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漠清吞咽一口唾液,连忙紧声解释道:
“我冤枉啊帝上你是知道的,我身手不凡且进宫这么多次,如果我真的是琅国的细作,要取你性命的话,那我早就应该动手了不是吗
还有还有宝妃遇袭的那次如果我真是细作,那我应当爱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啊
而且当时一片慌乱,不正是刺杀帝上的好时机吗那我为什么没有”
骁岩琮沉默了,牢里跟着沉默了,安静得让人窒息,
半晌,骁岩琮突地冷笑了声,
转眼幽盯着她,道:“是啊你为什么没有呢这才是你最高明的地方”
她瞬间面色如土,几度张嘴,却无言可对。
不,她不能无言以对
她不死心地继续说道:“帝上,你不能就因为区区一张信纸就定我的罪,肩膀上的纹身也许
是是我以前年少无知在哪里瞧见过觉得好看,就纹上了罢了”
骁岩琮仿佛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她,忽地怒吼:“茶箜宁,都事已至此了,你竟还这般冥顽不灵地可笑狡辩”
“我没有狡辩,战王爷战王爷是何其聪慧绝顶的,如果我真有异常,他早就发现了不是吗”
顾漠清急于解释,忽地朝骁岩琮走上前一步,却被士兵用刀抵住脖间,
骁岩琮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奇怪,凝凝地幽盯着她,
那副神情很
她无法形容,但骁岩琮的神情让她感觉到莫名害怕
“雲灵”
骁岩琮忽重声唤一声,
被唤的齐雲灵走上前来,说道:“你的父亲,琅国的三品将军,二十年前攻打禀翊国的时候,在药灵村峭壁下救得一禀翊国女子,两人互生情愫,
哼,你父亲竟弃了三品将军的身份,与那女子隐姓埋名地苟活在药灵村,并在隔年诞下了你,
后来你父亲的身份暴露了,被禀国的士兵缉拿处死了,于是你怀恨在十年后偷偷认祖归宗,成了琅国秘密细作”
齐雲灵说得很大声,生怕在场有人听不见了去。
齐雲灵接着说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琅国人的阴险毒辣你一样不少,你为了泯灭所有的知情人竟在一夜之间屠了整个药灵村的百姓
哼,但所幸老天有眼,你屠村的那晚,有个村民下山捕猎被困在了山底而躲过了一劫,否则还真是无论无何都无法得知你这般惊天的身份呢”
天知道她调查这身份不明的顾漠清耗了她多少关系与精力
幸亏,结果让她很满意
“不可能不可能啊空口无凭,凭什么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顾漠清呆呆地摇着头,但口吻已然没有刚刚的强硬,
骁岩琮重哼了声,什么话都没说,甩袖出了牢房,
待骁岩琮走远了,齐雲灵忽地俯到她的耳边:
“一说到王爷哼哈,那倒是真要好好感激你一番呢,不然禀翊国又怎会胜利得那般快呢”
顾漠清双目一怔,皱眉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齐雲灵却是不答话了,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随后扭着柳身离了牢房。
待人都走清了,她才敢踉跄跌坐在地上,
她突地低头自嘲一笑,
在这个朝代呆久了,呆得她竟然都快忘了这副身子压根就不是她的,
有关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具体情况,她全都一无所知,
难道这个身体真如齐雲灵所说的,是琅国细作
不对
这不可能
顾漠清又立马摇头否认了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
当时她醒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意志力弱的人根本就活不下来
如果是细作,琅国又怎么可能让她还没到禀城就活活饿死地在路上,
而且,这具身体没有半点功底,也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屠杀整个村
究竟是谁,这具身体究竟是谁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过往和秘密
