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走得毅然决然的背影,寒了她这个老母亲的心,
帝太后如山倒,跌坐在椅,难忍两行泪,
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啊,怎就成了这般模样啊
帝太后揪着发痛的胸口,哭喃:“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画眉深林:
一缕白烟囱中起,
顾恨踢了脚在炉边偷吃的楚佑軒,
“还不快把菜端出去。”
楚佑軒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嗯嗯了两句,
端起两盘香得让人发馋的菜,一路跑着到院子树荫下,可高兴坏了
只见石桌前,逍遥老头早就端坐着了,瞧见来菜,
顿时坐耐不住了,双掌摩大腿,口水咽得咕咕作响,
想吃,可是人不齐全啊,
逍遥老头急得两脚跳跺,催促道:“哎呀姑奶奶,你快点快点”
“来了来了”
顾恨拿着碗筷走过来,坐下刚准备动筷,
就见两双筷子如饿狼吞食,唰唰唰地夹得剩菜渣子,
顾恨怒拍石桌,狼吞虎咽的二人顿时缩了筷子,
瞧着眼前这女人的黑脸色,两人这才忍着那股子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楚佑軒边扒拉着饭边说话:“哎师父,你可晓得前天,咱们禀翊国大胜琅国的喜事”
逍遥老头呲溜地吸了根豆芽,嚼着饭菜:“啥胜了”
楚佑軒猛地直点头,难掩激动之情,昂声高叫:
“胜了战王为了天下黎民,久驻战场两年载,就在前天,禀翊国结束了这长达两年的久战禀翊国的沙场战王终于凯旋而归了”
“现在禀城的全城百姓都在庆祝这事帝宫更是连着数日发放银两大摆胜宴,全城百姓免费吃喝,普天同庆呢”
逍遥老头略有赞赏之色地点了点头:“嗯,如此看来那小子确实有两脚子正经功夫啊。”
“岂止是有两脚子,战王少说有两百脚子那功夫可称盖世神功”
逍遥老头连连点头:“难得你第一次欣赏如此有作为的男子。”
楚佑軒自豪地嘿嘿了两声:“师父你说你都多少年没出去林子了,趁着今天禀城还可以免费吃喝,我等三师徒一同到禀城沾沾光如何”
逍遥老头笑哼了声,自己确实是有十载未踏出过这画眉深林了,
啪啦
一声折筷声打断了俩师徒的对话,
顾恨微微提唇笑了下:“最近这筷子总朽空不实,师父日后要挑着结实的木头削筷子才是。”
说罢,她松手将折断成两段的筷子放在桌边,
楚佑軒双手折了折自己手上的筷子,疑惑不解地道:“不朽啊,结实得很。”
顾恨幽幽地看着楚佑軒,声音淡淡:“是吗”
逍遥老头赶忙伸腿暗暗踢了脚还专注着掰筷子的楚佑軒,
楚佑軒这才瞧见顾恨脸上淡淡幽幽的神色,连忙说道:“对这筷子朽空不实,夹菜一点都不方便”
顾恨收回视线,起身到厨房里取筷子,
逍遥老头转目看了眼厨房里头挺拔的身躯,微微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看来又有一场腥风血雨哟
夜色撩人,夜空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透着微弱月色,隐约可见大树底下有道黑影子手握硬拳,对着沙包重拳出击
每一声击打都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啪啪作响的沙包声与遍野蝉鸣格格不入,
楚佑軒揉着犯困的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黑夜下的人,
随即慵懒问道:“师父,这都多少更天了,顾恨怎又忽然魔性大发了”
他记得两年前,死里逃生的她在身子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死缠烂打地一个劲求着他师父教她功夫,
他师父被缠得没折啊,勉强应下了,
这下好么,跟入了魔怔似的,没日没夜地在埋头苦练
不止是他,就连他那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师父都惊讶了,
那可是不要命地练呐,但总归是学有所成,不负众望,
短短两年学就了一身高强功夫,
尤其是轻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她在悬崖峭壁上施展轻功的那次,
