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也不过刚回来,才解了外袍,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面上的胡茬是续了好几日的,可见着他这几日里定然是没得闲的。
于是李式微便顺着问道:“可是大理寺里这几日有什么紧要的案子要办?”
“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近日里丢了颇为重要的东西,吩咐下来让我们务必早些查出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谢慎便直接与她说,“那日里欣姐儿生辰的时候太子不也过来了,便与我说了这事,尔后就一直查着。”
是齐皇后的事情。
李式微便多了几分兴趣,因而就问道:“按理说皇宫大内的,一般不会有贼人,便只可能是皇后身边的人可查出来是谁敢偷皇后的东西。”
谢慎摇摇头说:“原是有些眉目了,不过皇后突然按下这事,说东西找到了,不必查了,我们便也只能停了下来。”
既说到齐皇后,李式微便不由得想起之前,原若没有齐皇后从中贸然插手,想来谢夫人与白氏、小兰氏可不会被无罪释放,至今安然待在谢府里头,若说没有一点点戾气是不可能的。
当下似真似假三分嗔怪与谢慎道:“当初我答应与你成亲,原是笃定着谢夫人她们定然是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的,这份笃定直至谢夫人她们入狱落到实处,可后来他们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你当时似乎一点点都不意外。”
贸然听眼前人翻起前事,谢慎有几分愣神,他也没有遮掩那许多心思,直言道:“谢家虽不若其他世家那般根深蒂固,可这么多年谢家大郎汲汲营营,却也不是白白费功夫的。”
“于齐皇后眼中,谢家是一把刀。”
“但凡这把刀还有着用处,皇后便不会放弃。”
“同言之,但凡皇后当权,想要谢家夫人并三房夫人齐齐出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以着郡主的出身,合该对这些更有多了解才是。”
这便是出身所带来的劣势。
式微她到底不是原主李氏,不过贸然借用了这么个身份,一腔热血的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然后碰了壁。
碰壁之后的式微,这么一程功夫也反应过来这个道理,晓得要想报仇还须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可纵然如此,她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慎道:“我的谋划落了空,然慎郎的谋划却是稳稳的”
这一阵李式微一直是这样唤他的,可每每谢慎听了,耳朵总是不自觉的红那么一下。
他不禁有些愣神。
“你既娶了我,借着沈国公府女婿这么一层身份,在外头行事总是比先前更便宜罢。”谢慎听着这话,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李式微又说:“不过先前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可这一阵看下来,慎郎先有闵国公府帮衬,后又与太子熟识,也不尽然需要做我李式微的郡马。”
“可你当初又偏是你那样与我说的,想来也真是让人疑惑。”
既不看重她郡主的身份并背后的沈国公府和凤阳长公主,作甚么要与她做一对假夫妻。
“除非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这样嘟囔着,竟让谢慎生出一身冷汗,尔后点到为止,也不追根究底,就说:“罢了,想那许多做什么,说不成当初的时候你是心慕本郡主,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才假借那样的借口罢了。”
“可是这样不?”她突然靠得他极近,极是认真的问道。
谢慎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尔后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
李式微方才退后道:“罢了,不逗你了,想来你这些日子一定极累,且收拾收拾用了膳就快些休息吧。”
然谢慎却突的生出一股不舍之意来,他生来便是一个人,虽说习惯了孤寂,可并不代表着他喜欢孤寂。
或许从前是这样以为的。
然而当他第一次得到何式微的好意,第一次醒来枕边有李式微的身影的时候,他的心境分明有不一样的变化。
那是一种叫做温暖的感受缓缓流淌心田。
浓烈的让他自己都不能否认。
谢慎有些不想也不敢再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屋里——虽说那屋子经过李式微的收拾,已不像是从前那样家徒四壁,冷清的令人可怕。
可谢慎就是不想。
“方才我听人说,你之所以出去,是因为谢思贤惹事了?”他有些没话找话道。
式微对着自己并不讨厌且还是曾经的救命恩人的谢慎,很是愿意多说一些话,闻言就与他道:“今儿个府里来了两个姑娘,一个是你也认识的兰家庶出幼女兰灵儿,另一个便是陈氏女——至于这陈氏,是谢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如今明面上说是来探亲,实际上却是陈家想借着咱们谢家给陈姑娘相看一门婚事。”
“而这陈姑娘头一次进府来,便遇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谢思贤,谢思贤耍酒疯,冒犯了陈氏,陈氏便将他给打了,后请了郎中过来,说是皮外伤,只看着怪是吓人的。”
听到这儿,谢慎的面上就带了些笑意,“打得好。”
“我也觉得是这般,就是陈氏似乎还有些后悔。”李式微是极喜欢听谢慎说这话的,闻言就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越发兴致勃勃的和他道,“那陈氏懂什么,不过与谢思贤才接触了那么一日罢了,因听到他嘴里念叨着原配何氏,就觉得谢思贤是个专情的。”
“还为了谢思贤与我辩解,方才真是让我好生生气。”
说到谢思贤,二人是同样的同仇敌忾。
不过谢慎为人淡漠,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虽然对着李式微总是会不自觉地显露真正的情绪,当下也只客观的评价道:“甲之砒霜,却是乙之蜜糖。”
“在你眼里他如毒物一般,甚至你知道他就是个毒物,然而也总是要别人真正的经历后方才能懂得。”
“为这么点小事与他置气,倒是不值得。”
李式微听了一想,倒也果真是。
“看不出你瞧着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蛮有哲理的。”接着在谢慎有意无意的示意下,总归两人一同用了膳,尔后谢白珍吵着要李式微与谢慎一同给她讲故事,二人无奈,只好陪着点这小姑娘,谢慎从前没听人讲过故事,也不会与孩童讲故事,于是就是李式微一边讲着,谢慎与谢白珍一大一小俱都听着。
到底是真乏了,没一会儿,谢慎听着听着竟就睡着了。
外头的谢白宛也打量了合该到了李式微与谢慎休息的时候,就进来将谢白珍给领走了。
李式微认命一般的将谢慎给搬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