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书房
“师兄,那妖女没死日后定会来报复,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从山崖边回来,岳不群与宁中则回到书房后,宁中则一脸担忧的问道。
“难啊!”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们既得罪了魔教又得罪了内卫府,内卫府我还不太担心,杨青云这个人恩怨分明,不会因为东方文来找我华山的麻烦。可是魔教,若是那妖女养好伤后回来报复,恐怕到时我华山就真的有灭门之祸了。”
宁中则本来也知此次凶险异常,总还存着个侥幸之心,这时听岳不群如此说,登时大为焦急,道:“那……那怎么办?难道咱们便束手待毙不成?”
岳不群道:“你可别丧气,大丈夫能屈能伸,胜负之数,并非决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岳夫人道:“你说咱们逃走?”
岳不群道:“不是逃走,是暂时避上一避。咱们已重伤那妖女,已经大占上风,暂且避开,并不堕了华山派的威名。再说,只要咱们谁也不说,外人也未必知道此事。之前左冷禅派陆柏丁勉前来欲干预我华山的掌门之位,我们就对外说此去嵩山找左冷禅理论。”
宁中则一听,立即暗暗叫好,说道:“师哥此计大妙,咱们为了逃避妖女的报复,舍却华山根本之地而远走他方,江湖上日后必知此事,咱华山派颜面何存?但若上嵩山评理,旁人得知,反而钦佩咱们的胆识了。左盟主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上得嵩山,未必便须拚死,尽有回旋余地。而且也可暂时躲避,谅那妖女也不敢找到嵩山去。”
此时说定,宁中则有开口道:“师兄,也不知冲儿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他吧。”从断崖回来,安排好众弟子的情绪后,宁中则与岳不群来到了令狐冲房间看望令狐冲的病情,自从昨晚令狐冲被打伤后他们还一直没来过。
岳不群点了点头,两人向令狐冲房间走去。
两人走进令狐冲躺卧的房中,岳夫人见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岳灵珊正在一旁满脸伤心的照看着。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岳不群伸手搭住脉搏。过了一会,以双掌抵住令狐冲双掌的掌心,将内力缓缓送将过去。内力与令狐冲体内的真气一碰,岳不群全身一震,脸上紫气大盛,退开了一步。
“师兄,你没事吧,冲儿怎么样了?”宁中则一见大吃一惊,跑过去扶住岳不群问道。
岳不群摇了摇头说道:“冲儿体内真气相互冲撞,不受控制,而且真气极强,我本想用紫霞神功给他调节梳理一下,却一定也运不进去。”
岳夫人道:“只有你的紫霞功才能消解,是不是?那怎么办?”
岳不群道:“眼下我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令狐冲忽然开口说话:“林……林师弟呢?”
岳灵珊奇道:“你找小林子干么?”
令狐冲双目仍然紧闭,道:“他父亲……临死之时,有句话要我转……转告他。我……我一直没时间跟他说……我是不成的了,快……快找他来。”岳灵珊眼中泪水滚来滚去,掩面奔出。华山派群弟子都守在门外。
林平之一听岳灵珊传言,当即进房走到令狐冲榻前,说道:“大师哥,你保重身子。”
令狐冲道:“是……是林师弟么?”
林平之道:“正是小弟。”
令狐冲道:“令……令尊逝世之时,我在他……他身边,要我跟……跟你说向阳……向阳巷……老宅……老宅中的物事,要……要你好好照看。不过……不过千万不可翻……翻看,否则……否则祸患无穷……”
林平之奇道:“向阳巷老宅?那边早就没人住了,没甚么要紧物事的。爹叫我不可翻看甚么东西?”
令狐冲道:“我不知道。你爹爹……就是这么两句话……这么两句话……要我转告你,别的话没有多说”林平之虽不得其解也不再多问。又交谈一阵,岳不群吩咐说让他好好休息,四人便离开了房间。
岳不群夫妇回入自己房中,想起令狐冲伤势难治,都是心下黯然。过了一会,岳夫人两道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流下。顿了一顿,说道:“师兄,事不宜迟,就依你的话,咱们带了冲儿马上走,慢慢设法替他治伤。”
岳不群摇了摇头道:“冲儿伤势极重,带了他兼程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送了他性命。”
岳夫人道:“那……那怎么办?当真没法子救他性命了么?”
