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曲调渐渐走高,琴音越来越急,众人仿佛身置于战场之间,视野所见,旌旗弥漫,鼓声雷雷,演习,点将、列阵,等一系列战前准备逐步完成,列队之后,士气如虹的大军在各主将的带领下走出军营,向战场开去。
片刻之后,琴音又再次降低,降为低沉。大军到达战场,列队迎敌,对面敌军军阵中,数十万大军亦是盔甲明亮、精神抖擞,大战一触即发,一股肃杀悲凉之气笼罩在战场上空。
“咚、咚...”进军开战的鼓声渐渐响起,马、步、弓三军齐动,数十万大军遮天蔽日的向对方攻去,杀声阵阵、马蹄雷雷,宁静的战场瞬间如火山喷发般喧闹起来。箭矢离弦、利刃出鞘,刀光剑影闪动之下,无数士兵顷刻间身首异处、阴阳两隔,战场上厮杀不断,在人马惨嘶声中将此曲烘入**。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激昂的曲风加上秦慕白娴熟精湛的演奏技巧让人身临其境。内卫府二百内卫个个均是身经百战,闻听此曲,众人仿佛回到了当年某个金戈铁马的激情战场,豪情澎湃的手提利剑,身先士卒人马如电,千军辟易血肉横飞!
忽的,琴调陡然下沉,无数汉军从侧翼杀出,纵然项羽力拔山兮、英气盖世,依旧难挽败局,大军溃败,退于垓下大营,汉军四面包围,缠绵忧愁的楚歌从四面传出,楚军心中不由得一阵耸动。
倏忽之间,人们仿佛听到了中军大帐中的凄婉绝歌,“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寒光闪过,伊人销魂,曲调婉转低沉、悲壮戚怆。
随即音调再次细微走高,八百铁骑杀出,左冲右突;乌江血战,尸堆如山;最终,一道寒光闪过,那个魁梧的身躯,终于永远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最后,一声四弦齐奏,如裂帛划空嘎然而止,一曲终了、万寂无声。
流不尽的英雄血,斩不断的绕指柔,慷慨、激昂、凄艳、悲壮!——红颜薄命,英雄迟暮!如果说《笑傲江湖》奏出了江湖儿女的豁达豪迈、自由洒脱,那么这曲《霸王卸甲》则真正反映出了铁血男儿杀敌报国、沙场建功的壮志豪情。
就在《霸王卸甲》跌宕起伏的旋律还在众人心中百转萦回、不愿离去之时,琴声再度毫无节奏的响起。
只见上官云青手指浮动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再不求七弦之美,不顾音律之妙,要的只是快猛迅捷,有的只是发泄心中的愁绪,已让人分不清指间落于何处,琴面之上尽是模糊地指影。心绪烦乱、杂乱无章,伤筋断骨、痛彻肝肠从指间散播出来,众人不由得转头向凉亭之中望去。
“嘭嘭嘭!”片刻之后,坚韧的琴弦再也经不住如此挑虐,一根根从中间崩断,“噗!”紧接着,一股血箭从上官云青口中飞出,喷洒在石桌之上,断弦的七弦也被沾染上点点鲜血,显得格外刺眼。
纵横江山万里,睥睨天下豪雄,血染江湖尽惊恐,护得万民一世宁!若护不住心中知己红颜,天下尽安又有何意义?
下定决心后,上官云青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对外喊道:“来人!”
一名内卫闻言快速奔来,躬身行礼道:“统领有何吩咐?”
“把东方文给我叫来!”
“是!”一阵脚步远去,花园中再次恢复了安宁,上官云青也再坐不住不由得来到亭边,清凉的威风拂过面庞,让他心里感觉好受了很多。不多时,忽然感觉脸上一凉,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下起了淅沥小雨。
不由得悲苦一笑,默念道:“好,就让这一场春雨,洗去这一世繁华!”
锦衣卫总署
经过一刻钟的酝酿加势,雨势已经来越大,已经有娟娟细流滴滴答答从房檐落下,凉亭之内,张逸飞抱着个酒坛靠着支柱躺下,默默地享受着这最后的宁静,任凭雨水打湿衣襟也毫无所觉。
自从东方不败被送走后,他还是每晚都会来到这里,回忆那片刻的温馨。明日正邪两派大战之时,也是自己行动之日,待双方斗后两败俱伤之时,自己突然杀出,帮弱胜强,使得双方伤亡达到最大。
此次事件已经惊动了父亲,他本来要亲自出手,一举除掉杨青云、方生、冲虚及东方不败等各派顶尖高手,但由于妹妹身上尸毒未解,因此无暇来京,将一切都交由自己处理。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但是最近,一个问题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久久纠缠。不由的喃喃自语道:
“爱情是什么,究竟怎样的答案才是你想要的,你要怎样才肯嫁给我?”
猛灌了几口,不由得有了几分醉意,望着手中的酒坛,不由得念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读完这一句,猛地将手中的酒坛朝远处一抛,左手一撑,右手翻动,一道寒光随身形跃起,直冲雨幕中奔去。边舞剑边念道: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念完最后一句天下归心之时,猛地一剑劈向湖边的一块巨石之上,砰地一声,巨石从中断为两截,一半向远处飞去,一半跌入湖中,激起一片水花,直朝张逸飞覆去。张逸飞却一动不动,任凭水花朝自己袭来,希望借此冲去心中的烦恼忧愁。
城西驿站
二楼一间客房外,一名粗布青袍少年站在走廊边,凝望着外面黑夜中的雨幕一言不发,似乎也是心中忧愁,想要在这春雨带来的凉风中寻得一丝安宁。
不多时,一名身着白花袍的女子拿着件黑色披风从另一间房子内走了出来,轻轻地给这位青年披上,温声说道:“令狐师兄,我这几日给你做了件披风,你试一下感觉如何!”
