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说的‘灌肠’,是我们本地的一种特产,主要原材料是驴肉,姜末和芝麻香油。
这种灌肠份量很足,往往一根就有七八斤重,马克杯杯口粗细,半米多长。
切开这种灌肠,香味扑鼻,芝麻香油会立刻流淌出来,诱人至极。
我们在房间里沉默了十来分钟,蒋正终于拎着两根灌肠回来了。
看到这东西,九岁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终于出现了光亮。
他接过灌肠,征询过我们的意见,确定可以放心吃,就直接啃了起来。
不到五分钟,九岁就吃完了整整一根。
吃完一根,九岁就伸手想去拿第二根,但他马上又犹豫了,最终悻悻收回手,没继续吃。
尚三竿开玩笑道:“吃啊九岁,这就是给你买的,吃完不够咱再买,哥说了管饱就肯定管饱,可惜刚才忘了拍个小视频发个抖声,你这饭量横扫一切‘吃播’啊。”
九岁看向尚三竿,一脸疑惑的重复道:“抖声?吃播?那是什么?”
尚三竿微微一愣,皱着眉问道:“这…九岁,你是在那楼里待了多久啊?这期间你跟外界一直是脱节的吗?”
九岁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片刻后才说道:“具体…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在这楼里,看到过四次…外面放的,过年的鞭炮…”
“四年啊…四年前…这里还正常营业呢。”尚三竿感叹到。
九岁点点头说:“是,不过我躲的很好,没被人发现过。”
尚三竿接着说:“四年前…那也就是你家出事…”
尚三竿说到这里,九岁的眼神又重新暗淡了下来,我赶紧打岔道:“哎,九岁,你先洗洗手吧,看你吃的,两手都是油。”
九岁看了看自己又黑又油的脏手,抬头冲我问道:“去哪里洗?”
蒋正一指洗手间说:“那,卫生间在那儿,有自动热水,你还可以洗个澡。”
蒋正的提议得到了我和尚三竿的一致认可,之后我们稍一商议就决定,尚三竿留下陪九岁洗澡,蒋正开尚三竿的车带我回我家,给九岁拿几件我的干净衣服以及洗漱用品。
路上蒋正很好奇的问我打听九岁的事,我也不知道九岁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便只跟蒋正说了我们上学时的那些过往。
那时,九岁家是我们班上最有钱的家庭,他爸妈是做建材生意的,每天忙的不着家,也就没空管他,但给他零花钱是真的大方。
那会儿的九岁还是个圆形的小胖子,没办法,平时营养太好了,想不胖都难。
后来不知道怎么弄得,几个混混学生知道他有钱,就天天讹他。而他从小胆子就小,被人讹了,连说都不敢说。
直到有一次,我跟尚三竿放学一起回家时,正好碰见那帮混混又在讹九岁。
那会儿尚三竿家里的事已经出完了,他一度被好多同学当成了随便就敢拿刀砍人的疯子,即使是年级比我俩高的学生,也没有敢惹他的。
那天我俩一时心软,就帮着九岁解决了一下。
从那之后,我们仨就成了挺要好的哥们,九岁愿意花钱买好吃的跟我和尚三竿共享,我俩就罩着九岁,不让他被别人欺负。
直到初中毕业后,他父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非让他去参军,而他从小又是不会反抗的性格,所以就遵从了他爸妈的意见。
从那之后,我们就失联了。
我解释完,汽车也开到了我家大门外。
停车回家,把东西拿全,返回门岗室的路上,蒋正继续问我打听九岁的事。
我告诉蒋正,其实我和九岁失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家里人不希望我跟他来往太过密切。
原因很简单,九岁的家庭条件比我和尚三竿这种普通家庭强太多了,大家几乎能算是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上学时亲密归亲密,毕业了,走入社会了,肯定会成为不同世界的人,没必要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在跪舔有钱人。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我和九岁从小学就一直是同班同学,但之前关系却一直不亲近的原因。
我说完这话,蒋正古怪一笑,什么都没说。
但这一瞬间我却忽然有些尴尬…我说的我对九岁的态度,不就跟我现在对待蒋正的态度一样嘛?
我俩到门岗室时,尚三竿正倚在我床边玩手机,卫生间里传出阵阵流水声和蒸腾的热气。
我轻轻打开卫生间门,把全新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给九岁递了进去。
九岁洗着澡,我们仨安静的等待着。
半小时后,九岁还在洗。
我和蒋正一商量,便一起离开了门岗室,再去买些其他吃的。
买完吃的回来,又过了半个小时,卫生间的水声才停止。
片刻后,只穿着拖鞋和裤衩的九岁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惊讶的张大了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还是当年那个蠢萌懦弱的小胖子吗?这特么不是个欧美模特吧?
九岁有些自来卷的长发很自然的披在脑后,终于洗干净的脸看上去十分白皙,但那浓密的络腮胡子却又让他充满了阳刚之气,完全不会因为皮肤过白而显得娘炮。
他**的上半身,恍若雕塑一般,胸肌,腹肌,肩膀肌,手臂肌,每一处肌肉都紧实有型,整个身材简直堪称完美,丝毫看不到当初那个小胖子的影子。
看着他的肌肉线条,我再低头看看自己原本还算满意的胸腹肌,赶忙悄悄收收衣领遮了下。
和他比,我这根本拿不出手啊…
“我靠,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九岁,你这…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现在开始练你看还来得及不?”回过神来的尚三竿惊讶的说到。
九岁平静的说:“之前去当了两年兵,就瘦下来了,后来躲在这楼里时,为了生存,一直有锻炼体能,再加上吃不饱…就一直没再胖回去。”
我赶紧起身说道:“不变回去好啊,这多帅?你这外形完全可以出道了。”
“出道?什么意思?”九岁问到。
我随口说道:“啊,就是当明星…你快先把上衣穿上吧,看得我怪自卑的。”
九岁看了看被他攥在手里的衬衣说道:“头发…没干,等等再穿吧。”
我点点头说:“嗯,对,你这头发也太长了,明儿找个理发师给你剪剪吧。”
没想到九岁听完我的话,却摇摇头说:“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答应过自己,爸妈的仇没报之前,头发,不能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