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 1)

人生地不熟。罗萝往左不是往右也不是,她有心想问路,却又不想对街上那些经过的男人张口,站了良久,她见到一位手上挂着竹兜的老大娘正朝她缓缓而来,连忙上去:“大娘,你知道府衙怎么走吗?”

老大娘左手挎着竹兜,勾着背,黝黑的脸皱纹橫刻,露出豁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府衙?姑娘是外地人吧?府衙很好找的,你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经过西市第二路口左拐再右拐,就会看到两颗大槐树,然而右拐直走,差不多两里地就到了。”

罗萝眼角抽搐:“啊?”

“没听懂?”

罗萝不好意思干巴巴笑道:“要不再说一次?”

于是老大娘重复了一遍,罗萝跟着念了一遍,心里大概有谱了。

话说罗萝从来没有下过山,对容城繁华的这一切颇为好奇。沿街,鳞次栉比的客栈酒肆,商铺罗列,糕点铺,胭脂水粉铺、灯笼铺、首饰铺、麸粮铺,碳铺,衣铺,绢帛铺,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她忽然间明白,哥哥为什么总不愿意她下山了的缘故了。

山下的一切是那么鲜活新奇,接踵而至的行人,鳞次栉比的房屋,小商小贩吆喝,青石板路,小小的拱桥,以及风中飘扬的酒肆旌旗等等,都是她从没有接触过见过的。若不是被迫下山,而是平时,只怕她一下山,便再不想再回山上去了。

迎面吹来一阵香风,罗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什么东西这么香。”就看到不远处街道林立的角楼二楼上,有十几个脂粉浓厚,身着露肩露背衣裳的女子,趴在栏杆上,向下面的人挥舞手绢。嘴里喊道:“客观快来玩呀,宜香院十周年纪念,进门有好礼相送哦。”

罗萝揉着鼻子经过,然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些不好好穿衣服的女子,还发现周围男子们竟在兴奋回应,忽的,她与一名蓝衣女子目光接触。对方看见她,挑了挑眉,故意抖了抖胸脯前两斤圆鼓鼓的白肉,嘴角流露出挑衅的笑。

罗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罗萝紧闭上眼,无法理解这些女子大庭广众视名节而不顾。罗萝身旁不远处有一名妇人,就在闭眼的时候,耳边炸了声响,是妇人揪着一个男人的耳朵在叫骂:“看什么看,她有我没有吗,不准看看这些青楼贱货!”

楼上女子一听不乐意了,纤纤玉指伸在半空中,并探出身子回骂道:“臭娘们,你骂谁是贱货。”

妇女越斗越勇昂头,只手叉在宽阔的腰上,脸色涨红回呛道:“谁应谁就是贱货。勾引男人的贱货!你祖宗就算积了八辈子的阴德都让你这种浪蹄子败光了。要我说你露个啥,全脱了呗,不花钱还让全天下男人看了,多风光啊。浪蹄子,贱货,我呸!”

一石激起千层浪,妇女本来挺有气势,但见楼上栏杆处,渐渐没有了人,便立刻拖着丈夫混入人群中。一场嘴仗就此结束,在一旁观战的罗萝目瞪口呆,容城不光繁华,民风也十分彪悍。青楼里陆续出来许多身材曼妙的女子,一个个怒发冲冠,早已没了刚才楼上招揽客人的亲和模样。罗萝见势不妙赶紧开溜,她还有正事要忙呢。然而就在这时,她偶然看到小二楼西窗上侧立着一个人。

罗萝怔住,抹了抹眼睛——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还有衣裳,不是陆珩是谁?

罗萝还没瞧够,这时小二楼有人来到窗边,挡住了陆珩,却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子。那男子似乎要关窗,显然和她打了个照面,罗萝与他的视线交汇,刹那间,罗萝察觉不妙赶紧挪着步子走了。

罗萝心跳如擂鼓,对方的眼神充满探究,似乎还认识她。可她却不认识他啊,这就让人很不爽了。不过话说回来,陆珩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在绸缎庄吗?怎么竟是在青楼找姑娘?罗萝自认没将自己摆在陆少夫人的位置上,就单纯的感觉被骗了。这让她很火大。果然人不能看表面,起先还以为尹玉娴是不是误会陆珩,如此这般,呸,果然跟他是一色儿的,都不是东西。罗萝并不想去找陆珩算账,毕竟陆珩不是自己真的的相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些纠缠,以后脱身也方便。反正如此一想,罗萝便没心没肺朝前走了。

楼上,万俟萧着急忙慌唤道:“喂喂,陆珩快来看,那人不是你娘子吗?”