岳不群叹道:“唉,那日我已决意传他紫霞神功,岂知他竟会胡思乱想,误入剑宗的魔道。当时他如习了这部秘笈,就算只练得一二页,此刻也已能自行调气疗伤,不致为这几道异种真气所困了。”
岳夫人立即站起,道:“事不宜迟,你立即去将紫霞神功传他,就算他在重伤之下,无法全然领悟,总也胜于不练。要不然,将《紫霞秘笈》留给他,让他照书修习。”
岳不群拉住她手,柔声道:“师妹,我爱惜冲儿,和你毫无分别。可是你想,他此刻伤得这般厉害,又怎能听我口授口诀和练功的法门?我如将《紫霞秘笈》交了给他,让他神智稍清时照书自练,那妖女转眼便找上山来,冲儿无力自卫,咱华山派这部镇山之宝的内功秘笈,岂不是一转手便落入魔教手中,那我岳不群可真成为千古罪人了。”
岳夫人心想丈夫之言甚是有理,不禁怔怔的又流下泪来。
岳不群长叹一声走到床边翻开枕头,取出一只扁扁的铁盒,打开铁盒盖,取出一本锦面册子,将册子往怀中一端,推门而出。
对门外不远处的弟子说道:“你传我号令,大家在正气堂上聚集。”
片刻之间,华山群弟子都已在正气掌上按序站立。岳不群在居中的交椅上坐下,岳夫人坐在侧位。岳不群一瞥之间,见群弟子除令狐冲外,均已到齐,便道:“我派上代前辈之中,有些人练功时误入歧途,一味勤练剑法,忽略了气功。殊不知天下上乘武功,无不以气功为根基,倘若气功练不到家,剑法再精,终究不能登峰造极。可叹这些前辈们执迷不悟,自行其是,居然自成一宗,称为华山剑宗,而指我正宗功夫为华山气宗。气宗和剑宗之争,迁延数十年,大大阻挠了我派的发扬光大,实堪浩叹。”他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
接着说道:“但正邪是非,最终必然分明。二十五年前,剑宗一败涂地,退出了华山一派,由为师执掌门户,直至今日。不料前数日竟有本派的弃徒封不平、成不忧等人,不知使了甚么手段,竟骗信了五岳剑派的盟主左盟主,手持令旗,来夺华山掌门之位。为师接任我派掌门多年,俗务纷纭,五派聚会,更是口舌甚多,早想退位让贤,以便静下心来,精研我派上乘气功心法,有人肯代我之劳,原是求之不得之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高根明道:“师父,剑宗封不平这些弃徒,早都已入了魔道,跟魔教教徒不相上下。他们便要再入我门,也是万万不许,怎能任由他们痴心妄想的来接掌本派门户?”劳德诺、梁发、施戴子等都道:“决不容这些大胆狂徒的阴谋得逞。”
岳不群见众弟子群情激昂,微微一笑,道:“我自己做不做掌门,实是小事一件。只是剑宗的左道之士倘若统率了我派,华山一派数百年来博大精纯的武学毁于一旦,咱们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本派的列代先辈?而华山派的名头,从此也将在江湖上为人所不齿了。”
劳德诺等齐道:“是啊,是啊!那怎么成?”岳不群道:“单是封不平等这几个剑宗弃徒,那也殊不足虑,但他们既请到了五岳剑派的令旗,又勾结了嵩山、泰山、衡山各派的人物,倒也不可小觑了。因此上……”他目光向众弟子一扫,说道:“咱们即日动身,上嵩山去见左盟主,和他评一评这个道理。”
众弟子都是一凛。嵩山派乃五岳剑派之首,嵩山掌门左冷禅更是当今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武功固然出神入化,为人尤富机智,机变百出,江湖上一提到“左盟主”三字,无不惕然。武林中说到评理,可并非单是“评”一“评”就算了事,一言不合,往往继之以动武。众弟子均想:“师父武功虽高,未必是左盟主的对手,何况嵩山派左盟主的师弟共有十余人之多,武林中号称‘嵩山十三太保”,大嵩阳手费彬虽然逝世,也还剩下一十二人。这一十二人,无一不是武功卓绝的高手,决非华山派的第二代弟子所能对敌。咱们贸然上嵩山去生事,岂非太也卤莽?”群弟子虽这么想,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这时宁中则接口说道:“正是,封不平他们持了五岳剑派的令旗,上华山来罗唣,焉知这令旗不是偷来的盗来的?就算令旗真是左盟主所颁,咱们华山派自身门户之事,他嵩山派也管不着。嵩山派虽然人多势众,左盟主武功盖世,咱们华山派却也是宁死不屈。哪一个胆小怕死,就留在这里好了。”
群弟子哪一个肯自承胆小怕死,都道:“师父师娘有命,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不群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大伙儿收拾收拾,半个时辰之内,立即下山。”接着又对陆猴儿说道:“大有,你就不用离开了,留在山上照看你大师哥。”
离开之时岳不群顺眼又向厅上“正气堂”三字匾额瞧了一眼,心想:“我当年初入华山派练剑,这堂上的匾额是‘剑气冲霄’四个大字。那是华山是多么的强盛,现下改作了‘正气堂’,原来那块匾可不知给丢到哪里去了。可是如今却……”岳不群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