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齐眼下却还是极力按耐住脾性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到底是我们二房的嫡长子,终究与你玮弟不同,是要承担起我们二房的,再者先前为父对你是多有疏忽,但那也只是因为你日渐年长,终究是到了能独立的时候,你玮弟却不同——却忘记了你年幼之时为父与你母亲何尝不是手把着手教你学东西的?”
他眼下像极了一个劝子女回归正途的父亲。
可谢其景积累在心中这么多年的仇恨又岂是他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得了的,更不论大兰氏的死在谢其景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心结。
他对谢思齐这个父亲,不仅仅是失望,更有着怨恨。
“父亲也知那是在我五岁之前的记忆了,可惜儿子善忘,对当年父亲的悉心教导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谢其景轻描淡写道,“儿子更记得的却是母亲病重临死之际,父亲依然不忘同小兰氏快活,以至于让母亲死不瞑目,更记得母亲去之后,儿子起初数次来寻父亲,渴望得到那一微点的父爱,都被父亲冷着脸给拒绝,转眼看到父亲同玮弟父子相亲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无多大用处。”
“既是父亲先舍弃的我,那么如今我心不在谢府,也是理所应当的。”
“玮弟会替着我好好儿的照顾父亲的。”
谢思齐当下里已有些气急败坏了,“你玮弟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不是不清楚,他都还指望着你照顾,你却让他替你尽人子的责任。”
却是打着谢其玮如今得了疯病,让谢其景负责谢其玮这一生的打算。
谢其景冷笑道:“玮弟也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怎么能剥夺他照顾你的权力呢?”
“再者,儿子只说要入赘伯侯府,却并没有说不照顾父亲,假使往后谢家败落了,儿子还是能大发慈悲给父亲一口饭吃的。”
他无限嘲讽道。
是在谢思齐思量再三,自以为做了最明智的选择——为了有出息的长子,而抛弃续娶的妻子小兰氏之后,再度给谢思齐重重的一棒。
这其间的感受,可想而知。
谢思齐可笑道说:“你真真是我的好儿子,这么多年就一直怀着对为父的怨恨,偏不动声色,为父还以为你只是恨小兰氏罢了,以为”
以为他处罚了小兰氏,谢其景便能对他这个父亲感激涕零。
可谢思齐终究是想错了。
“你这样做,不是真正喜欢到祁姑娘到了愿意入赘的地步,你是为了报复我罢。”谢思齐到这会儿才看清楚了长子的心思,尔后仰天大笑,“也罢,既你心不在谢府,我又何必留着你,没的每天在眼前心烦。”便将谢其景给挥退了。
谢其景临走之前尤自与谢思齐说道:“父亲也别太灰心丧气了,起码还有谢府供养着父亲,再者父亲往后许不成还会有子嗣,只怕也是完全容不下玮弟的。”
他说罢这话,方才起身告辞。
后头的时候李式微就与祁伯侯府说定了谢其景与祁姝的婚事,至于婚期,却和谢白宛与闵小公子的婚事相差不远,但因为谢其景到底是要入赘到祁伯侯府,倒是不太繁琐。
就在李式微先后着手准备这两门婚事的时候,宫里头传来了个不大好的消息,那便是身为如今孝帝独子的太子李恪病重,甚至已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
闻者莫不替孝帝、替太子感到担忧。
毕竟众所周知,太子李恪是孝帝独子,若这唯一的儿子出了事,往后又该让谁承继大统。
且不说太子李恪性情温和,原就极得上下的一致喜爱的。
至太子病重的消息传出来,各家里都有派人前去看望,说到这上头,太子与李式微还是表兄妹,李式微怎么着也是得去一趟的。
因此她便挑了个空闲的日子,与谢慎一道去东宫看望了太子。
太子李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着,他如今躺在榻上,身上无二两肉,比上一回册封澹台明月为奉仪的时候更要瘦上好多,眼睛无神,整个人就仿若一具骷髅一般,看上去怪是吓人的。
李式微免不了问李恪道:“未知表兄这得的是什么病,依着太医院的医术,总不至于没有法子罢,却怎的还是成了如今这样子。”
李恪却极淡然道:“许是天意罢。”旁的却不愿意多说了。
李式微也不能强问,尔后便丢下谢慎与李恪待在一处,她与正在侍疾的澹台明月自出去了,当着澹台明月的面,她也没藏着掖着,就径直问道:“表兄不愿意说,明月姐姐身为他的身边人,总是知道表兄的病情起因是为何罢?”
虽说沈家上下都很讨厌齐皇后,但对于太子李恪,多数都还是抱着希望的。
澹台明月侍奉在太子李恪身边这些日子,也是身心俱疲,这些日子不断有人前来问她太子究竟是患的什么病,又是怎样患上的,澹台明月记着太子的叮嘱,一直都没往出说。
眼下见李式微问了,她初始摇头,尔后寻思了一会儿方道:“太子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中毒?”式微听着这消息其实倒不太惊讶,主要是太子那模样也不像是有病,就像是中毒的,“那究竟是谁下的毒,以着皇后的手段凌厉,总是该能查出来的罢。”
澹台明月晦涩道:“这下毒的人太子并非不知道,却是知道,而要一味包庇。”
“众所周知,齐皇后与太子虽是母子,可二人性格南辕北辙,皇后当初就是踩着许多人上位的,这其中不免得罪许多人,他们不能对皇后做什么,便将魔爪给伸到了太子的身上,太子自觉母亲罪孽深重,自己落得如今这模样也全然当是替皇后赎罪,因此并不想让那幕后真凶为皇后所知,并赶尽杀绝。”
这也是太子李恪不愿让她将他中毒的真相与旁人说的原因。
“如太子这样品行出众的人,古来能有几人。”李式微听着也不由得感叹说,“他若为君主,定然能为万民谋福祉,就是可惜了。”
“那毒难道无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