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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进京(1 / 1)

宋策和袖儿娘的父母都已作古,拜天地时,庄子上充当司仪的教书先生提议让二公子上座,接受新人的叩拜。

赵靖玉早已把袖儿娘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丈母娘,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她的叩拜,奈何乡民们实在热情高涨,连拖带拽地把他摁在了喜堂正中的圈椅上。

宋策拉着袖儿娘跪下,恳切道:“二公子宅心仁厚,慈悲心肠,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送来米面银两,还为我们免租子盖新房,大恩大德如同再生父母,当得我们的叩拜。”

“对呀对呀,要不是二公子,我们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住在那破烂不堪的草房里,这个冬天都未必过得去。”乡民们说道。

袖儿娘补充道:“想当年我们母女流落到此,也是多亏了二公子收留,才得以安身活命,二公子的恩情我们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倒也不用做牛做马,把女儿抵给我就够了。赵靖玉心里想着,往谢南嘉那边看过去。

谢南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以为他是征求自己的意见,便点了点头,让他坦然接受就是了。

赵靖玉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便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接受了一对新人的三叩首。

行完礼,新郎新娘回房换下繁琐的衣妆,出来招呼宾客们坐席吃酒。

赵靖玉被安排在首席,由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做陪。

一个锦衣玉面的公子,坐在一群衣着朴素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中间,还要极力装出正经八百的主子样,这画面怎么看都很滑稽,谢南嘉拼命忍着才能不让自己笑出来。

赵靖玉从来没吃过乡下的酒席,对着一桌子粗糙没造型,盘子还有缺口的菜肴实在下不去嘴,但他是主客,他不动筷,别人都不敢动,无奈之下,他只好每个盘子里夹了一筷子。

原本以为会很难吃,没想到看着不怎么样的菜,入口却香得很,是京城酒楼吃不到的风味。

乡下厨子倒是很会做菜,赵靖玉想着,正打算再吃几口的时候,六七双筷子已经下去了。

他不嫌弃乡下人,但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吃法,只得忍着对食物的渴望放下筷子,专心喝酒。

酒是水酒,乡下人用自己种的粮食酿的,虽然比不上他常喝的好酒,香味倒是独特,他喝着喝着就上了瘾,喝到兴起,与众人推杯换盏,还问宋策能不能送他两坛,让他带回京城。

宋策说当然可以,只要二公子喜欢,别说两坛,两缸都可以。

众人都说二公子真真平易近人,是世间难找的好主子。

乡下人夸人没有弯弯绕,也没有花言巧语,赵靖玉听着竟十分顺耳,借着酒劲儿,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正兴高采烈,谢南嘉过来叫他,让他跟自己走。

赵靖玉也没问什么事,站起来就摇摇晃晃跟她走了。

谢南嘉把他带到西厢房,给他端了好几盘菜过来,让他一个人安静享用。

“空腹喝酒容易醉。”谢南嘉解释道,“我知道你爱干净,别人吃过的你吃不下,特意叫厨子给你单做了几盘。”

赵靖玉顿时眉开眼笑,心里暖洋洋的。

“袖儿,你终于知道体恤我了。”他半眯着醉眼说道,“是不是你的铁石心肠被我融化了?”

谢南嘉:“……”

我有铁石心肠吗,我怎么不知道?

再说了,他以为自己是太阳吗?

热热闹闹的宴席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赵靖玉一行也要启程回京。

袖儿娘舍不得和女儿分开,又不敢耽误二公子的行程,拉着谢南嘉的手哭成了泪人儿。

谢南嘉只好安慰她,说自己以后会常回来看她。

宋策也说,等开春暖和了就带她去京城看女儿。

最后,为免她伤怀,宋策便让她留在家里打点收尾的事,自己去送二公子。

直到把人送到了庄子外的大道上,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宋策才带着谢南嘉的殷殷嘱托往回走。

袖儿娘正在院子里收拾从邻居家借来的桌椅板凳,胡三木的婆娘李氏突然疯疯癫癫地跑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直朝袖儿娘冲过去,嘴里喊着:“丧天良的,我要杀了你们,给我男人和儿子报仇……”

院里还有几个妇人在帮忙收拾,见状不由大惊失色,慌忙喊道:“袖儿娘,快跑,快跑!”