她眸光一闪,想起到卿大娘房间的那天
顾漠清本就沉重的心此刻无疑是雪上加霜,
双拳渐渐握住,满目担忧
“喂出来干活了”
一道粗暴声打断她的沉思,
狱卒将她押出大牢,而后被带来到一个满是石头的荒地。
狱卒粗鲁地把畚箕甩到她身上,吼道:“拿着去搬石头”
顾漠清弯腰捡畚箕,打量了四周一眼,
满荒地都是一群身着囚衣、凶神恶煞的牢狱人,
她眉头微一蹙,立马起手将发上金丝玉簪拔下,藏进胸口里头。
啪
一鞭子狠抽在后背上,顾漠清霎时回过神,痛得呲牙咧嘴。
她反手隔着衣裳摸了下火辣辣疼的后背,
她上辈子欠了鞭子的不成
“十恶不赦的叛徒细作,还不快点干活再磨蹭老子抽一一层皮”
狱卒举着鞭子,满眼愤恨地吼道,
在禀翊国,出卖背叛国家的罪人,在牢里是最难过的,不死也得给整残了去
她忍住愤怒,拿起畚箕,学着其他的囚犯用手搬石头。
她知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同情甚至搭理她,
毕竟细作和叛徒在禀翊国国人的眼里,那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就是人神共愤的魔鬼,
而她倒好,一口气把俩都占完了
卿家:
卿大娘火急火燎地在房里收拾着包袱,
“怎可能漠清妹妹怎可能是敌国细作帝上糊涂其中定有冤情”
卿谨扬破门而入,气得两目通红地叫道,
“娘我等都上宫喊冤去决不可让漠清妹妹受这般天大的冤屈”
卿谨扬拉拽着卿母往外走,卿母拽回冲动的卿谨扬,将手中的包袱塞进他的怀里,
“谨扬,听为娘说你拿着包袱马上离开禀城,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走得越远越好”
卿谨扬看着满包袱的银票,愣住了,双眼疑惑不解:“娘,我为什么要走”
卿母眼底闪过复杂之色:“你别问了听我的现在马上走”
“我不走我无罪无错为何要走”
“混账你走不走”
卿母怒吼,
卿谨扬自小到大从未见过母亲动过怒,一下怔住了,
但他还是倔犟的死站着不动:“我不走”
啪
卿母一个耳光刮在卿谨扬的脸上,气急败坏地捂着胸口:
“你若不走,娘同漠清丫头怎么脱身”
卿谨扬捂着脸,满目惊愕:“娘娘你想做甚”
卿母推搡着他出大门:“你走啊”
卿谨扬想多问几句,但顿了下又什么都没问,
最后目含泪水,紧抱着包袱跑出了卿家大门。
待卿谨扬跑远,卿母一抹脸上泪,跑进房内,
再打开房门时,已然一身黑衣,足点地,一跃而上房檐,
砰啪
卿家大门忽地被踢开,卿谨扬被推摔在地,
为首的是一位面凶神恶的老将军,
老将军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吼道:“识趣的自行出来,否则,老夫打死他”
半晌,院子毫无动静。
老将军双目一怒:“老夫数五个数,再不出来就休怪老夫下死手了”
“一”
“二”
“三”
“四”
停顿片刻,老将军怒瞪一眼旁的士兵,士兵了然,
走上前来,对着地上的卿谨扬拳打脚踢
卿谨扬蜷缩着身子,手护脑袋,
嘴上不饶地叫道:“院子里就我一人住老东西,你数数给鬼听不成”
老将军面色大怒,一脚踢飞了地上的卿谨扬,
“拿老夫的千斩刀来”
士兵将足人高的千斩刀双手奉上,
老将军一手拿过,浑浊有力的眼里有人鬼皆怕的煞气,
老将军一转大刀,对着地上的郎儿一刀斩下
砰
一颗石子弹歪了大刀,锋利的大刀砍在地上,地面裂开一道长而深的缝,
卿母自房顶一跃而下,面色惊怒:“出来就是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哼抓起来”
士兵上前,扣押住卿母。
卿谨扬抵死不从,大叫:“我同我母亲犯何罪了尔等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人”
老将军斜瞪着他:“老夫奉命来捉拿所有同细作顾漠清接触过的人尔等皆有可能是同伙”
突然,老将军目光一聚,幽盯着卿母:“你老夫好像在哪见过你。”
卿母侧低下头,哼声道:“我不过就是一粗鄙老妇罢了,怎可能同将军见过。”
老将军越看越觉得熟悉,大步一跨上前,紧紧地盯着卿母的脸,
忽地,满目震惊
“你难不成你是”
撕拉
老将军撕烂了卿母左臂上的衣裳,
臂上一株狼尾草赫然在目,
“果然是你秋无悔”
此话一出,众士皆惊,
不仅士兵,就连卿谨扬,也是震惊到瞪大着眼睛久久无法回神,
秋无悔
二十年前,仅用一纸情报就让禀翊险些灭国换朝而名震四海的琅国细作之首,秋无悔
