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立从屋里出来嘻笑着说;“大贵嫂,怎么在家呆不住找借口到我家串门来啦?那就快进来呗,啊、哈..。”
‘哈’还没出口,就被周玉华几句话给搡回去:“你能不能有个正经,俺家孩子不见了,我急得都掉眼泪,你还跟我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家孩子呢?小虎小虎。”周玉华也不搭理王木立,边喊叫边推开站在屋门口的王木立,急火火的冲进屋。
小虎累了一天,两眼发涩迷迷糊糊的吃完饭,放下碗筷钻进被窝睡下了。
周玉华进屋看躺在被窝里熟睡的小虎,他什么都顾不上的把小虎从被窝里扶起来,急声问道:“虎、虎,虎你醒醒,大妈问你,你今天看到俺家铁牛了吗?”
小虎睡的朦朦胧胧,这突然把孩子从被窝里拖起来,他好像是在做梦似的呓呓嘟囔道“二胖你、你......”,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王木立看周玉华找铁牛心急的掉眼泪,他哪还敢再开玩笑?忙揪住小虎的耳朵往上一提的喊道:“小虎、小虎你这混蛋就知道吃饱了睡,你快说看到铁牛了没有?”
小虎疼的呲牙咧嘴的喊道:“哎呀妈呀疼死我了,快松手我说、我说。”
这时王木立的老婆也在一边催促道:“小虎,你这熊孩子你倒是快说呀?你要是撒半点谎,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我的妈呀,今天上午俺几个跑到龙泉湖摸鱼,等俺想起铁牛,抬头四下一看,哪还有他的影子?就连小雅家的‘小熊’都不见了,眼看天快黑了,俺几个就跑了回来,还以为铁牛哥把俺撂了,自己回家了呢。哎哎爹,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你......。”小虎一看他爹抬起巴掌就要拍下来,吓得他赶紧一躲的喊叫道。
周玉华一听小虎这么一说,觉得孩子说的是实话,心猛的一紧,她用央求的眼神看向王木立。
“嫂子你么话也别说了,咱还是分头多找几家问问,看铁牛这孩子是不是玩儿的疯了忘了回家。再说你也不用太着急上火,铁牛出不了事,走吧,还是出去找孩子要紧。”
王木立也替周玉华着急,可还的用话稳住她,大贵今天才出门,这王家的宝贝儿子就不见了,要是真的有个好歹,周玉华还能活吗?
村里人慢慢都知道王家的铁牛不见了,好心的乡亲手举火把,挨街串巷的呼叫“铁牛你在哪啊?听见了吭一声”,“铁牛、铁牛,看把你妈都急坏了,你快出来呀”。
周玉华颤着嗓音嘶哑的哭喊着:“铁牛,我的孩儿呀,你可千万不要吓唬妈呀,你就是闯下天大的祸,妈也不会打你,儿子啊,你在哪呀,你要急死妈吗?妈没了你也没法活了,呜呜......,我的儿啊,快回家来呀,呜......。”
找了大半夜,也没找到铁牛,周玉华撕心裂肺的哭喊“儿啊儿啊,找不到你,我也不活了”,她那扯人心肺的哭喊声,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王家集的上空。
天阴了,云层越来越厚,挡住了星空的月,遮掩了闪闪的星,一时乌云压顶,天空刮起风飘起了雨,一滴两滴洒落在脸上,透着春意的凉。
雨越下越大,周玉华在雨水中蹒跚着走来走去,嘴里无力的一遍遍的喊叫“我的儿啊,回家吧、回家吧.......”。
乡邻帮着找了大半夜,看雨吓得越来越大,都无能为力的回了家。
王木立两口,打着两把破雨布伞,跟在周玉华的身后,不时的劝说:“嫂子,天下这么大的雨,咱还是回家吧,说不准铁牛一会儿就回来,你老是这么淋雨,天又这么凉,要是你的身子再病病殃殃的,哪还有劲儿找孩子呀,再说俺贵哥又不在家,这个家全靠你一个人支撑,你可不能倒下呀。嫂子,咱还是回家吧。”
周玉华任凭雨水打在脸上,眼睛无神,脚下踉跄,走一步嘴里轻声的念叨一句“我的儿啊,咱回家吧。”
王木立实在不忍周玉华这么糟蹋自己,他示意老婆,两人强行的硬是把周玉华拽回了家。
浑身湿透的周玉华坐在炕沿,头倚在墙壁上,雨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湿淋淋的衣裤,滴下的水浸湿她的脚下一大片,几个闺女看她妈一脸麻木嘴里不停的喊着“铁牛、铁牛,你在哪啊?”心酸的搂着她妈,不知怎么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着哭。
