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自压抑着呼吸,有些颤抖的把视线移向太平间正中央位置的那口冷冻棺…
看到这两颗金牙,我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刚才那对贼夫妻,以及这冷冻棺里躺着的老太太。
我还是我,不管是什么色儿的烟火,我都还是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冷冻棺看起来也还是那个冷冻棺,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那个老太太…还是不是之前那个确实死透的正经老太太。
我确定这太平间除了唯一的这扇门以外,就没有其他出入口了;我确定今天白天我们离开太平间时,这里的地面是干净的;我确定刚才那两口子没能撬开这扇门,所以在我们今天白天离开太平间后,中途就没人再进来过。
我甚至隐约已经确定,这两颗金牙的主人,就是冷冻棺里的那个老太太。
但是这两颗牙怎么会从她嘴里跑了出来?刚才我听到的“咣当”声,就是这两颗牙被丢向正门砸出来的声音吗?
死人是不会动的,这是常识;死人更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拔牙…这一点恐怕大多数活人都做不到。
起码我做不到。
那口冷冻棺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太平间除了制冷机运作的轻微嗡鸣声外,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这种安静让我想到了坟地。
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这两颗金牙我不可能自己给拿走,我的教养让我从小就养成了拾金不昧的好习惯。
但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这两颗金牙拿出去,等明天天亮再正大光明的交给老太太的儿子。
因为今晚这事儿说不清,我说这两颗牙是自己飞出来的绝对不会有人信,甚至就算我现在把这两颗牙直接丢回地上扭头就走,都有可能给自己惹麻烦。
毕竟今天那两口子本来就想好了要坑我的。
对,老太太的儿子本来就对我没安好心,那我就不能给他冲我使坏的机会,可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我把这两颗牙给老太太塞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就得了?
不管这两颗牙是怎么出来的,我特么还就不信了,难道我给丫塞回去她一介死人还能再给我吐出来不成?
说干就干。
我几步走到冷冻棺旁,透过钢化玻璃罩子能清晰的看到老太太的遗体。
她全身穿着绣着暗花的深色寿衣套装,脸上盖着一张比A4纸略大的黄纸,用以‘遮面’。
我知道,这叫‘挡三光’,不让老太太的脸被各种光线照到,其实也是为了不让活人看到她的脸。
只是一看到这张纸我就有些皱眉,因为黄纸上对应老太太嘴的位置竟然有一些血迹。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这老太太是病死的,那死后短时间内吐点血也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
嗯,对,很正常。
钢化玻璃罩严丝合缝的扣在棺身上,我知道这玩意儿只是摆在上面的,没锁没钉,而且很轻,我一个人就能很轻易的挪开它。
我把两颗金牙放到水晶棺旁边的平台边缘上,然后便开始动手。
罩子挪开的一瞬间,一股特别不友好的气味夹杂着透骨的寒气立刻钻进了我的鼻孔,熏得我差点直接放弃行动并从此戒掉榴莲臭豆腐螺蛳粉。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把罩子放到一旁地上,重新拿起那两颗金牙。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不怕尸体,是因为我特么压根就没接触过尸体。
以前跟尸体这种东西打过的最近的交道,也就是小时候大白天参加街坊邻居家,以及自己奶奶的葬礼。
但那时一方面来说是白天,另一方面来说每每那时都有好多人陪着壮胆,所以大家都不害怕。
至于自己奶奶.的葬礼,我除了伤心以外,根本没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心情。
甚至当初陪着父亲给奶奶守夜时,父亲上厕所的间隙,我独自和故去的奶奶呆在临时改成灵堂的客厅里,都不会有一丝一毫不合时宜的恐惧。
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奶奶,即使不在了,她也是我的奶奶。
但是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而且去世这老太太生前跟我也没什么交情。
眼下整个太平间就我一个活人,贴墙的那些冷冻柜里还有数量未知的尸体。
一个活人被一堆死人围着,这感觉…怎么好像是身在葬礼现场,却把参与葬礼的人的生死搞颠倒了一般?
深呼吸…深呼吸…死人打不过活人,死人跟死狗死猫死狮子死老虎一样都不能动,死人一点都不可怕…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颤抖的手和乱动的心脏,一边想象着如果今天胆怯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双重动力驱使下,我缓缓的拿着那两颗金牙,把手伸到了尸体的遮面纸下方位置…
我压根就没想过直接掀开这张纸,因为我不是特别想跟这老太太面对面。
毕竟孤男寡深更半夜共处一室本就不太合适,再面对面的话我会害羞的。
于是在确定自己手的位置和老太太嘴的位置后,我便闭上了眼,只用手摸索着去找老太太的嘴。
真凉…我感觉老太太脸上的皮肤已经接近零度了,这是下巴…嘴唇…没错,是嘴唇。
呀?老太太嘴是张着的?也对,这样才比较说的过去。
确定老太太的嘴是张着的以后,我缓慢的把手伸了进去…
只是老太太毕竟已经不能动了,她的嘴张开到什么尺寸就保持什么尺寸,我两根手指捏着两颗金牙,根本无法自如的完全伸进去。
我拇指食指夹着一颗金牙,半伸进老太太嘴里,试着找角度,找位置,因为过于紧张,体力消耗的非常快。
渐渐的,我的手指已经有些麻木了,终于在体力到达临界点时,那颗因为汗水浸泡导致表面越来越光滑的金牙,突然脱手而出,直接落在了老太太嘴里。
“铛啷…”一声轻响,我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猛退半步,睁开眼朝老太太看去。
我这动作带起的气流,让那张遮面纸自下往上整个掀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那张纸便重新落回了老太太脸上,但我也很不幸的看到了她那张怎么看都说不上眉清目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