“我娘子?”陆珩在桌上剥瓜子:“你眼花了吧,她现在在家里呐。”

“真的是她!你来看啊。”

陆珩不信,把瓜子放下,挤到窗边,大喇喇道“哪儿啊哪儿啊。”

万俟萧指着楼下,眼神寻了个遍却没找到人:“咦,刚刚就站在楼下的,我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就躲了。现在看不到了。”

陆珩看了万俟萧一眼,摇摇头,彻底将窗关上,坐到圆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你一定是看错了,她才嫁过来第一天,怎么会出府,就算出府也是坐轿子,她可是陆府的少夫人怎么会随便就上街。”

万俟萧也跟着坐下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也是,那名女子邋邋遢遢,怎么可能是少夫人。不过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真是奇妙。”

罗萝一刻不停歇,终于找到府衙。日光凝固,枝繁叶茂的大梧桐树将整个衙门笼罩的阴森鬼气。两扇大门紧闭两扇黑木门,右边放着一盏大圆鼓,下方左右各有一只七尺来高的石狮,透着庄严与肃穆,不容轻慢。明明盛夏,她却背脊生寒。

罗萝喘着粗气,她不敢相信,这里面关的就是铜锣寨的兄弟。明明只一墙之隔,却无法施救。罗萝只觉得心莫名揪得生疼,她靠在坚实的墙壁上,只恨自己没有绝世武功。

眼泪漱漱的往下落,罗萝想念哥哥,想念叶雪凝,想念那些义薄云天铜锣寨的弟兄们,以及山上从前从前那安稳和睦的日子。可是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牢里究竟有没有哥哥和雪凝姐不得而知,可就算没有,里面的人她也一样要救。

她是铜锣山的二当家,有责任保护山寨,保护兄弟,当年发过的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不敢忘,也不会忘。死又何惧,不过头断碗大个疤,为了弟兄们,值!

罗萝打定了主意,却不知该如何下手。惆怅之际,有人骑着高头大马从东边赶来,三匹高头大马驮着三个身披披风的男人,偏偏在府衙门前停住。站在最前面的马匹上男人身着一身暗蓝锦衣,面向大门没有动;而他后面的人匆匆下马,走上前扣响大门,边高声大喊:“开门。我们是王爷府的!”

这一声自报家门,罗萝听得真真的——王爷,这容城的王爷有很多吗?成亲那天她也遇到过一个王爷。

不多一会儿,门府衙大门果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名矮个头衙内,衙内对马上的人恭恭敬敬作揖。就见到最前面的男子等衙内说完了,利落下马,背脊挺直,侧过身子对身旁的人,低语说道着什么。

罗萝离得远,竖着耳朵却并未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但是这个侧脸,等等!罗萝不可置信,如果她没看错,此人竟是徐以隽。徐以隽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十五年前,徐以隽的父亲早年做官被奸人陷害,以至于全家流放北方苦寒之地,当时衙役遣送他们在途径铜锣山的时候被瘴气毒死,徐以隽一家人也奄奄一息,好在当年哥哥和父亲发现了徐氏一家,将其救上山。虽然后来徐以隽父母不治而亡,但总算年仅五岁徐以隽活了下来,并且在铜锣寨长大成人。经历这么多事,罗萝忍不住想,如果不是那次求亲,她和徐以隽会是一辈子的兄弟吧。

罗萝忘记了那天自己是何等不留情面的拒绝别人,她只觉得看到对方就像看到亲人,然而徐以隽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那两个骑马随从似乎对徐以隽言听计从,衙内更是如此。没道理,铜锣寨一干人等全被通缉,为何徐以隽能独善其身?还有刚才敲门的时候,他们自称是王爷府的人。

王爷,哪个王爷?徐以隽明明是铜锣寨的人,怎么就成王爷的人了?

罗萝按捺住一颗要从胸腔子跳出的心,这才有心观察起徐以隽。她将自己往后藏了一藏,只凭借一只眼睛窥探。几天不见,徐以隽似乎像变了个人,硬朗的脸庞虽然依旧,只是嘴角不再挂有痞痞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她从前竟没有发觉他竟然也有如此冷酷的一面。

徐以隽转身不知是出于警惕还是什么,转身看了一眼,并未看到罗萝。他与衙内一同入了府衙。留下两名随从看马,两扇黑木门再次吱吱呀呀阖上,风乍起,疾风卷起院前的落叶,人和马一动不动,看起来比没人时,还充满鬼气。

罗萝小心翼翼挪回身子,脑子里像有无数盘旋不尽的麻雀,混乱不堪,她不聪明,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救人还得从长计议。

找了条巷子,依稀记得来时的路。罗萝忍不住回忆成亲时,有位姗姗来迟的王爷。是了,那位王爷如今掌握着铜锣寨弟兄的生死,莫非徐以隽的主子就是他?

罗萝不敢想下去,心里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走的很快,可脑子偏偏不安生,冷不丁浮现出当日找徐以隽退婚的时刻,现在想来,罗萝觉得当时有端倪可寻,竟没有注意到。徐以隽为人向来直爽,为人仗义,脑袋瓜也聪敏,并且爱憎分明,当时她直言要退婚的时候,明明应该生气,却只平静反问她:“你想清楚,不后悔?”

你想清楚,不后悔。

罗萝停下脚步。心中重复默念:你想清楚,不后悔。仿佛任督二脉被打通,罗萝忽然揣摩出这句的话含义——所以,当日铜锣寨会发生什么事,徐以隽根本就是知情的,所以他是在暗示,如果不答应婚事,下场就是……

罗萝眼前忽然一黑,冷不丁的委下身去,眼前忽的又恢复光明,她踉踉跄跄站起身,艰难的扶着墙壁,这次她再也不敢往下细想了。她要回陆府,她要把这件事好好捋捋。如果徐以隽真做了对不起铜锣寨的事,她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让徐以隽付出代价!

最新小说: 小侯爷打脸日常 关于甚尔的老婆是银子这件事! 深白色的秘密 野火烧 军旅从即将退伍开始 王者:我,通天边路,放下感情! 大清第一作家 大明驸马爷 我是年代重生文路人甲 大唐:我被长乐公主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