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的影像，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大大扭曲成麻花，天问感觉特别不好，简直要命——就像一场怪异的噩梦。
虚幻的人影显现在扭曲的朦胧空间里，围成一圈。天问一眼扫过去，人数并不多，三十人左右，大多都是一个模糊的黑影——咳，偏好黑袍吗？真是糟糕的嗜好，和我一样。好吧好吧，人数至少比想象中要多一些。
就在天问胡思乱想的时候，所有的人影微微晃动，似乎只是调整站姿。
“我们敬畏生命。”一开始的声音再次出现。
“正如我们敬畏死亡。”所有的人默契地呢喃下一句，包括天问，哼，记载在亡灵法师笔记上普遍的第一段话。
“诚然如此。”还是那个声音结尾。
细碎的声音响起，天问视线中的模糊人影陆陆续续变低——他们坐下了。天问这样推测。
手指向后探，反应的触感也证明了椅子的存在。哈，我更喜欢绒皮沙发。
“将近百年，我们亡灵法师的传承终于迎来新鲜的血液。来，请介绍一下自己吧，年轻的亡灵法师。”就在天问准备坐下时，那个声音叫住了他。
天问虽然看不清楚，但汇集而来的视线却被清楚地感知到了。稍微站直身体，声音充满磁性又清晰：“大家好，能与众位前辈见面是我的荣幸。我叫月之痕.天问，路易是我的导师。大约半个月前我成为了亡灵法师。”
“路易？”“你说的路易是谁？”……
天问感觉脑袋有点大，咱的导师到底真名是啥啊！别问我，劳资不知道！
“是我。”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一片疑问瞬间消失。天问看看身边位置的模糊人影。导师，就坐旁边？
“你个老不死的，名字又忘了？嘁，换名字也不通知一下。”一开始的声音，嗯，似乎和导师关系不错。
“做好你的主持工作。换个名字你有意见？”导师低沉的嗓音让主持人咽住了口。
“咳咳，好吧。”主持人的位置离天问比较远，咳嗽两声把大家是注意力拉过去。“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弗雷明，天灾会议的主持人。现在，让我们进入正题。”
弗雷明？哈，娜西阿姨说的那个变扭家伙？真的挺变扭的，这样的家伙来主持真的没问题？
“首先是第一议题，关于精灵女王提出的技术交易问题。半个月前精灵女王向议会提出炼金技术和附魔高级技术的交易申请，喏，这是交易申请清单。精灵女王近年来与议会合作密切，相信在座的各位接触不少，有意向可以在会议结束后私下联系。”对于眼前的清单，天问毫无兴趣。那是老家伙才有资格关心的事情！
“咳，这并不是重要议题，只是单纯的交易而已。”弗雷明顿了顿，继续说道，“接下来的第二议题才是关键。”
“关于妖族攻打人族、精灵族和前期攻打矮人族，众位有什么想法？”
“我来讲两句吧。”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坐在天问对面的老头子，声音就像凉风镇钟楼的木板摩擦。“妖族的兴起绝非偶然，这件事我粗略调查了一下，妖族的总兵力达到了十年前的两倍，各个军部的战斗力也大有提升。更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事，妖族的粮食产量竟然可以轻松应付。众所周知，妖族的种植能力让人不敢恭维，近年却突飞猛进，奇怪的是他们所拥有的荒地并没有被开拓的迹象……”
“等等，我说老伙计，你是打算改行当侦查兵吗？”又一个声音响起，“还是说些实在的吧！”
“嘿嘿嘿嘿。”一阵阴惨的笑声让天问鸡皮疙瘩掉一地，不过，很明显两人的关系相当不错“战争总是那样诱、惑人心。即使是短暂的战争也能刺激得让人忘乎所以。不到半个月，妖族累积死亡二十万，矮人五千，人族二十七万，精灵九万。哼哼哼哼……”
最后结尾的沉闷小声带着不明的意味，让天问感觉胸口发闷。会议一时陷入微妙的沉默，如同压低的阴云，叫人恐慌。
天问摩擦着左手的两枚戒指，又看看右手边如同冷峻雕像的路易导师黑色虚影。
“弗雷明，你觉得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声音。
“战争，向来愚蠢又无奈。”弗雷明的声音压抑不少，“伙计们，有谁注意到妖族突然崛起的原因？”
天问身旁的路易导师缓缓站起身，雌雄莫辨的嗓音从容不迫：“妖族的崛起原因我调查过了，我只能说——这不是人力所及的！”
“什么？！”“怎么会？！”……
“安静！”弗雷明镇下吵闹，“身为亡灵法师的优雅从容，几百年来都喂食尸鬼了吗？呃，路易，咳，路易议员请继续。”
