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未来这种事本来就很扯,不过能够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多多少少还是让人犯怵的。
如果,未来的选择乃至命运的轨迹都被写定,那么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命运,本来就应该是走过之后的回忆,而不是尚未实现的未来。
接下来几天,月之痕又闲下来,除了每天定时到精灵女王庭给生命之树幼苗浇水,顺便骗吃骗喝,月之痕就彻彻底底宅在摩丝庄园。
就算北方战线一再焦灼,月之痕也不闻不问。
有阿萨罗特那个正义之友在外面搅风搅雨,还轮不到月之痕抛头露面。现在是敌是友尚且不明白,要是被一发天降正义给蒸发了,那真是死不瞑目。
最近小日子过得挺快活,可是神明似乎就是见不得天启者过得悠闲。
有神威从东方腾起,那是日出的方向。
全大陆都可以清楚看见的光辉覆盖了东方的天空,充满向上气息的神威仿佛初升的太阳一般,越来越蓬勃。
月之痕严肃地站在摩丝庄园外,看着东方的光辉,薄薄的、充满向上升腾气息的光明和神威。
头顶正午的太阳并没有消失,证明东方腾起的那个太阳光并不是真正的太阳。
一道充满阳光气息的启示横扫这个被大雪覆盖大半的幻世大陆。
“吾即朝阳,黎明之光!”
“圣哉!吾主之太阳永垂不朽!”
神威也在刹那间抵达最浩荡的顶峰,东方的遮天光芒也在剧烈喷发,如泄如虹。仿佛在宣告朝阳的到来。
“到吾身边,施行正义。”一道启示横跨了半个大陆,从正北方直抵正东方。
那是阿萨罗特的神念,充满太阳的灼热和光亮气息。
这就有点让人牙疼了。
一个阿萨罗特就已经搞不定了,现在又跳出一个从属神。这要是逮到月之痕,指不定就是一波团灭的节奏啊!
不带这样玩的!
教练,他们作弊!
黎明使者,破晓的传道者。同样是后天神灵,在太阳神的神话史诗中,大概算是末流后天神灵,但是很早就开始跟随阿萨罗特转战四野,倒也是闯出赫赫威名。也有传说,黎明使者是阿萨罗特的一道分身,天问也曾经将其划入可疑为阿萨罗特的神权之一。不过现在看来,只是流言罢了。
虽然只是末流神灵,但对于凡间还是碾压般的存在!就算弑杀过蜘蛛女神罗丝的月之痕也有不小压力。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神灵!能被成为神灵的,绝不只是生命形态进化的存在而已。
或许站在山脚下可以仰望山巅,但没有站在山巅上就不会知道那样的高处到底能看见什么。
对于黎明使者的降临,把阿萨罗特当做守护神的大陆子民自然是欢欣鼓舞,觉得战胜魔王指日可待,激动得大声朗诵太阳神祭祀祷词。这个古老的宗教似乎在复苏,从历史的长河的淤泥里攀回浪头。
月之痕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并没有任何表示。做好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这才是他们要做的,而不是未战先怯。
阿萨罗特的立场还说不清楚,连带着他的从属神也分不清是敌是友。
如果是盟友,天问对付路西法这个诸神时代的最终boss又多一分胜算。如果是敌人……
军团长嘴角勾出邪魅而残忍的笑意:“我们又有了新玩具。”
仙音侧过脑袋,看着军团长邪意凛然的侧脸,呆呆地看着,似乎被摄取了魂魄。
天问说得没错,他的另一个人格出现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一些小事都会在不经意间引动这个翻滚着罪恶气息的人格。
月之痕因此产生的焦虑,远远超过今天神降的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军团长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就在所有人认为神降告一段落时,又又神威从正西方腾起,那是日落的方向。
才拍去膝盖上雪渍,结束卑微祷告的万民又激动地跪伏下来,大声赞美着太阳神神名,因为他们在那席卷大陆的淡淡神威中又嗅到了太阳神独特的阳光气息。
昏沉却充满着昏沉的力量,那是一种厚重感,偏偏带着阳光的味道。
滚滚神威在西方低沉地咆哮着,翻腾不息又让人感觉到幽闭的初始。
东方的迷蒙晨光,正上方的午日,西方的低沉暮光,三者在天空中交相呼应。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确实是不可思议的神迹。
“我是夕阳,黄昏之光。”
“圣哉!我主之太阳永垂不朽!”