禀城的街道依旧的热闹,只不过个个都是举着牌子抵抗,逼宫里立马处决了罪不可赦的细作顾漠清,
觅儿从拥挤的人堆里挤爬出来,而后连滚带爬地上了清脆凉拌二楼,
整个楼找遍了,没她要找的人,她又挤进人堆里往北边方向而去,
叩叩叩
叩叩叩
“来了来了”
丫鬟打开门,觅儿直冲而进,
只见肉大厨同几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在攀谈,
见着她来,肉大厨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招呼着攀谈的几个中年男子离开了,
觅儿死死拉住肉大厨的手臂,焦急地哭喊道:
“肉叔肉叔顾姐姐被抓进宫牢里了我们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救救顾姐姐”
肉大厨面色大变地叫道:“觅儿丫头,这话你也敢讲那可是敌国细作啊
咱们是谁咱们是当官的随便弹弹小指头就能弹死的下民百姓拿什么去救”
觅儿两手直揉眼睛,哭道:“有办法的呵呵我们
我们只要买通宫中狱卒,同顾姐姐见一面,呵顾姐姐就会告诉我们怎么做”
“买通狱卒那得花多少银票”
“卖楼我们将清脆凉拌楼卖了定能足够了”
肉大厨面色大变,肥肉挤眯的眼缝里一闪而过复杂,
久久,肉大厨一甩抓着他的手,沉声道:“不行清脆凉拌楼决不能卖”
许是没想到肉大厨会拒绝,觅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呆呆噩噩地看着眼前这个毅然决然的胖大身影,
上前拉住肉大厨的手,再次恳求:
“肉叔肉叔顾姐姐孤身一人是脱不了身的这样卖了楼的银票,您拿五分之一,您拿五分之一好不好”
肉大厨眨巴了下泛红的眼睛,扭头不肯看面前苦苦哀求的脸,
觅儿扑通一声跪下了,哀嚎:“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肉叔我求求你了卖楼好不好
楼我们以后可以再做的我以后给您做丫鬟做女奴做牛做马地报答您成吗”
肉大厨肥胖的手一抹眼中泪,依然决绝地道:
“楼决不能卖我出一千两一千两再凑凑足以买通狱卒了”
哭声戛然而止,觅儿从地上站起来,失望绝顶地指着肉大厨的鼻梁吼道:
“你你那可是一手将清脆凉拌楼做大的人,
是带着我们这群一无所有的下奴发财的人你你没有良心你忘恩负义”
觅儿哭骂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是谁啊哭得这般激动。”
厅门内走出一道身影,
肉大厨紧忙跑上去,将兰清嫂嫂推了回去:
“没谁没谁,就是个店里的丫头,来贪讨工银的”
“哦她们也不容易,你可别为难了人家去。”
“是是是娘子说得有理,你如今身怀有孕,禁不得吵,快进后院去。”
送走了兰清嫂嫂,肉大厨沉着面色走了回来,说什么也不同意卖楼。
“觅儿丫头,我出五百两七百两我出七百两如何”
觅儿满面泪花地直摇头:“顾姐姐是何等罪名七百两再加我所有的银票都不够了去”
觅儿一擦泪花:“你不卖,我找兰清嫂嫂去”
说着觅儿往内院里头跑,
被肉大厨一把拉住,
“快来人”
跑来的两个男奴将觅儿按压住,
肉大厨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觅儿,肥肉纵横的脸上是挣扎,
他流转目光督了眼内院,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坚决:“将她扔出去”
“额”
被扔出大门的觅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悲愤地看着紧锁的大门,而后拐着脚边哭边往外跑,
她圆圆的大眼睛一顿,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死死地看着地上那一叠银票,
又拐着脚跑了回去,抓起地上的一大叠银票子塞进胸口,紧紧地捂着,
忽地,不知她想起什么,眸光一动,
而后扭头静静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向来圆鼓隆冬亮晶晶的眼睛里渐渐浮起愤恨,
是肉大厨非要把事做这么绝的,那就休怪她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