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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峪关军营。
由于国防舆图被盗, 以往的边防守制以及行军调配绝大部分都要推倒重建。覆伯鸿顶着压力满负荷运转,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日,覆伯鸿刚处理完北边的边防调配, 罕见的空闲了下来。算起来, 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睡过整觉了, 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
覆伯鸿视线瞥到放置在桌面显眼处的那张黄色信纸,心中破掉的大洞呼啦啦作响,眸底的伤痛几乎要化作实质。
他随手翻开一本公文, 狠下心肠, 准备让自己重新忙碌起来。
“报――”
这时,外面士卒的声音响起。
覆伯鸿停下翻阅公文的手指, 道,“进来, 什么事?”
士卒掀开主账的门帘,走了进去,朗声说道,“启禀将军,军营外有人拿着信物, 说是从京城来的, 想见您。”
……京城来人了?怎么回事?
覆伯鸿满头雾水, 说道, “把信物给我看看……”
士卒恭敬的呈给他一只紫檀木盒。
覆伯鸿看着眼前雕刻着四爪盘龙戏珠图饰的木盒,愣住了。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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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顷之后,那人走入主帐,取下遮盖了大半张脸的兜帽, 露出精致绝美的脸庞,瞬间整个室内都好似亮堂起来了。
他面色淡淡, 语气也淡淡,“覆将军,好久不见。”
覆伯鸿施了一礼,叹道,“边关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路途曲折,匪患恶徒比比皆是,离王殿下天潢贵胄,万金之躯,实在不该以身犯险啊……”
他顿了顿,带着些微试探,“再则,陛下他知道吗?”
顾也朝没有烟火气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覆伯鸿品出了毛骨悚然的味道。
他闭上了嘴。
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良久之后,才听顾也朝冷冽的声音响起,“那封信……覆将军收到了吧?”
顾伯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角扫过那张黄色信纸,心有所感,“那封信,是殿下派人送来的?”
顾也朝点了点头,“是的,事态紧急,本王遣人送的八百里加急。”
覆伯鸿似有明悟,起初收到那封信件的时候,心神巨震,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他颤抖着仔细检查了信件,从印鉴至密语都是将军府独有,说明可信度极高。他本想找送信的人问问具体情况,可是那人却早已离去……
“这段时间你派人找过了吗?可有什么线索?”
覆伯鸿有些挫败的道,“臣派出去的人毫无所获。只能加强关口警戒,限制百姓出关,可是峪关历来沉疴已久,许多本地豪强至今仍在偷渡物资去突厥贩卖,杀之不尽,断之不竭……唉……”
顾也朝抿了抿唇,瞥了他一眼,“本王这边……倒是有些线索……”
“……什么线索?!”覆伯鸿浑厚的嗓音里满是急切。
顾也朝眼底幽深,慢悠悠的说道,“本王可以告诉你所掌握的全部线索,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覆伯鸿心中一紧。
“很简单,本王想让你明晚突袭距离峪关最近的突厥马场。”
覆伯鸿被他的大胆提议摄住了心神,过了好一会,才沉声说道,“离王殿下可知率兵出关攻打敌国并非易事,不是脑袋一拍,一声令下士卒哇哇往前冲就完事。其中筹谋策划、调兵遣将,每一个细节都是重中之重……”
“并非易事……说明也是做的到的,不是吗?”顾也朝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或者说,在覆将军心中,自己女儿的命不值得一次突袭?”
覆伯鸿心中苦涩,表面却很强硬拒绝道:“恕难从命,臣身负圣恩,不能把将士的命当作儿戏。”
“覆将军大可不必就此作出决断,你先听本王把话说完。如今这种形势,我大周与突厥免不了一场血战。可你也知晓,突厥近些年来国力日渐强盛,战力雄浑,早已不是几十年前被我军打得割地求和的弱国。就算没有舆图被窃事件,这一仗,也很难打。”
覆伯鸿点点头,显然认同他的看法。
“所以,在开战之前,我们需要打破这个局面,化被动为主动,让突厥人露出破绽,以争取有更多的时间完善防线。”
“所以,殿下想以马场为突破口?”