这名青年正是令狐冲,从洛阳出发后他马不停蹄的北赶。幸运的是,在路上他遇到了一股劫匪,从他们身上劫得数百两纹银,解决了路费问题。
六日前他就到了京师,为避免被杨青云发现认出自己,便一直居住在此,并多次潜入京城,到东市寻找最佳藏匿地点,选定救人后的撤退路线,经过数日准备,一切完成之后,只静待四月二十七这一日的来临。
“很合适,谢谢你了,仪琳师妹!”令狐冲系好后冲依琳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望向雨幕中不在多言。
他到这里的第二日在大厅吃饭时,便遇到一个脏兮兮的女妮上门讨饭,但被老板赶了出去。看到那身粉红色道袍,他便想起了依琳。东方白是魔教圣姑之事已经传遍天下,依琳也定会知道,担忧她难以接受,便买了几个馒头想给她送过去,顺便问一问认不认识依琳。却不想此人正是仪琳。
自仪玉告诉她此事后,依琳的确心痛不已,难以接受。于是偷偷跑下了恒山,想去京师去内卫府,亲口问一问姐姐,她到底是不是东方不败的弟子,到底是不是魔教圣姑。靠着这股信念,她在缺乏盘缠的情况下靠着乞讨化缘一路走到了京城。
遇上令狐冲后,她似乎找到了宣泄心中痛苦的地方,趴在令狐冲肩头呜呜的大哭了起来。令狐冲知道她的事后也是心中万分伤感。正邪不两立,一个天真无邪的正派女弟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却不想这个姐姐竟是魔教圣姑,这么残酷的事实也着实让她痛苦万分了。
虽然东方白是魔教圣姑,但令狐冲觉得她本性并不坏,只是由于久受东方不败的影响,才会变得有些狠辣,只要此次东方不败一死,迷途知返,也定是武林一大幸事。经过数日劝解,依琳也渐渐能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希望待救得姐姐后,能够用佛法将其感化,洗去一世罪孽,专心向善,所以在得知令狐冲也是来救东方白之后,暂时不想见师父的她,便同他待在了一起,等这件事了之后,再去向定逸请罪。
“令狐师兄,杨青云武功那么高,而且还有许多前辈高手相助,你有无法使用内力,明日真的有把握能救姐姐出来吗?”
“应该还是有很大机会的!”令狐冲闻言一脸轻松说道:“虽然明日高手众多,但东方不败为救徒弟也定会带不少高手前来,只要我趁双方大战之际突然抢到刑场,一定能够成功的!”虽然如此劝慰依琳,但他也知道明日定不会轻松,东方白武功不低,杨青云定会想办法封住其内力让其无法施展,自己又没有内力,只能速战速决,如果片刻之间无法成功杀出,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杀出来了。不过他也下定决心,如果无法成功,明日就跟东方白一同死在刑场。
依琳却不知其所想,听后觉得也有道理,了然的点了点头,一脸担忧的问道:“令狐师兄,你这样帮我姐姐,如果岳师伯知道了该怎么办,他会如何惩罚你呢?”
令狐冲闻言没有说话,不由的想起了半个多月前在洛阳的一幕
“令狐冲,你给我听着,只要你敢离开洛阳一步,就再也不是我华山弟子!”师父教徒甚严,而且言出必行,此次自己如果没去刑场救人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真的去了刑场,恐怕就真的会被逐出师门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想到真的要与师父断绝师徒关系,心中仍是万分伤感。两害相侵取其轻,师父的养育之恩,可以日后再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明日的刑场他是非去不可。他心中真正担忧的,是明日刑场会不会遇到师父,如果师父也到了刑场,自己遇上他又该如何应对?
“唉!”想到这里,令狐冲不由得常常叹了口气。然而依琳却不知她心中所忧,忽然间问出了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令狐师兄,此次五岳剑派齐齐来京,那岳师伯会不会也来呢,如果遇到岳师伯,你又该怎么办呢?”
令狐冲闻言苦笑一声,转身对依琳叮嘱道:“依琳,如果我明日未时还没回来,你就不要在等我们了,马上赶回恒山,知道了吗?”
“不,令狐师兄!”依琳闻言摇摇头说道:“如果你们不回来,我就去城里找,直到找到你们为止。”
“依琳,我只是以防万一!”令狐冲耐心说道:“毕竟明日危险异常,我救了你姐姐后也不一定能够按我们所想的那般安全撤到这里,或许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从别处走了,或者是先在城里躲几天等风声松了再出城,明白了吗?”
“噢!”依琳听后沉思一下,点了点头,至于明不明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令狐冲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你碰上了魔教弟子,你就说你是圣姑的妹妹,如果碰上了朝廷的人马或者正派同门,你就说你是恒山弟子,这样就没人敢伤害你了,明白吗?”
“嗯!”依琳听后点了点头。两人谁也不在多言,只是静静看着夜色中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