横扫大陆的广域启示同样高调地赞美阿萨罗特的神名,和之前的黎明使者遥相呼应,庄严而神圣。
只不过在天问看起来,这更像是小丑登台致幕时的台词,浮夸而搞笑。
于是他笑了,肆无忌惮的本性暴露无遗。桀骜不驯,仿佛在嘲笑所有高高在上的神灵,甚至连同一直作弄他的神明都在他的嘲笑范围。
接下来就像走剧本一样,阿萨罗特仿佛提线木偶念出同样的台词,一切都显得没有悬念。
这些神灵似乎按照彩排那样演着自己的戏,念完台词选择退场。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计算好,哪怕是实力仅次于路西法的阿萨罗特也不例外。
他们是什么呢?神灵?也许吧。在天问眼里,他们无疑是坐在神座上的小丑。到了该上场的时间就粉墨登场,在舞台上耍尽威风,其实只是按着剧本演着属于自己的戏。
谁的剧本?
天问停下自己的嗤笑,眼神愈加深邃冰冷,黑色在眼眸底处剧烈翻腾,似乎有焚天怒火要喷薄而出,只是被隐藏起来,被安抚下去。
神明?
愿你的神座高高在上!
对于这种状态下的天问喜怒无常表现,月之痕显然是习惯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奇诧异。
天空中的神迹异象还在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是天问对这样提线木偶式的神迹失掉了兴趣,抖抖猩红的法袍,缓步走回摩丝庄园的大厅。
他怜悯,怜悯阿萨罗特,怜悯黎明使者,怜悯黄昏使者,也同样怜悯路西法。
诚然,路西法和阿萨罗特要比月之痕的力量强,强大得多。但天问依然觉得他们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
不论是端坐于东部海涯的路西法,还是在北方战场宣扬自己正义理念的阿萨罗特,实际上都只是神明的玩具。
路西法尚且知晓这一切出于神明,只是他选择了屈从,默认了神明强加给自己的命运。他抚摸着栓在脖子上的项圈,孤零零地缩在海涯的宫殿神国,等待自己的命运。
阿萨罗特则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天问一时借机告诉他“被召唤”的事,恐怕这个单纯的正义之友到最后都不可能发现真相。至于天问开口对他透露了一些事情,对于阿萨罗特而言,到底的幸运还是不幸,那就只有他自己评估了。
这样,也说不清到底是路西法更可悲还是阿萨罗特更可怜。
看清事实后不得不低头,和懵懵懂懂蒙在鼓里。这样的事情不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是值得同情的吧?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围着壁炉落座,仙音很自然地挨着军团长坐下,平静地开口问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嗯?”恶魔脸上的邪意又被勾起了,他伸出修长而冰凉的手,轻轻捏起天使光滑白皙的下巴,“难道我应该为这种事情担心吗?”