覆伯鸿有些意动,可又想到什么,随即摇了摇头,“还是不妥,我差斥候去打探过,马场的守卫固若金汤,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拿下。”
“硬攻是下策。冬季天干物燥,我们只需派人烧毁粮草,顺便再将鞭炮扔进马群,便够他们喝一壶了……届时,突厥那边定会乱上一阵,后面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顾也朝说话不急不缓,神色淡定。
“好,就这样办!”覆伯鸿彻底被说服了,虽然他的性格比较中庸,偏向保守,却也不是固执己见、冥顽不灵之人。
然后他捋了捋胡须,有些不好意思,“那有关芫芫的消息……殿下可以告知了吗?”
顾也朝眉毛微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覆伯鸿。
覆伯鸿揭开信纸,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有些失魂落魄,“所以,芫芫已经被他们带出关了吗?”
“……”顾也朝沉默着,没有说话。他重新戴上黑色兜帽,往门口走去,临要出门时他低声提醒了一句,“覆将军,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翌日深夜,月色被厚云掩盖,凛冽狂风呼啸怒号。突厥马场突然扬起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响了个热闹,人声沸腾,战马嘶鸣。借由风势,从粮仓燃起的火迅速蔓延至营房,橘色的火焰越扬越高,直至吞没整个养马场。
谁也不知道,在距离养马场几里之外的地方,趁着突厥人慌乱之际,有个戴黑色兜帽之人领着一队人马轻松越过突厥防线,往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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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皇宫。
夜色已深,厚重的乌云挡住了星光,大地被浓黑席卷,压抑又阴森。安佑钦下了马车,匆忙往永和宫而去。
往常随处可见的宫人不见了,只有少数宫廷侍卫打着灯笼在巡逻。
当抵达永和宫,再次见到王兄安佑明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往意气风华、挥斥方遒的突厥王变得憔悴不堪,一日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只见他瘫坐在皇椅上,身周倒着几瓶烈酒,看见安佑钦来了,稍微坐起身子,木然说道,“桑临他……感染了天花……”
安佑钦瞳孔紧缩,“……什么!怎么会这样?!”
“皇宫里已经开始扩散了,栖梧宫目前已经封锁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对寡人的惩罚啊……”安佑明猩红着双眼,沉浸在悲愤的情绪里不能自拔。
“若是惩罚,为什么不应验在我的身上,桑临他还这么小……”
“王兄……你不要太担心了……”
安佑钦完全理解王兄的痛苦,在这种时候,再多安慰的话也起不了作用。
他只能沉默的坐下,看他痛苦的发泄,陪着他一起喝酒。
等天光大亮,太阳照常升起。安佑钦睁开双眼,头疼欲裂,还没等他缓过来。
坏消息传来――
峪关外的马场被人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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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王府。
覆芫芫整夜没有睡好。上京城里这场瘟疫是危机,亦是机会――她完成任务的机会。
她从丫鬟青娥口中得知,北方的积雪一般都会在立春前开始融化,化作娟娟细流融入大地。
所以,立春那一天对于突厥人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从作战的角度上考虑,突厥大军开拔之日,定然不会拖太久,有九成以上的几率会在立春前后。
现在距离立春只有十几日光景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想着想着,她竟然又睡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多了一个人。
“……我是在做梦吗?”
覆芫芫闭上双眼又重新睁开,然后――
“啊――!”
一阵尖叫声响起,震落院子里叶尖的残雪。
安佑钦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无奈的捂住枕边人的嘴,下巴抵住覆芫芫的额头,慵懒的声音低声警告,“女人,别吵!”
“唔唔唔……给窝晃凯……魂淡……”覆芫芫坚决不认输,她翻腾着身子,双手用力想扳开捂住嘴巴的大手,几次以失败告终后,便曲起膝盖,想给姓安的色狼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臭流氓,看姑奶奶怎么治你!棉被里覆芫芫的右膝大致瞄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向安佑钦撞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安佑钦的手掌化作残影,捉住了覆芫芫修长的小腿。
! ! !
覆芫芫怒了,她的身体快过脑子,左腿迅速曲起,胡乱踢过去。
安佑钦此时也被弄出了火气,他翻身避过,然后压住不安分的覆芫芫,单手束缚住覆芫芫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阴郁,“芫儿,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关你屁事!
覆芫芫扭动着挣扎,被压得差点喘不过气,“快把我放开,你这个臭流氓!”
安佑钦感受着手下细腻柔软的肌肤,眸底有不知名情愫凝结成最深的墨色。
“我不可能放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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