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府回来,贺启暄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铁青,一进门,他连身上的正装都未换,.[]
“娘,爹爹在书房,珠儿去看爹爹。”
听见了贺启暄的脚步声,珠儿扭成了麻花儿一般,要从慕嫣然身上下地去内书房,却被慕嫣然拦住了,“珠儿乖,爹爹有事要忙,等珠儿吃完了饭,睡醒了再去找爹爹,好不好?”
哄好了珠儿,慕嫣然面带忧色的看了内书房紧闭的房门一眼,方坐回锦桌旁,喂着珠儿吃起了饭,一边,转头吩咐了小厨房去另做一份简单的饭菜,一会儿她送去内书房。
哄睡了珠儿,慕嫣然径自提着食盒,出了正屋。
叩响了内书房的门,便听见贺启暄清冷的应声,慕嫣然不忍的叹了口气,推开门迈了进去。
身上的服饰已被压得满是褶皱,贺启暄仰面躺在书房内室的床榻上,眼中有些落寞的失意。
将食盒放在锦桌脚下,慕嫣然走到床榻边坐下,柔声问道:“怎么了?”
“嫣儿,陪我躺会儿……”
贺启暄语音低沉,带着一丝莫名的依赖。
唇边弯起了一个柔美的弧度,慕嫣然径自脱了鞋,过去靠在了贺启暄身边。
两人仰面躺着,看着头顶竹叶青的帐幔,心中的浮躁,也跟着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嫣儿,今日我回文府。与那日咱们回去截然相反。三房的人尽数跪在面前,说不出的恭敬,可我知道,他们心里却未必如脸上一般的恭敬。”
轻声说着,贺启暄回想着晌午到文府时的情景,唇边透出了一抹自嘲。
“若不是舅父的罪己诏,想来今日他们依旧会是那日的模样吧?如今。便连文府的下人,也猜测着是文府势大,而我这王爷却是个绣花枕头。(就到叶子·悠~悠.)莫说文府那些人了吧?”
当日文府上下三百多口人尽数跪在王府门前,那会儿的他们,心里是怕着的吧?
可如今。离罪己诏陈情表呈上去已过去了近半个月,朝廷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文府是笃定了一切无虞,才会故态重萌的吗?
未必吧?
心中已有了答案,贺启暄顿时明白,为何离宫那日,自己执意不肯带着就藩诏令,以藩王仪仗一路来郓州,父皇的眼中,.
父皇。你怕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所以让儿子自己体会这一切吗?
心中问题极多,却没有答案,贺启暄长叹了几句,耳边。传来了慕嫣然平和的话语声:“殿下,农夫与蛇的故事,是因为那蛇有毒,若是一条无害的蛇,你说,那农夫日后还会做同样的傻事吗?”
“农夫。蛇……”
喃喃的念着,贺启暄的眼中,渐渐地闪出了一抹光亮,话音顿时也跟着飞扬起来:“自是不会,吃一堑长一智,人怎么会在跌倒过一次的地方再跌倒呢?除非那人是傻子。”
“那殿下是傻子吗?”
俏皮的笑着,慕嫣然转过头来问道。
“自然不会。”
闷声答着,贺启暄翻身过来,将慕嫣然拢在了怀里。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贺启暄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终于回复了清宁。
“倾心?”
静下心来,才闻到慕嫣然身上的香味有些莫名的熟悉,贺启暄嗅了嗅鼻子,犹疑的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低声答道:“母妃留给珠儿的东西里,有几张制香的方子,闲来琢磨了一下,配出来竟真的和母妃制出来的香是一样的味道。【叶*子】【悠*悠】”
“真香……”
惬意的叹着,贺启暄又嗅了几口,脸上,已全然不见了方才慕嫣然进屋时的那丝颓然。
“起来吃饭吧,午膳都过了时辰呢。”
慕嫣然坐起身拉着贺启暄说道。
“王妃所言甚是,摆膳……”
打趣的说着,贺启暄坐起身,却趁慕嫣然起身之际,将她抱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
又惊又怕,慕嫣然紧紧的环着贺启暄的脖子,一边娇羞的嗔道:“快放我下来,一会儿被人瞧见,可像什么话啊?”
犹自转了几圈,贺启暄才满意的将慕嫣然放在床边,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整理鬓发,贺启暄仰头笑了几声,自去食盒里取出了饭菜,开心的吃用起来。
一直到七月过完,云都内一片安宁,都城方向更是未得到一丝传闻,仿若那日的罪己诏,和文府兴师动众的请罪之举,都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文府的人,原本都提心吊胆的担心着,眼见如今的情形,却是都乐不可支的暗笑起来,便连文嗣逡,也被三老太太暗自腹诽了一通。
“娘,大哥说的没错,大房和二房如何,那是他们的事,咱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可三房的事,您可不能糊涂啊?皇上按而不发,兴许就是在观望文府的态度,这个时候文府更该事事恭敬,否则,错而不改,才是最大的罪责呢。”
乐安堂内,二老爷看着三老太太低声劝道。
“族谱的事,与三房无关吗?”
