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尚大师啊,说起来虽然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出名的,但是人家还确实是有真本事啊。”
就和大部分出租车司机一样,这辆“两块飞”的司机也很主动的和我们聊起了天。
话题的重点,自然就是我们要去找的人:尚大师。
从这司机嘴里,我听到了好几起出自尚大师之手的,堪称奇迹的“真实事迹”。
比如什么谁家小孩或者狗丢了,尚大师随手一指,那家人按那个方向去找,果然一找一个准。
还有帮人算命,经他手愣算出了几个高考状元。
最牛的,还有一个坚持了六十多年不孕不育的大姐姐,竟然也被尚大师通过神奇的手段,给,治,好,了…
还特么怀的是龙凤胎…
类似的事件司机师傅说了一路,不过很快我就在心里总结出了这些事件的共同特点:
1,所有事件都是这司机听说的,不是他亲眼所见,也没有见证人;2,所有事件都很神奇,神奇到不太科学;3,这些破事儿都特么是尚大师干的…
面包车不紧不慢的前行着,听腻了这些不靠谱的故事后,我便把视线转向了车窗外。
这会儿这辆车,已经行驶到了一片我好多年都没来过的地方。
“尚大师还…住在西…西关?”
看着周围的环境,我有些结巴的问了一句。
司机师傅答道:“是啊,不过人家可不是没钱在北安买房子,人家还住西关,据说是因为那边的风水好。”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在十多年前北安开始拆迁以前,我老家附近是有着‘东西南北’四个后缀为‘安’的村子的。
我是北安人,而尚三竿则是西安人。
只不过随着拆迁扩建,北安逐渐和另外‘三安’的经济水平拉开了距离。
后来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北安还保留着原本的名字外,另外三个‘安’,全都改成了‘关’字结尾。
西安变西关,南安变南关,东安变东关。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另外三安怎么改,北安依旧是北安。
但却不再是北安村,而是成了北安县。
在北安县还是北安村的那个年代,当时的经济中心也不在现在的那个位置,而是位于东南西北四安交界的一处地带。
那是一条街,一条那个年代的商业街。
曾经有多繁华,后来就有多凄凉。
拆迁之后我就没再去过那条街了,对那条街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十几岁时的模样。
青砖灰瓦,暮色阴沉。
“师傅,稍微开慢点…咱能从这条街过一下吗?”
“中啊,你给钱了,你说咋走咱就咋走,不差多这点路。”
司机答应的很爽快,接着就扭转车头,把面包车开进了那条街。
几下颠簸,面包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我打量着道路两旁的建筑,心里一阵唏嘘。
这是一条原本没有名字的街,在我很小的时候,这条街就被称之为‘街’,只要家里人一说‘去逛街’,那说的就肯定是来这里。
因为这是那个年代唯一的商业街,只有这条街上有商铺,除了这里,也没有其他‘街’可以逛。
“其实现在人家西关也拆迁了,弄的也挺好…虽然跟北安肯定没法比,但那小楼也是一栋一栋的都盖起来了,谁也没想到,就单单这个老街,不知道咋整的,一点变化都没有,上头也不说给好好修修。”
司机说起了他对这条街的了解,他说完后,小柔难得主动接嘴道:“这就涉及到经济学了,老街曾经繁华的时候,它是属于附近几个村子共有的,不单独属于哪个村,那要是想给这里拆迁改建的话,就得附近的村子一起出钱出力,几个村子都不愿意出这份钱,一来二去就把这么好的地理位置给耽搁了,唉,说到底还是农村人的眼界不行,看得不够长远,都是小农意识害的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小柔,语气古怪的说道:“哟,您是城里来的吧?看着就有文化啊。”
小柔答非所问的说道:“啊,我在北安县一中教书,平时也会涉猎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教书啊,厉害厉害,呵呵…”
司机随口敷衍了一句,便没再说话,专心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开着他的面包车。
小柔和司机说的‘老街’,就是曾经单名一个‘街’字的这条街。
只是就像面对一个上岁数的人一样,如今这名字前面,多了一个很符合它气质的‘老’字。
和我记忆里相比,老街现在的路况很糟糕。
使劲看倒是也能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是水泥路面。
但现在已经成了‘水泥块’路面了,一块一块的,到处都是坑。
有些坑里填了煤灰,有的填了石子,有的填的是沙土,有的干脆啥也没填,就让它那么坑着。
唉,有坑就该填啊,不然也太坑了。
颠簸的路面让司机即使想开快车都开不起来,我看着道路两旁即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一时有些动容。
这些建筑还都保持着上世纪七十年代左右的模样,门头都是水泥制成,上面阴刻着商铺的名字。
‘农村合作社’,‘国营综合商场’,‘供销社’,‘粮油部’。
全都是充满了年代感的名字,有的已经残破不堪,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这些店铺竟然都还开着门。
而且从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来看,虽然每家店都没开灯,从外面看十分昏暗,但确实还在正常经营着。
从每家店门口堆放的货物来看,这些店铺卖的东西也都很有年代感。
比如被草绳捆在一起的款式陈旧的碗盘,或者半手工制作的香油豆油,或者很古老的手工农具炊具,或者…是花圈纸人。
相比之下,那些在别处看来最不吉利的花圈纸人,在这条街上,却仿佛成了最和现代接轨,最没有年代感的物品。
而在这条街上来往走动的行人,看上去也和这条街的气质很相符。
入眼所见,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也有花花绿绿的艳色,但终归显得很陈旧。
再加上他们面无表情的脸,缓慢蹒跚的步伐,看了没一会儿,我便不由得想起了刚回北安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不知道到底死没死过的算命瞎子。
这仿佛把时光凝固在五十年前的老街其实并不长,满打满算,似乎也不会超过三百米。
两块飞开的再慢,很快也就到了老街的另一端。
眼看我们就要离开老街了,我忽然看到一扇斑驳木门里走出一个人,这是我在这条街上见到的唯一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