤。
两条裹卷住他受伤的手臂,另一条隔着白纱,刺钻进手臂上的伤口里。
粗藤疯狂的吮吸着血,手臂上大片的伤口溢出的鲜红的血液,顺着浸透的白纱滴落进花丛中。
洞下五颜六色的花丛好像兴奋了一样,摇晃得更加明显了。
大片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痛,其中还伴着一股寒冷感。
骁岩璟从后腰抽出短剑,刺穿狂吸着血的红藤,
一剑拔起!
红藤被连尖拔起,血液迸发而出。
连砍数剑,吸血藤碎了一地,脚踢石壁,一跃而上墙洞。
骁岩璟刚站稳身子,一股眩晕直冲上头,他扶着冰凉的石墙,
抬眼紧盯着前方漆黑如深渊的石路,惨白的薄唇抿紧了分。
……………………
啪!
一声结实的打肉声。
顾漠清迅速爬起身子,轻擦嘴边流出的血丝,
一鼓作气地再做提防姿势。
迎面而来的又是钢臂铁拳,顾漠清敏捷一闪,
提膝!
当膝盖就要顶上肥大的肚子时,她瞬间收了力,放下脚,再作提防姿势。
包围着顾漠清的四个大块头,相视一眼,得意的哼笑一声。
左边的大块头一甩肥掌,握拳直锤,顾漠清顺势一闪。
右边的大块头紧接着一个挥拳!
实实地打在顾漠清的侧鼻梁上。
一道滚热徐徐流出。
顾漠清沾灰的手指一摸鼻间,指染热红。
“哎!大柱!”
身后的大块头出声叫住挥拳往顾漠清头顶上砸的男人。
“这小娘们儿没吃没喝地陪咱们寨里二十几个兄弟练一天了,让她歇歇,别到时候给累死了!”
被叫大柱的肉脸一紧:“可锋爷……”
“哎呀!马上开饭了,不练了,走了走了!”
三个大块头拉着不情愿的大柱下了擂台。
顾漠清身子一软,跌坐在擂台上,暗叹一声。
练打练打。
就是陪他们练,自己挨打!
她扭头,眯眼盯着山脚昏黄的太阳,咽了咽口水。
太阳好像手抓饼啊……
从早上练打到太阳下山,粒米未进,她早就饿得发慌了。
顾漠清双眼一沉,泛着冷怒。
但转眼想到骁岩璟割肉刮骨的模样,她面色瞬间一松,干裂的唇角起了起弧,而后低下头,紧捏住流血的鼻子。
等鼻血止住后,她用被汗打湿透的袖子擦干净下巴上的血渍,这才走下擂台。
而后跟着大块头们进了其中一房子,不顾大块头们的排斥硬挤坐在大块头们的中间,
左手馒头,右手五花肉,大口而快速地吃着。
等吃饱喝足,太阳也完全下山了,夜空不见星月,村子变得漆黑一片。
她扶着墙回了柴房,瘫躺在草垛上,浑身酸痛,
她用手指顽强地撑了撑眼皮,最终是抵不住重量,合上了。
顾漠清:zzzz~
柴房门口,来了两个大块头,看着草垛里睡得死熟得顾漠清。
“俺倒觉得这个娘们儿比檀柔那个娘们好多了,能打大方又不做作,你说咱们锋爷咋就不睁睁眼呢。”
“就是,檀柔那个女人就只知道教唆咱们锋爷干坏事!这次还让咱锋爷这样欺压一个女人!”
大块头连忙捂住二傻的嘴,低声道:“你咋啥都说!”
二傻拉开嘴上肥大的手,笑得憨熊无比:“嘿嘿~而且俺还觉得这个娘们儿比檀柔还要好看~”
听了二傻的话,大块头扭头看着草垛里那张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小脸。
肥肥的嘴角一颤:“二傻,你是认真的吗?”