瞪了儿子一眼,三老太太粗喘着说道:“宣王要重修族谱,淑敬皇后要成为文氏后人代代敬仰的人,这无可厚非,可此举,摆明了要把燕氏也抬举起来,凭什么?她在的时候便享尽了福,丢下了一儿一女和一大家子人,我刚嫁进来那时候,府里谁把我放在眼里了?要不是我苦心经营,你们以为三房能有今日吗?我替她拉扯儿女,如今儿女有出息了,她便是死了,也有追封的二品诰命,我呢?我有什么?”
越说越觉得委屈,三老太太的眼中,已满是泪意。
二老爷心内不安,却不敢再违逆母亲,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娘,儿子虽不成材,可到底如今也已经做到了从五品,儿子会上进,定然能给您争来个诰命,您……”
二老爷的话还未说完,一旁,三老太太已怒声斥道:“此事不容再议,我早些年便跟族里打过了招呼,重修族谱,除非我死了。等我合上了眼,你们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终归我看不见,想在我活着的时候让我受这份委屈,绝无可能。”
说罢,三老太太的一双三角眼怒目瞪着儿子,愈发显得苍老狰狞。
八月初九,是贺启暄的二十岁生辰,文府长房的大老爷亲自过来请安示下,请贺启暄和慕嫣然到文府去庆生,贺启暄却执意推却了。
送走了大老爷,贺启暄回到一心堂,看着逗着珠儿玩的慕嫣然说道:“初九那日,我带着你和孩子去云都郊外玩一天吧,听营里的将士说,那儿有山有水有人家,风景极好,若是运气好,还能碰上好客的老乡,到时候能混一顿野味吃,也是不错的。”
见贺启暄一脸盘算的模样,慕嫣然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堂堂宣王,竟想着要去混一顿农家野味,若被人知晓了,还不知道该如何笑话呢,瞧你到说的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到那日,若是混不到饭,可真是要笑破大牙了……”
过生日那日,是一定要吃饱喝足的,寓意来年衣食无忧,慕嫣然如此打趣,贺启暄傻呵呵的挠了挠头,也不接话,只抱过了珠儿,父女二人逗乐起来。
八月初八,老黄历上,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再加上民间想来以八作为“发”的谐音,这一日,倒是仅次于拜财神那日的好日子了。
大清早起来,想着第二日就是贺启暄的生辰了,慕嫣然吩咐了紫云,去小厨房取出了第二日的菜单,仔细的看了起来。
虽应承了贺启暄明日带着珠儿跟他去云都郊外玩,可到底是不能马虎的,所以,第二日的晚膳,慕嫣然决定府内同庆,为贺启暄过生辰。
斟酌好了菜式,将单子拿去让小厨房准备了,慕嫣然正打算去右梢间看看珠儿醒没醒,门外,传来了林管事有些紧张的声音:“主子,圣旨到了,都城里来宣旨的公公已在前院大门口候着了,小平子公公正应承着呢,您赶紧准备接旨吧。”
此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慕嫣然心内暗自揣测,这就藩诏令怕是要等到贺启暄过了生辰,没想到,竟真是踩着点儿来的。
一边嘱咐了林管事前去照应着,取香案准备接旨,另外安排人去军营里请贺启暄回来,慕嫣然忙不迭的吩咐紫云取出正装更换起来,刚穿戴好,贺启暄便进来了,顿时又是一番忙碌。
等到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前院跪接圣旨,已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而宫里来的那位公公,却是个面生的。
“主子,这是内务府的黄公公。”
小贵子在一旁介绍道。
“宣王殿下大喜,宣王妃大喜,这便接旨吧?”
黄公公一脸笑容的说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和慕嫣然跪在了香案后。
从锦盒里取出明黄色丝帛卷轴,黄公公缓缓打开,细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六子贺启暄,其性至义,其行至良,能文善武,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兹钦封为郓州藩王,望尔日后尽心尽力,恪守本职。钦此。”
“儿臣接旨,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启暄俯身拜道。
从黄公公手里恭敬的接过圣旨,递给慕嫣然供在香案上,贺启暄转身寒暄着要请黄公公入内喝口茶,却见他摆了摆手道:“殿下,皇上另有几句话,要奴才私下转告殿下呢。”
闻言,贺启暄心中一动。(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