袖儿娘闻声回头,被疯子一样的李氏和她手里的菜刀吓得倒吸一口气,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

可惜已经晚了,李氏已然到了她跟前,高高举起菜刀,她转身一跑,那菜刀就一下子砍在她后背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袖儿娘一个踉跄向前俯冲倒地,李氏追上去又是一刀。

“杀人啦,杀人啦,李氏杀人啦……”妇人们惊呼着四散奔逃。

恰好这时宋策回来了,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惊恐尖叫,脑子嗡的一声,撒腿就往里跑。

李氏杀红了眼,高举菜刀就要往袖儿娘头上砍,宋策冲过来,没功夫多想,抬胳膊挡了一下。

虽是冬天衣裳厚,架不住刀快人狠,连衣裳带胳膊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宋策忍着痛一脚踹倒了李氏,拉起袖儿娘就跑。

“偿命,偿命,都得给我男人偿命……”李氏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爬起来去追他们,挥刀一通乱砍。

袖儿娘后背挨了两刀,人都快昏迷了,根本跑不动。

眼看着李氏的刀又砍过来,宋策连忙把她护在怀里,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菜刀之下。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就听李氏惨叫一声,菜刀落地,人也跟着跌倒在地。

宋策惊诧回头,就见一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眼前,手持一把滴着血的长剑,剑上的血,来自李氏的肩膀。

这时,有不少乡民闻讯赶来,将李氏制服。

妇人们都惶恐地围着观看。

好好的喜事眨眼变成祸事,众人都扼腕叹息。

“多谢壮士相救!”宋策惊魂未定地向那人道谢。

“无妨,快看你家娘子伤势如何。”男人说道。

宋策一看怀里的袖儿娘,已然昏死过去。

“袖儿娘,袖儿娘……”宋策连声唤她,眼泪奔涌而出,“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可不能有事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袖儿交待……”

“先莫哭,我看看还能不能救。”男人打断他的哭喊,蹲下来,将手中长剑搁在地上,抓起袖儿娘的手腕。

宋策忙止住眼泪,紧张地盯着他。

男人探了鼻息,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势,说自己或许能将人救回来,但不敢保证能活多久。

宋策心都碎了,连声求他快快施救。

男人便吩咐他把袖儿娘抱到屋里去,又随手点了两名妇人进去帮忙,还叮嘱余下的人别忘了给李氏包扎止血。

“这恶婆娘,索性任她死了算了!”众人都义愤填膺。

说归说,到底都是纯朴之人,还是给她包扎了伤口。

屋里面,经过一番紧急包扎救治,又服下男人给的一颗续命丹,袖儿娘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两个打下手的妇人惊喜道。

宋策上前握住她的手,颤声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袖儿娘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眼泪就下来了。

宋策忙给她擦泪,安抚道:“别哭别哭,牵动了伤口会疼的。”

袖儿娘艰难地喘着粗气,转头看了看床边站着的男人和两个妇人。

“是这位壮士救了你。”宋策介绍道,直到这时才想起忘了问人家的姓名来历。

“我是二公子的侍卫。”男人不等他问便主动说道,“二公子掉了一块玉佩,叫我回来寻找,正好看到那妇人在伤人。”

“原来如此,二公子真是我们的活菩萨,丢个东西都能救人一命!”两个妇人信以为真,忙忙地出去和乡亲们报信,顺带叫大伙帮二公子寻找玉佩。

袖儿娘缓了一阵,有了些力气,对宋策说道:“倘若我死了,有件事你记得告诉袖儿,她不是我亲生的,她的亲生父母在京城……”

宋策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在说胡话?”