弗雷明议长似乎喜欢假装咳嗽……唔，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论是兵力还是生产力的大幅度提升，不论是对灾害还是祸患的规避，百试百灵的祈祷以及先知先觉的战略部署、坚定不移的执行命令、自信满满的攻占屠城——或许有人质疑这是巧合，那么还有一件事只能称之为神迹！”路易导师的嗓音平静如水，但天问还是听出了隐藏起来的狂热意味，“应天城，在座的诸位应该还有点映像吧——我的家……咳，实验室。”
“现在的失落之城？如果是说这个的话，的确有点蹊跷。”弗雷明沉吟道。
“对于失落之城形成的条件相信各位记得很清楚，历史上出现的失落之城无一不是经历了几百年的沉淀。但是，应天城，一夜之间仿佛从人族的脑海中被抹去，永远永远地消失在帝国的版图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神迹！”路易导师压抑不住狂热，雌雄莫辨的嗓音出现巨大波动。
“我的学生天问，他向我汇报的事情摆在大家眼前。先是种族的繁盛，然后是战略上突然使人族普遍遗忘一座咽喉一般的城市，如果还有神迹。我只能说他们背后站着神灵！很遗憾，这句话很快就会应验成真。”
“等等。”坐在天问左手边的娜西阿姨猛然站起来，“你们觉得会不会是……”
“是的，一定是的！”“哦！赞美……时间要到了！时间要到了！”“一定是！”……
天问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虚影从椅子上激动地站起来，不明所以。他们这般狂热，如同最虔诚的圣徒。他们举手，欢呼谁的名字？刚刚还重申优雅从容的弗雷明现在正为谁雀跃？
天问愕然，仿佛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并非我不言其圣名！”弗雷明似乎站在椅子上，黑影高大了许多。这个活了超过千年的老头正如孩童一般激动不已地高呼。
“只是世界不能承受！”三十多人除了天问都整齐地起身振臂高呼，裹着最原始的狂热。
天问撇撇嘴，木然不动。非我所敬畏，绝不献忠诚！
这群激动的亡灵法师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一坐回位置。
“哈，年轻的亡灵法师，请不要质疑。其荣光无以言喻，并终将显现，只需静待即可。”天问能感受到弗雷明视线中夹杂着慈祥的笑意，一位圣堂才拥有的目光。而事实上，这一桌子都是狂信徒！
哦！我到底在参与什么样的会议啊！
“基于以上猜想，不，事实！我接下来准备的资料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大家分享了。”弗雷明满足地拍拍手，“在这场争斗，不，这场游戏里，即将成为焦点的是兽人族！兽人族居住在大陆的东北荒原，这个不毛之地孕育的种族在三年前就开始兴盛了。如果人族被打穿了版图，那么妖族势必和兽人族对上！”
“哈，很有意思不是吗？”天问这样想，在这群信徒看来，他们的神灵调皮地兴起一个种族为了愉悦而战争，而兴起另一个种族为了抑制先前的种族而举起刀剑，嗯，获取更多的愉悦。控制两个玩具过家家！
天问有些气闷，想想亡灵法师笔记本上统一的开篇段，真是讽刺。他们的信仰似乎与价值观混乱……
接下来的议题天问根本听不进去，浑浑噩噩地结束会议。
天问想探探这群亡灵法师扭曲的宗教观。“各位前辈，我想以亡灵法师的身份参加这一届的人族会议，不知各位有什么指教？”
“哦？人族会议啊，没问题。哈哈哈，年轻的亡灵法师，不要给我们的传承丢脸呦，我们支持你！我等等就写封信给帝国，放手去做吧！”
奇怪，完全不在乎自己阻碍了‘神’取乐的行为吗？
随意和路易导师聊了两句，天问就先离开了。
“天问，我的学生！他是这样的让人自豪。”路易这样对娜西说道。
“是的，虽然现在他看上去有些迷茫。”娜西有些担忧地看着天问离开。
“不用说太多，主的荣光连世界都不能承受，怎能叫我们凡人揣摩其大能。”
“确实如此啊，希望他的智慧能绕出迷宫。”娜西静立在路易身边。
“我该走了，藏在应天城平行空间的实验室还要我照顾呢。祝你们好运，亡灵法师的传承可不要懈怠！”路易导师今天的确兴奋，话多了不少，“天问，他是我的学生！他是天启者！”
路易导师离开前的话语回荡在还未离开的人耳边，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在这群狂信徒中播撒开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