“说得也是。”天使稍微歪歪头,整齐的刘海也微微斜过。她扑扇着浓密的睫毛,似乎有些羞涩,但却看不出任何抗拒的倾向。
席卷全大陆的神威还未散去,大陆上的子民们还跪在地上赞美神迹。
对于月之痕而言,不过的一场戏剧收场剩余的观众掌声罢了,毫无诚意。
信仰吗?肯定不是。他们信仰的只有自己,单纯地畏惧强大的力量而付予其宗教化的幻想,最后加以崇拜。
说到底,他们相信这是一场交易——崇拜力量,以期获得力量的保护。
虔诚和敬畏的心?那还真是遥不可及。
曾经不论是现世的楚忆轩还是幻世的天问都一度为之愤怒,意图改变这种信仰畸形崩坏的状况。很可惜,这些愤怒最终都转化为无奈的叹息,比如说月之痕曾经一度热忱于反抗神明的旨意,一意孤行于渎神的道路,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希望做出改变。
很遗憾,那些愤怒和无奈,都沦为心魔的笑柄。他嘲笑本尊的天真和无力,嘲笑世人冥顽不灵,甚至一同嘲笑漫天神灵对此视而不见。他在嘲笑着,但其中有多少复杂的情绪暗含其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装作满不在乎地肆意嘲笑,实际上正是为了掩盖心底的愤怒,掩盖自己懦弱的叹息,掩盖自己的不甘。
真正偏执的,是心魔,或者说是天问的“心”。最在乎又最无力,所以装作最不在乎。
不论是谁吞噬谁,不论是在哪个世界,我,总是颠沛流离地活着,直到含恨而终。
“不用想太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天问又舒舒服服地靠回柔软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仰头看着褐色的天花板。
绯若有所觉地回头看看紧闭的大门,那是把鹅毛大雪隔绝在外的雕花黑色大门,严丝合缝,拒绝着外界的一切。
绯用千娇百媚的眼眸斜了军团长大人,呡呡自己的性感薄唇,并不开口。
天问闭上眼睛,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陷入小憩,似乎在安享这一刻的安逸。
黎明使者,太阳神阿萨罗特的从属神,实力大约排在末流后天神灵,但是战功赫赫。跟随阿萨罗特一起斩杀了诸多神灵,亲手击杀山岳之神及其从属神算是最辉煌的战绩了。让月之痕眼前一亮的是,神话史诗中,这个黎明使者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神形象——当然,黄昏使者也是。
她们如同两颗小太阳围绕着阿萨罗特。
黄昏使者比黎明使者更要神秘一些,不论是神话史诗还是乡土野史,对黄昏使者的记载少之又少。只知道她是一位端庄美丽的女神,还有独立倾毁整个河流之神神系极其神国的战绩未可考证。
朝阳和夕阳的神权并不是很好理解,史诗对朝阳神权的记载还稍微完整一些,月之痕猜测那大概是侵袭、持续增幅的神权。至于夕阳神权……那个黄昏使者确实太神秘了,并没有相应战斗的描述。
不过算下来,无论是怎样的太阳神系的神权对亡灵法师都是极其有威胁,一片阳光普照下,就算是中级亡灵都会成片被融化,哪怕是高级亡灵巫妖、死亡骑士、骨龙都撑不住多久。
当然,天问会想到这件事,自然是因为……
“好了,悠闲的时间结束。”天问站起身,把大腿上的倾语放到地毯上,他轻轻拍拍自己的法袍。昂什纳多丧钟的细链发出幽冷的悲鸣,冷彻灵魂。
他的眸子流淌着冷厉,踏着高贵的步伐,伸手推开黑色的严密大门。白皙修长的双手按在黑色的冰冷大门上,颜色对比很是突兀。他仿佛推开了时光的大门,悠长远古的传说气息从那里传来。
身后的月之痕互相交换了眼神,笑了笑,紧紧跟上军团长的脚步。
“伊莉莎姐,把门关上吧。”乌星的声音从雪幕里飘飘荡荡传来。
一道纤细的倩影倚门而里,满脸担忧的神色,单薄的身影站在风雪中看起来是那样孤寂。
“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哦。”
月之痕出发了,去野外铺展宴席,招待远方来客。
黎明和黄昏比想象中来得要快,快得多在。传说中是太阳神的从属神,她们的神威同样不可小觑,翻滚着不一的情绪,风云变幻,大地积雪也被消融。
她们从远方来,所以远方到此都是融雪迹象。神威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隐藏踪迹,只是在天问那说不清本源的神威面前,她们的轨迹再清晰不过了。
“黎明和黄昏吗?”天问在自己的黑色兜帽下喃喃自语,鹅毛大雪被金色的灵力护罩隔绝在外。
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是太阳神的从属神,让月之痕在意的是太阳神的立场。如果说两个从属神不请自来在太阳神的意思,那么接下来恐怕是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因为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准确找到费罗城来,至少太阳神知道了天启者的具体位置!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不过月之痕也习惯了颠沛流离。未来,只不过是重复过去。
月之痕的脚步踏过了皑皑白雪,他们站在费罗城的郊外,看着银装素裹在他们眼前露出底下的颜色。
温度在回升,冰雪融化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很坚定。
天问身上那独特的神威在缓缓升腾,这郊外的天地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月之痕朝着更加荒芜的城郊走去,而异样的阳光就在他们身后。
黎明的旭日,黄昏的暮日。
两种迥然相异的气息,两种全然不同的阳光开始照耀费罗城。费罗城的人民激动地打开房门,在积雪微融的冰冷中跪拜,大声念诵着早已朗朗上口的赞美词,歌颂太阳神的伟大。
他们相信自己是幸运的,能够让两位神使的光芒同时照耀,他们告诉自己未来是平安的。
月之痕跟随着天问走在城郊,对于自己的终点也一无所知——他们也根本不在乎。
直到军团长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光团开口:“你们是谁?”
