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刚睁开眼,大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急忙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去。
火被一压总算是灭了,这才觉得心口痛得发麻,伸手一摸,入手一片温凉的濡湿,原来这具身体早被人扎了个对穿,死了个透。
疼痛不是假的,身体却不是自己的,想不明白,脑袋也乱糟糟的,连云抬手压了压额角,吐了一口气。
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恢复了点力气,刚想要站起来,伸出去扶床栏的手被火一灼,烫了一手的泡,疼他得吸了一口,被烟呛得连声咳嗽。
他这才又想起这屋子里正烧着呢,于是把木施上的衣服扯了下来,捂住口鼻。
屋子里的火势没有烧到房门,连云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身。
刚出门,就看见地上倒着一具尸身,头发散了一地,后背被砍了一刀,皮开肉绽,被火一撩已经溢出一层油光,像上辈子吃的烤肉似的。
此人死状再联想自己这具身体上的伤,连云眸色暗了暗,料到自己进了个麻烦的身体,在脑子里连声呼叫几次没有反应后,只好迈开步子继续朝外走。
跨过尸体,不出几步远又看见了一个人,是个年轻人,面貌生得清俊,中了好几刀,身上的白衣被血浸得猩红,双目漠然呆滞,已没了生息。
他手里有把柄长刀,连云看到,拿在手里当拐杖用了。
这座大宅里满地都是死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满是死气,到处都是火,走了几分钟,连云心下一动,觉得不妙。
屋外空旷,火势却不算很大,看样子起火的时间并不算太久,杀了满屋子的凶手到底走没走也不知道,他这样冒冒然走出来,极有可能被还没走的凶手给补上一刀。
连云脸色微白,正要转身往回走。
但老天爷似乎就是要他好看,好的不灵,坏的灵。
“咦?”
冷汗顷刻便流了下来,连云顾不得心口的伤,不要命的跑了起来。
似乎好笑他的模样,这声音轻笑了两声。
下一刻连云脑袋猛的一个后仰,头皮几乎要被扯掉,被人活生生拧着头发给拖了回去。
“呵。”一声轻蔑的轻笑,连云被拽着抬起了头。
映入视线的一张风流俊俏的脸,一双挑花眼自带几分笑意,但里面却跟浸了寒水似的,活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但这具身体本不就该是个死人吗?也难怪他觉得古怪,第一眼看见连云竟没有出手将人给再杀一次。
“江眠?”这人思忱着叫出了一个名字。
连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男人一笑,伸手在连云心口的伤口上一摁,满意的听到手里的人一声闷哼。
他转了转眼珠子,有些奇怪:“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他自己下的手,自然放心,但如今一盏茶的功夫,明明该已经死掉的江眠怎么又活了?
想不通,男人干脆一笑,连云看见,心下叫到不好,便感觉自己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人活生生塞了一块石头,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拽着他头发的男人后退了一步,随着他的动作,连云看见了一柄从自己胸口被□□的扇子。
寒光粼粼。再一展,无数的血珠抖落下来。
“这次总会死了吧?”他微微一笑,摇着扇子松开了手。
连云失了力气,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大片的血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他动了动食指,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男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见地上的人没有再‘死而复生’过后,不知是遗憾还是好笑“啧”了一声,才离开了去。
……
连云被人抓着肩膀晃了晃,他皱了皱眉,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声,视线清晰过后,正好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双桃花眼,俊俏非凡。
他被这张脸吓得心头一乱,身体竟然反射性的拔出了手里的剑砍了出去。
没想到对方一动也不动,连云手里的剑砍得正着,这人从肩膀到腰侧立马被豁出一条口子,伤口极深,喷出来的血,浇了连云一头。
直到这个时候连云才回过神来,他看见已经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抓着连云肩膀的人却反应过来,抢过他手里的剑放回鞘里,拉着他人跑了出去。
“你发了什么疯,那人不过是撞了你一下!”连云被个少年牵着,对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吓得只敢先带连云逃走再说。
连云恍恍惚惚的盯着他的背影,此刻两人已经在街上了,他这才回过神来,依稀明白自己已经又换了一个身体。
两个人穿过人群跑了有一柱香的时辰,那少年把连云带到了偏僻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宁子肃你听着,刚才你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湖人,若是江湖中人,他的家人朋友迟早会来找你报仇,若不是也怕人早晚会找上你,我们这次出来,师父再三嘱咐不得惹事生非,你却!”少年话说到一半,却看见连云一脸茫然。
“你怎么了?”少年心里一沉,觉得连云此刻透着股古怪,再想到自己这位师弟一向老实,怎么可能随便出手杀人?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连带着看连云的目光也变得探究起来:“子肃?”