他的师父两眼顿时湿润,嘴里一直喃喃着后继有人了,后继有人了
在得到师父的肯定后,顾恨才没再丧心病狂地练功,这才正常了半载,如今又开始了
逍遥老头眼神一动,继续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水,连抿了好几口,
才开口说道:“你去睡吧,只怕顾恨又是要一练到天明的了。”
楚佑軒实在是熬不住了,打着哈欠拖着身子往房里去,
逍遥老头再沏了杯茶水,轻吹了吹,吸嗦了两小口,
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晃在他那满是褶子的脸上,添了几分阴影
禀城: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日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今年的夏季格外炎热,高高挂在天顶上的骄阳晒烤着大地,
人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渺小急躁,
他们一个个手袖擦汗,满面通红,往街中的一栋足四层高宽250平方的大酒楼涌进去,
不一会儿,宽敞大气的楼里坐满了人,
门口的小厮伸手拦下一堆要进去的百姓,
“各位,楼里无座了尔等晚些来,晚些来”
被拦下的百姓眺望着里头凉快得不行的客人,直咽口水,
“这,这整整四层楼,又座无虚席了”
小厮恩了声:“今日也是高楼满座了。”
“哎呀我都连着来五天了,五天都没挤上这儿的座”
“就是啊我也是来了好多次了”
小厮面不改色地道:“这就没法子了,要么等半个时辰要么到外提处提买去。”
众人没折啊,只得燥烦地跑到旁的大门排队点餐,
楼里头的客人高声叫着,
“小二这儿这来两份冰镇香蕉饮”
“这儿这儿来五份沙冰奶茶镇桃块”
“还有这里三份沙冰樱花饮”
“哎来了来了”
小二笑呵呵地托着冰镇饮品的花纹陶瓷碗,往桌上放,
“哎再来几碟小凉拌”
“好咧,爷您稍等”
小二往后厨跑着去,
只见敞亮干净的后厨是五道一排式的灶台子,
灶台子上放满着各种水果,冰饮厨子有男有女,厨子的前方都放着一个小铁桶,桶里冒着寒气,凉爽得很,
刘婶走上前来:“小贵儿,今日也是高楼满座啊”
被唤小贵儿的点了点头:
“是啊,店里头十个小二都忙不过来呢,看来又得雇些手脚利落的人手来才行了。”
“刘婶,咱买的果子都来了,在后门候着等您呢。”
一小厮跑过来道。
刘婶连忙从后腰处掏出一本记账簿本,一支小毛笔同密封墨汁,
“我得记货去了,雇人的事你上四楼问问去,她雇人一向严格得很。”
小贵儿哎地应了声,一擦额头的汗,跑进楼里,咚咚咚地上了四楼,
上到四楼,走到走廊最尽头的门前,伸手轻拍了拍门,
“进。”
吱
小贵儿推门而入,
只见宽敞房内的四墙是足两米高的贴墙檀木书架,
书架分层,每层有独立的柜门,柜门每个柜门上精雕着一个顾字。
而靠窗的那边,摆着一张光滑的长檀木桌,桌上有层层叠着五个大小不一的珠算盘,
珠算盘旁边是一排从长到短的毛笔,毛笔旁是一个大石砚台,
长、宽的桌上堆叠满账本子,桌子中间坐着一位女子,
女子左手迅速地打着珠算盘,右手拿着毛笔,微蹙眉低头写着账,
女子一身墨绿长裙,裙面素朴,毫无点缀,
一头长及细腰的乌黑秀发并未盘上,而是用一根墨绿发带半绑着,素雅无奇中隐着淡漠,
虚掩的纱窗被燥热的夏风吹开,热风吹动女子额边的青丝,发丝抚面,竟有一抹理智冷静又不失女子柔情的奇异美,
女子放下毛笔,纤细的手指轻拨开脸上的青丝,
缓缓地抬起了头,尤见一张幼嫩娇俏的小脸,尤其那双圆汪汪的可爱眼,仿若天底下最纯真无邪的东西。
只是这样的一双眼里只有冷静与正经,
小贵儿连忙低下头,道:“楼里的小二忙不过来,特来同灵掌柜商议多雇些小二伙计的事。”
觅儿沉默了片刻,开口说话了,声如黄莺,语气平淡:
“雇吧,要老实善良没心眼的,切勿雇些个能说会道、机灵圆润的。”
小贵儿连连点头称是,对于灵觅儿雇人的要求已然习以为常,
整个大楼的伙计小二,要么闷头呆脑的,要么脑子一根筋的。
觅儿噤声片刻,接着道:“多些去附近村庄里头雇,年轻力壮的好。”
小贵儿笑道:“是,我这就去办,挑好了人再带楼里头来给灵掌柜的您过眼。”
对于这要求他也不稀奇了,楼里大多都是些贫穷到吃不上饭的人家,
还有最首位的一条,灵掌柜厉声言辞地提醒过多次,不允许雇胖的她一个胖子都不想瞧见