月之痕也像是如梦初醒般注意到这两个散发着幽幽阳光的光团,抬起头看着,却没有露出特别的神色。平静淡然,就好像不知道光团里藏着两个从属神,好像不知道隐隐约约的……杀气。
“吾是黎明,宣告白昼之初。”一道冰冷的启示降临下来,光团浮在距离地面三米的地方散发着幽幽的太阳光。
“我是黄昏,宣告白昼之末。”一道同样冰冷的启示降临下来,这个光团看起来要更加黯淡沉寂一些。
天问在深邃兜帽下的眼睛微微闭合,又缓缓睁开:“有何贵干?”
两道启示同时降临。
“奉圣名,行攻杀!”
光团裂开了,露出光团下的身形。
如果说黄昏使者冷艳美貌的形象还在月之痕的预料之中,那么黎明使者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形象就让月之痕有些意外了。
嗯,并不是意外她们到来的目的,而是黎明使者的外形,仅此而已。
诸神时代的开始,已经注定了月之痕不得安生,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恶意能够让月之痕为之动容。
只不过……
“你飞得太高了。”天问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说这句话,澄清自己正人君子的立场。
完全不能理解,那个年代的女神都这么没名堂吗?穿着裙子就没有一点自觉,一言不合就飞在别人头顶放福利?别告诉我是文化问题,月神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神灵!
这个黎明使者也不是!
“天启者,汝终究不过一介凡人,仰望神灵是汝本分!”
好!这话是你说的!冲你这句话,月之痕就敬你是条汉子!
黄昏使者看了看自己周身尚未散去的阳光,又看了看旁边黎明使者的短裙。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似乎碍于面子,或者出于马上就能抹杀月之痕的自信,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提醒身边小萝莉走光的事实。
【月之痕·绯】:白色的!没毛病!
【月之痕·倾语】:乱讲!明明是粉色偏白的!
【月之痕·仙音】:啊?怎么我看也是白色的?
【月之痕·乌星】:白色的+1。弓箭手视力加成,权威认证!
【月之痕·天问】:喂喂,你们这样不好吧。这样飙车迟早要完的。
【月之痕·仙音】:军团长,你说是什么颜色的?
【月之痕·天问】:嗯,可能是角度问题吧。我和妹妹这里看过去都是粉色偏白……不对不对!背着别人讨论那什么……实在不厚道啊!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黎明使者是吗?”仙音笑(色)眯眯地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冷面萝莉。
看到这个表情,天问已经开始牙疼了。不多说,记忆中每次天使大人要耍流‖氓的时候都是这副表情。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童话中冰清玉洁的天使呢?说好纯洁到最后的呢?说好一起装逼一起飞的呢?
“怎么?想求饶吗?天谴已经立下,汝等授首便是!”黎明使者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嗤笑和鄙夷,但是并没有抓住重点……或者说是月之痕抓错了重点才对。
“请问……你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这个问题很有深度,黎明使者一时口不能言。
喂?妖妖灵吗?我要报警!我有一个假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