连云张张嘴却只能发出一道气声:“……”
“什么?”少年皱眉问道,声音太小,他一字也未听明白。
“我……”连云吐出一个字来,下一刻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堆稻草上面,这些东西扎得他浑身又疼又痒,连云浑身无力,耳朵里嗡嗡的响,只好躺在那没动,半晌肚子传来一声动静,才模模糊糊能看清点东西。
连云在脑子里叫了几声,系统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他躺在那,伸出手放在眼前瞧了一眼,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又换了一个身体。
这双手上满是伤痕,有点像是抓什么东西给割出来的,连云在身上摸了摸,又在身下的稻草堆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把剑。
说它是剑也不尽然,还是是个剑胚而已,大概有个剑的形状,比起剑它看起来更像是条又黑又厚的铁片,应该是剑柄的位置缠一节布条,又脏又旧,应该有段时日了。
连云叹了口气,把它放到一边。
他方才已经找遍了这具身体,这人一穷二白,唯一的财产就是身边一根铁条子和一张半个巴掌的木牌。
身上到处都是伤,也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连云摸了把已经烧糊了的脑门,拿不准自己进这身体的时候,原身是死是活,便又躺了下去。
他这一趟就是半天,等这处破落的屋子从外面透出点夜色来,才有了点力气从稻草上爬了起来。
趁着天色还能看见点东西,连云好好打量这个地方,破旧不堪的屋子已经塌掉了大半,他躺的地方是个垒起来的土炕,在一边墙角的地方堆着两三个破碗跟一个陶罐,陶罐上好好的倒扣着一只碗。
连云走过去把那只碗揭开,发现里面居然还剩下点粥,已经凉透了,面上浮着一根枯黄的草根。想必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留下,只是现在在这的人已经换了芯子,这点粥自然被连云尽数喝了。
吃了东西后,好歹胃里是舒服了一点,连云坐在土炕上慢慢想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作为他唯一倚仗的系统一直没有出现,他身上接二连三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也得不到解释,如今这个身体情况有些复杂,连云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尽快离开这里,收集更多的信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看了看被放在一旁的剑,眼前浮现出自己被杀和杀人的一幕,连云这辈子第一次被杀也是第一次杀人,他脸色青青白白好一会,眼前全是红艳艳喷溅出来的血,但最终他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这具身体有些武功底子,这夜连云抱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好了许多,虽还是饿却比之前要好,离开前又在这间破屋里翻找了半天,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后才走的。
可就在他走后不久,破屋里来了两个白衣负剑的年轻人,两人飞快的在四周找了一遍,在没有发现人之后心里一沉。
其中个头稍矮的那个道:“难道我们来迟了?”
另一个人摇头:“应该不是,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或许是提前走了。”
“莫不是有别的事情?”
高个子沉思片刻:“这件事需尽快通知掌门。”
“师兄说的是。”
对此连云毫不知情,此时他兜兜转转竟也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官道,跟着人群又走了一会,便看见了城门。
城门上写了两个字,连云觉得有些眼熟,再想却不认识也就没在意。
“天杀的啊,这可是俺们家攒了一年的银钱啊,是哪个没良心的偷了去!”
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站在城门边上,脚边摊着一张黑布,几件洗得干净的衣物叠放在一起,一只木簪子好好的压在上面。
原来,过城门的时候太多人,她不慎被偷了盘缠,城门每日进进出出多少人,想要抓住连见也没见到的偷儿,根本不可能。
围着女人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却没人上去帮忙,连云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最后她还是擦干眼泪伸手把东西包好,期期艾艾的进了城里。好在她的路引还在,守门瞧了一眼,点点头,算是放行。
“这婶子回去把事情一说,家里该有多伤心。”
“你别说,光这丢盘缠的,在今天已经是第三回了。”
“第三回了,这可不得了,胆子不小啊。”
“那你是不知道……”
连云垂眼盯着脚下的底面,临到自己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半个巴掌大的木牌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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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柄……”捏了下自己小胡子,满脸褶子的掌柜掀开眼皮,慢悠悠的说“……还只是个胚子,型未成……连剑也算不上。”
连云细声道:“我不卖,两日过后会来赎它。”
掌柜捏着胡子想了一会,勉强答应:“少侠是江湖人,我也行个方便。这剑胚压在我这,我给你一两银子,两日后你若拿钱来取,就还给你。”
连云一喜,急忙应下:“好。”
掌柜拿了一方粗布把剑胚一裹,进了后室,留下连云站在这间兵器铺子里,他闲着无事便打量摆放的兵器,发现这放在外面的大多是些短兵、暗器,他转了一圈,在地上看见了一只抛得水润光泽的木圈。
连云看了眼铺子里的伙计,对方正用一只刷子仔细在一柄匕首上扫过,上面不知沾了什么东西,匕身被扫过后亮得发光。
伸手把木圈捡起来,连云的手指在木圈上摸了摸,再看大小,刚好够一个女人的手钻进去。
耳边听见掌柜从后室出来,连云将木圈随手放进衣襟里,走过去。
“这是一两银子,少侠你拿好。”
双手接过这枚银子,连云马上道谢:“多谢,”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有一事想要请教掌柜,不知你可听说一户江姓的人家遭了难?”
“江姓?”
“没错。”
低头想了想,近来江湖中并没有哪家江姓人家遇难,掌柜的摇头:“这事我还未听说过,不过我这消息也并非太灵通,少侠真想打听,可去找‘听书人’。”
‘听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