小贵儿后退着出了房门,正准备走,被里头叫唤了句,
小贵儿连忙跑进来:“灵掌柜的还有何吩咐”
觅儿督了眼桌上打开的账本,道:“最近生意火爆,你多去掏些硝石回来。”
小贵儿点头说好,随即出了房门下了楼。
觅儿转动了下酸楚的脖子,转身走到窗边,
垂眸瞧着眼底下一片繁华与喧嚣,那些个来来往往的百姓,
个个锦衣好布、面色红润,像极了太平盛世下的安宁人家,
觅儿眼底幽幽涌起温怒,
自从两年前的事后,她便最是厌恶这些人安稳幸福的嘴脸,
这满城的人们可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杀人凶手啊
画眉深林:
“老东西,走了。”
顾恨手一挥,叫唤着坐在树底下啃着苹果的逍遥老头,
逍遥老头哼了声,抬头白了眼她,满不乐意地说道:
“哼,你个没规没矩的乡野丫头,可晓得何是尊师”
他这徒弟哪儿都好,就是不通世俗、不懂世故,整日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
尤其是老管着他赌,
他赌是谁害的
还不是这个顾恨自己个儿害的她师父
两年前,发明了一种叫扑克牌的东西,高高兴兴地狠赚了他们一大笔,
如今她自己个儿金盆洗手了,反倒日日怒管起他来了
顾恨锤了一拳逍遥老头的手臂:“老东西,你嘴巴巴拉巴拉巴拉地碎碎念什么”
逍遥老头现在就是个敢怒不敢言的,哪里敢说出来,
连忙随口胡诌:“没什么,就是默念些武功秘诀,上年纪了,怕忘了去。”
顾恨哦了声,随后一把提起瘫坐在石凳子上的逍遥老头,边拽着他边说道:“走了,下山去。”
逍遥老头顿感大事不妙,连忙问道:“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想拽着为师去哪儿啊”
顾恨一笑,难得温和地道:“下山请师父喝酒呀,师父不是天天念叨烧酒吗”
逍遥老头两眼一亮,随即又觉不妙,
你们会相信老虎变猫,他可是不信,尤其是这种凶神恶煞的母老虎
逍遥老头一卷衣袖,挣脱顾恨的揪抓,哼哼道:“少诓骗为师,你这一肚子坏水,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整蛊为师呢”
顾恨一秒变脸,面色黑炭似的盯着又坐回石凳子上的逍遥老头,
沉声说道:“老娘好不容易又给你说了个贤惠能干的大娘,你个老东西说不去就不去”
逍遥老头一下子就急了,高声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个臭丫头又给我说亲我不去”
顾恨狠拽着逍遥老头,他却像屁股长在石凳子上似的,始终纹丝不动,
逍遥老头一脸的不屑一顾:
“我既逍遥潇洒不羁了一辈子,自由自在惯了,为何要找个女人牵绊自己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顾恨怒盯着他:“等你以后老了看谁给你养老送终”
怎么说她也是来自现代的,不婚主义她赞同,但是逍遥老头太过放纵不羁了,他因太过放纵自己,现在的身子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大但也不小的毛病,
最主要的是,她发现逍遥老头并非真爱孑然一身、独闯天涯,
逍遥老头偶尔呆望邻里的烟火人家,她就明白,他的心底是渴望亲人的,
逍遥老头换上一脸的自豪,接着说道:
“我既逍遥色即是空,这一辈子连女人的手都未碰过,哼,可比有些个高憎高了去了我百年后归天那绝对是能在天顶上占有一席之地的”
说着,咔嚓地咬了一口大苹果,美滋滋的。
吱嘎
竹排院门被推开,
跑进来一个面生却娇俏活泼的幼嫩女子,
幼嫩女子笑着,两排可爱洁白的牙齿很是好看,笑问道:“你是既逍遥吗”
既逍遥恩了声,随后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谁啊”
幼嫩女子笑得更灿烂了:“爹。”
顾恨和逍遥老头两眼一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咕咚
咕咕咕咕
逍遥老头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滚啊滚地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