…………………
两天后:
顾漠清一个侧闪,由于体力问题导致速度不够快,又再一次被肉拳头砸中,
“额……”
她被砸趴在地,手捂着被砸得发麻的右肩,缓了好几秒才吃力地扶着木墩站起来。
她犯晕的眼睛看向山边,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只见太阳最后一点金边被山边彻底地吞没。
她的双目霎时变得幽深阴戾,转眼冷盯着两坨举着大拳重奔而来的肥肉,
一个敏捷的闪躲,而后重拳上捶,大块头被捶得仰头飞起,重摔在地,掉了四颗上下牙。
一个旋转,回旋踢踢飞右边的大块头,大块头一身肥肉啪地声,如同肥油粘黏在地上,
顾漠清走到其中一个大块头面前,许是因为积累了三天的愤怒,
她一把就把大块头从地上拉了起来,就着他肥大的脸连续挥拳,
直到大块头鼻青脸肿、满嘴吐血才停手,
看着眼前的这张肥脸,她就恶心得不行。
这个肥男叫大柱,是三天里殴打她最多的,
她身上一半的伤都是他的肥爪给捶的,每一拳都是蓄意谋算好的!
她小手一放,大柱软躺在地,
她扭着脚腕,而后用尽全力力气,一脚踢在大柱的肚子上,
大柱双眼一瞪,吐了一地的五花肉和馒头,最后晕死过去!
顾漠清跳下擂台,走进正中间的房子里,季振锋手里把玩着一把泛黄的白色刀刃,
看了眼进来的顾漠清,爽快地把手里的白骨刃扔到她的手里,
笑得戏谑:“算你个小娘们儿扛打,这破刀你拿去吧!”
顾漠清徒手接刃,细细打量着手里的白骨人,而后凝凝地看着跨坐在靠椅上的季振锋。
季振锋粗鲁地吸了下鼻涕,粗声粗语道:“怎么?爹爹我连江湖三掌都跟你击了,你还不信爹爹?”
顾漠清盯着手里的白骨刃许久,眸光暗涌,
噤声片刻,便将白骨刃收于胸口,
讪笑道:“锋爷是个为人爽直、光明磊落的豪迈君子,我自然相信!现三天已过,那在下就此告辞了。”
季振锋戏虐的眼神一怔,而后恢复常态,讪笑道:“不送。”
顾漠清微点了头便退出房门,消失在黑夜里。
这时,一道素白从侧间出来,
季振锋立马站起身子,笑容满面着,
转身把桌子上的木盒子打开,取出白骨刃递上前去,
檀柔素手拿过,淡淡地看了眼,而后放下,清高道:“是不是还差了点什么?”
季振锋笑容一顿,随后笑呵呵地拿起白骨刃,
以掌握刃,一拔,鲜血染红刀刃,刃边瞬间把鲜血吸干,
原本暗白无光的白骨刃顿时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光泽明亮。
季振锋将粗黑的手搭在檀柔素衣洁白的肩上,笑得有些猥琐,
道:“柔儿,你看,我把嗜血白骨都给你了,还帮你修理了欺负你的小娘们,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檀柔肩一滑,挣了季振锋的大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别急,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
说完,巧脚抬起,离了寨子。
季振锋呆望着黑夜中微弱难见的素白,迷恋中暗藏着一丝失落。
………………
“王爷,那位女子出现了。”
一见着面生的暗卫跪地说道。
骁岩璟眸光瞬聚,从座上起身,点足越檐,消失在黑夜里。
晚上的街道依旧是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檀姑娘。”
檀柔眸光一柔,转身笑道:“白公子,你来了~”
“恩,可肯卖?”
骁岩璟淡淡地打量着她。
檀柔双颊微烫,被瞧得有些羞涩,逐声音细细柔柔地道:“白公子出价如此高,自是肯的~”
说着,葱白的手探进胸口,掏出扁短的木盒子。
打开。
骁岩璟从盒子里拿出刀刃,细细翻转,
直到看见刀刃边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殷红,
他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至檀柔面前。
“余银。”
檀柔缓缓接过,巧笑嫣然:“那檀柔替季公子谢谢白公子了~”
说着,娇柔地欠了欠身子。
此时,骁岩璟身后的不远处,一匹骏马飞奔而过,
檀柔一贯如水的眸子一闪,嘴角扬起一抹得逞之喜。
“白公子,那檀柔就先回去了,还得给季公子送银票去~”
“吾差人……”
檀柔以帕遮唇,铃笑一声,打断了骁岩璟的话。
掩笑道:“白公子多忧了,檀柔的马车虽旧却也不是纸糊的,你就放心吧~”
说罢,檀柔上了马车,车夫拉马缓缓前行,出了城门。
……………
静黑的房里,有一道微弱的白光。
骁岩璟从刀柄握向刀刃,可白骨刃就像有自己的温度一般,不冷不热。
吱~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顾漠清笑着走进房里,
悄咪咪地笑说道:“王爷,给你看个宝……”
话说到一半,哽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骁岩璟手里的散着弱光的刀刃,笑容僵住了,
双手紧紧地握住藏在身后的白骨刃,逐强颜欢笑道:“王爷这刀真好看,是什么刀?”