是啊,铁牛就是王家的希望王家的根,为了这个小祖宗,周玉华怀胎八九个月,拼死拼活才有了这个续接王家香火的男丁,这突然没了影子,她怎么能放得下心,又怎么对王家的祖宗交代呀。
铁牛就是周玉华心头的肉,要是儿子现在能突然站在跟前,就是要她的心,她都会用手撕开肚子,双手捧出送给儿子,这就是母亲。
周玉华就这么呆呆的坐在炕沿上做了一夜,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神呆滞像抽走了魂,陪在她身边的王木立老婆,看着就心痛,没少陪着掉眼泪。
再说王大贵看瘦弱的大闺女王燕,扛着铁锨出了门,心里难受的滚下了两行眼泪。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蹲在院子里拿出烟荷包,点着猛的吸了一口,‘咳咳’呛的吐出一口浓痰。
烟斗的烟灭了,王大贵把烟斗从嘴里拿下来,一歪脚对着鞋底嗑了两下,看到吐出那口痰带着暗黑的血丝,他怕闺女回来看见,站起来用脚狠劲的搓了几下,走到街门口,手搭凉棚的往村子远处看去。
破烂的街道坑坑洼洼,没有鸡啄食,没有猫狗跑,大街上只有几个穿着单薄衣服的孩子蹲坐在地上,玩儿石子土泥块。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蹲在房前阳光下晒太阳拉闲呱。小小的村子,没有一点能叫人觉得新奇的地方,有的只是卖不出去堆在门前的臭鱼烂虾。
西下的太阳带着冷艳的余晖,映照着一个瘦小单薄的女人从村西走过来。身前的影子随着女人的前行,往前延伸,身影的大小长短却不见变化。
身影越走越近,只听“爹,春风这么大,你怎么站在街门口,走,咱回家。”说着,王燕把铁锨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扶着他爹的胳膊走进了院子。
“哎、我说燕儿啊,你这忙活了一阵子,把鱼装在大车上是要往哪送啊?”大贵转头问了一句。
“嗨,这打渔的人日子也不好过呀,打上一网鱼在咱这又卖不掉,听说是往县城鱼贩子手里送,吃了夜饭就走,天亮前赶到县城,去晚了人家就不要了。”王燕把手里的铁锨靠墙根放下,进屋准备做饭。
王大贵嘴里吧嗒着烟袋,突然问道:“燕儿,你能不能跟赶大车的说一声,给个方便我也跟着走?”
王燕从屋里出来疑惑的问道:“爹,你也要到县城?你去有事儿啊?”
“燕儿啊,你家杨顺自从那次出海就再也没回来,我是想到远点的鱼码头找找,看能不能有个消息。嗨,你个女人家又出不了远门,光在家成天抹鼻子掉眼泪的也不是个法子,你也不用多说,我跟你妈在家都说好了,背着干粮出去找找看,说不准就能有点眉目,省的在家干着急还坐立不安。你快去跟车把式说说,不,还是咱俩一起去吧,说好了我就直接跟着走。”王大贵说的很坚决。
王燕一看他爹是为这事儿来的,她知道她爹的脾气,犟起来谁也挡不住,再说杨顺没了消息,自己在家心里也一直不踏实,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她爹这一去找,自己心里还会多一些盼头,也就不再劝说她爹。
这父女俩哪知道周玉华为了找儿子,一夜急的口舌生疮,铁牛一夜都没回来,她就像脱了一层皮。
周玉华昏昏沉沉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朦胧中隐隐约约听到鸡叫头遍,一时村子里的鸡,紧跟着此起彼伏的鸣唱,狗低吠,沉寂的村庄显露出生机。
鸡鸣狗吠,触动了周玉华已近麻木的神经,她霍得从炕上跳下地,什么都不顾的冲出房门。
正趴在炕沿似睡非睡的王木立老婆徐子花,猛地惊醒,跳起来本能的想抓住周玉华,可她还是慢了一步。等她紧跟着跑到街门口,只见一条黑影向村外飘去。
徐子花朝屋里喊道:“闺女呀,你妈好像是朝村外跑去了,快找你木立叔多带上几个人跟上来,我先......。”人已冲入晨雾,后面喊的什么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