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元太的消失。
三叔三婶正在无比陶醉的享受着被人吹捧的感觉,在一千发迹之前,这种感觉,是他们两口子从没体会过的。
所以他俩很投入,投入到完全没发现,开车带他们一家来饭店的那个司机,已经不见了。
而一千似乎是知道那个元太去干啥了,所以他一直连提都没提。
对其他人来说,元太就是个陌生人,所以也没人关注他。
在这种地方包场,饭钱都是提前预支付的,菜也不用客人点,不同价位有不同的套餐,具体菜品都是固定的。
看三叔这意思,今天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了,但整个大厅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桌子是空着的。
不知道是三叔对客人数量预估失误,还是他根本就是故意想把排场摆这么大。
饭店方面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反正包场就是包场价,只来一桌跟全坐满都是一样价钱。
要是包完场最后却只来了一个人,那人家饭店还更高兴呢,因为可以省下不少成本。
三叔发完指令,有个服务员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说了句话,又远远的冲三叔点头示意了一下。
三叔满意的把自己手机放到餐桌上,战术后仰,哼着小曲等待着酒菜上桌。
几分钟后,早已备好,甚至已经有些凉的菜陆续被端上了桌。
我们不管大辈小辈的亲戚都没直接动筷子,都在等三叔先发话。
而三叔那两桌酒友,从第一盘凉拌菜被端上来,他们就让服务员给开了两瓶白酒,接着就把三叔拉到了他们那桌。
三叔被拉走时,还想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就仿佛他是迫不得已才去应酬的一样。
但他最终却没装成功,没过几秒,他就带着无法掩饰的开心笑意,挪到了那桌,直接和那帮人喝了起来。
三叔果然还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老婆孩子和亲戚同在时,他会选择跟亲戚更近;亲戚和他的酒友同在时,他就会选择跟他的酒友更近。
奶奶在世时他就是如此,而且是把奶奶放到‘老婆孩子’那一组。
到菜全上齐时,虽然才过了短短几分钟,但三叔的脸上已经喝出了几分迷离。
我们这桌晚辈,除了小川一直在说话外,其他人一直不尴不尬没什么声响的吃着。
忽然,三叔冲着一千喊道:“小崽子!过来!给叔叔大爷们敬酒!”
我看向那桌,三叔脸上满是得意,其他人则皆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这指不定又是他们中的谁挑拨的,很有可能是想让一千出丑。
好熟悉的画面啊…这画面我几乎从小看到大。
一千停下手里的筷子,擦擦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餐具,没动。
那两桌酒友相互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忽然阴阳怪气的嚷道:“三哥,你这不行啊,太丢人了,连自己孩子都指使不动,哎哟哟…”
这人一开口,两桌人立刻开始起哄。
说风凉话的,吹口哨的,拿筷子敲盘子碗的,一时间,连大厅里的服务员都有些皱眉。
三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突然扯着嗓子冲一千喊道:“你特么死了?!养你跟养个废物有什么区别?!让你滚过来没听见?!赶紧滚过来挨个给你叔叔们敬酒道歉!”
嚷到最后,三叔已经破了音,听起来相当滑稽。
他的滑稽举动换来两桌酒友的大声喝彩,除了他因为这喝彩露出一脸满意笑容外,我们这些亲戚,谁都没笑,甚至像一水一春这种本就和一千关系一般的亲戚,还露出了相当尴尬的表情。
一千终于起身,径直走到三叔身边,冲三叔问道:“爸,您问我要十万块钱,说是要给我搞接风宴,就是指这顿?”
三叔顿时一拍桌子怒喝道:“给你接风花你的钱有什么不对?!要不是我帮你安排,你能有这么好的排场?!”
一千轻声说道:“没有,挺好的。”
“知道是为你好就好!那还不给叔叔大爷们敬酒?这些叔叔大爷谁不是为你好?挨个敬!”
三叔还和以前一样,根本不把一千当人看,而且很为自己这作风而骄傲。
一千看向那群三叔的酒友,依旧没动。
三叔刚又要发脾气,一个酒友忽然起身,端着一个装满白酒的三两装玻璃口杯,乐呵呵的走到一千面前说道:“哎呀,你看你爹也真是的,来,一千,咱喝咱的,不理他。”
这人的话也换来一阵起哄,这起哄的人里…也包括三叔。
一千低头看看那酒,没直接接过去,也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把酒泼到那人脸上,而是平静的冲那人说道:“我去年体检时查出了脂肪肝,喝酒会死,不喝行不?”
“哎呦,这话咱可不好接了,三哥,您儿子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啊。”
端着酒杯那人接话接的很快,似乎根本没听到一千说了什么,但他却提前就知道一千会拒绝。
至于三叔,他又一次开始暴怒,把一千一顿臭骂。
小纵有些想要暴走,因为我俩都知道,三叔的这帮酒友没一个好东西。
平日里蒙他家吃蒙他家喝不说,小时候一千挨过的骂,十次里至少有八次都是这帮人挑拨的。
但我按住了小纵,没让她起身。
因为第一,我知道一千的脂肪肝是他随口胡说的,昨天我俩还喝的挺好的,他只是不想跟这些人喝;第二…作为晚辈,如果我们敢开口说什么,只会让三叔更加暴怒。
他的怒火从来都只有一个宣泄口,就是一千。
等三叔又一轮怒火发泄完毕,一千平静的说道:“爸,我说我身体不好,喝这酒,会死。”
三叔嚷道:“连酒都不能喝,你这种废物活着有什么用?!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会死是吧?不喝你现在就去死!赶紧去死!”
那个一直端着酒杯的人看似打圆场般说道:“哎呀三哥何必的呢?孩子不愿意给你面子,那说明孩子长大了,是吧?你管不了也正常,不喝啊?不喝算了。”
这人说完,端着酒杯甩着风凉话就回了自己位置。
小纵又要起身,我按住了他,自己站了起来。
这么明显的挑事儿,一千不方便说什么,我可以以我个人的立场替他说话,三叔要骂可以骂我。
我两步上前,刚站到一千身后,他就仿佛背后有眼似的,轻轻一推,我一时竟然就没站稳,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回了自己那把椅子上。
“好,我喝,今天就陪叔叔大爷们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