一旁的男人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没有糊涂,我说的是真的。”袖儿娘剧烈地喘息,“袖儿是镇国公府的小小姐,十二年前……”

“这位婶子!”旁边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的伤势很重,眼下不易太过激动,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不迟。”

倘若袖儿娘的话属实,袖儿就是国公府真正的小姐,关于她的秘密,自然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哪怕是宋策也不行。

“对对对,等好了再说不迟。”宋策忧心袖儿娘的伤,随声附和道。

“不,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袖儿娘说道,“我若死了,你把实情告诉袖儿,她就不会为我伤心了……”

“你说的什么话,就算不是亲娘,也养了她十几年,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宋策含泪道,“你若真舍不得她伤心,就该好好的活下去。”

“没错,你若不想女儿伤心,就该好好活着。”男人接过宋策的话说道,“你的伤只要医治得当,还是能好的,不如现在就跟我去京城,让二公子找名医为你医治。”

“去京城,她这样能行吗?”宋策迟疑道。

“能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留在这里反倒更危险。”男人道,“你若真想她活,就快些去备马车,咱们走快一些,没准能追上二公子,二公子一定会想办法救治她的。”

二公子就是红藕庄园的活菩萨,宋策一听他提到二公子,立刻打消了所有的顾虑,急忙忙出去备马车,顺带安排人在他离开之后代为照管庄子上的事。

一柱香后,袖儿娘被抬上铺着厚厚稻草和被褥的马车,那位“二公子的侍卫”亲自驾车,带着她和宋策往京城而去。

乡民们忧心忡忡地送走了他们,有人突然喊道:“二公子的玉佩还没找着呢!”

“人命关天,二公子慈悲心肠,不会在乎一个玉佩的。”教书先生说道。

众人都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突然又有人喊:“不好了,李氏不见了。”

大伙这才想起,只顾着忙袖儿娘的事,把那恶婆娘给忘了。

“跑了可不行,一定得把她找回来,送官府。”

“她男人是侯夫人的亲戚,不知道官府能不能管。”

“管不管也得先找着再说。”

众人忙忙地四处去找。

而此时的李氏已经跑进了后山,准备从山那边绕道去京城,到定远侯府找夫人为她作主。

……

赵靖玉和谢南嘉对红藕庄园后来发生的事浑然不知,一路悠哉悠哉地往京城前进。

没有了来时的匆忙,大家都很放松,行至天黑,赵靖玉说夜里不安全,非要去驿站住一宿。

谢南嘉挂念着画楼绿柳和四小姐,担心自己不在秦氏姑侄和赵兰雅会对她们不利,因此不想在驿站耽误时间,奈何赵靖玉死活不愿意赶夜路,她除了屈从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住进驿站的他们便和宋策三人完美错过。

五更时分,城门刚开,风尘仆仆的三人便进了京城。

有续命丹的奇效,袖儿娘一夜颠簸,除了伤口疼,倒也没发生什么危险,宋策守着她一夜都没敢合眼。

冬天的黎明人烟稀少,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进了镇国公府后门所在的小巷。

马车停下,宋策撩开车帘往外看,疑惑道:“这里好像不是定远侯府?”

“这是后门,你们情况特殊,不好惊动旁人。”侍卫解释道。

宋策信以为真,没有再问。

侍卫下车敲开门,和守门的耳语几句,折返回来赶着马车进了门。

“袖儿娘,你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见到袖儿了,她一定会求二公子把你医好的。”宋策握着袖儿娘的手说道。

袖儿娘虚弱地点点头:“等见了袖儿,我一定要把实话告诉她,你不要拦着我。”

“见了再说吧!”宋策不置可否地说道。

马车转过几个弯,停在一排矮房前。

侍卫下车,打起帘子道:“这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二位先在里面歇一歇,等我去禀了二公子,再来接你们。”

宋策忙应了,和他一起把袖儿娘抬进一间矮房里,放在床上。

侍卫随即便出去了,临走吩咐他千万不要离开这间房,免得不小心冲撞了主子们。

宋策应道:“放心吧,我就守着我家娘子,哪也不去。”

侍卫放心离去,趁着府里多数人还未起床,匆匆赶往少夫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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