许是难得高兴,骁岩璟出奇地走上前来,抬起手里散发微弱光芒的白骨刃,
淡淡中带着一抹不难察觉的喜悦:“白骨刃。”
顾漠清肿胀的嘴角微张,眼神里有着道不明的复杂,
如果房里点灯了的话,一定会看到她现在的神情,非常难看。
噤声片刻,逐继续问道:“白骨刃……怎还会发光?”
骁岩璟细看着白骨刃,道:“白骨刃需主人心甘情愿以掌血染之,才方有奇效。”
原来如此……
顾漠清复杂的眼神沉了分:“所以王爷这几日离府,是去找这白骨刃去了?”
骁岩璟将白骨刃放回木盒子里:“自不是,这是……”
说话间转念想起卿谨扬此号人物,骁岩璟的面色刹时晴转阴,
逐冷声道:“这是檀柔姑娘赠于本王的,可有问题?”
顾漠清复杂的神色愣愕住,紧握白骨刃的手更用力了分,指甲面被挤得发白,
面上荡着讪笑:“自是没有问题,王爷喜欢就好。”
说罢,她垂着头默默后退,出了黑暗的房间。
骁岩璟凝望着院子外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隐晦。
他不在府里的这三天,想必她潇洒快活得很吧!
…………
顾漠清把假的白骨刃扔在桌子上,拿起水杯灌了几杯茶水,
凉茶穿肠过,这才平静下几分五味杂陈的情绪,
顾漠清将手搭在桌边,细细思索起来,
他(哔——)的,这个檀柔哪里得来的白骨刃?
檀柔……
檀柔……
绿水村……
绿水村!
顾漠清的眸光猛地一闪,
回想起骁岩璟与檀柔第一次攀谈时,曾说过一句:绿水村离城路途遥远……
原来原来。
这才是骁岩璟舔着臭脸搭讪檀柔的真正目的!
顺着这个方向推测下去,那就说明骁岩璟在季振锋这个人这儿无法攻陷成功,所以才会另找上檀柔这条出路。
难怪难怪。
那天骁岩璟这么爽快就答应和她搞街头跟踪这一套,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顾漠清眉心微微蹙起。
那…
这变相地说明檀柔和季振锋的关系非同一般?
想此,顾漠清忆起檀柔那张人畜无害、温婉贤淑的丽颜。
双目一沉。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季振锋肯定非常喜欢檀柔。
她回忆一闪,嘶了声。
刚刚她在王爷的房间,借着白骨刃泛的微光,她看见了装白骨刃的木盒子,
那木盒子的左下角有一个像风筝的图案,和她去季振锋房里拿白骨刃时,季振锋桌子上放的木盒子一模一样。
砰!
她一拳大砸在桌,面色冷怒。
好啊,这对破东西。
合着伙来耍她!
她说怎么系在寨子里的马会无缘无故被系到村口去了,
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檀柔好先一步进城献殷勤!
这样,既耍了她又卖了乖,真是好一个一举两得!
顾漠清愤怒地坐在床边,两脚一甩,鞋子飞得东西各一个,
大躺在床上,她满脑子都是这三天来被人当成白痴靶子免费打的场景。
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气人。
她恨铁不成钢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蠢货!”
………………
夜已入丑时,墨竹院里书房的灯火却还通明着,
只见骁岩璟坐在靠椅上,目光平静、纹丝不动,似是在等什么人。
半响,
一道黑影从梁而下,一张信纸摊于桌面,
“禀王爷,这是琅国给特殊细作所纹的记号,记号无固定纹处!”
骁岩璟长指一伸,拿起桌上的信纸,信纸中画着一株狼尾草。
他如炬的眼神幽盯着图案许久,而后放回桌面,
“让所有暗卫记住这个图案,本王要活口。”
“喏!”
骁岩璟拿起放在桌上的木盒子,打开盖子,推至桌边,道:“速让道貌将嗜血丸做出来。”
沉铭探头一看,神色惊愕,猛地抬头看向座上的骁岩璟:“顾漠清真将白骨刃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