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雁舟是一艘大型楼船,三层楼建在整艘船的中部,船首端甲板上竖有两支桅杆,尾端有一支桅杆,船首尾都有进出底舱的出入口。
段千仇等人是从船首端的底舱出口出来的,在船前端甲板上,摆放着一些木桶,里面装着沙土,用于船上防火之用。
他们现在就躲在这些桶的后面,左右舷都有返魂尸用利爪抓着船板攀援而上,并沿着船楼两旁连通船首尾的走道分散搜索活人或者尸体。
这一大批返魂尸作战如同军队一般,显然是久经训练,这次对青雁舟的狙杀,也必定是有人在后面精心策划组织的。
为了不惊动返魂尸,段千仇众人静悄悄地顺着楼船的木阶来到了二楼,但是由二楼到三楼除了要上楼梯,还要经过一段走廊,现在这段走廊上有两只返魂尸正在啃噬地上的羽林军士兵的尸体,而他们也发现在一楼船首端的甲板上已经有数只返魂尸在四处游走了。
腹背受敌之下,年轻军官朝段千仇打了个眼色,然后朝两只返魂尸各点了一下,意思是一人一只,一齐下手。段千仇朝他点了点头。
军官和段千仇蹑手蹑脚地朝返魂尸移近了一些,各自准备好。那两只返魂尸都只顾着吃尸体,并没有发觉他们二人的隐秘移动。
见时机已到,军官手势一挥,他们两人同时出手!
段千仇手执横刀直刺而出,刀尖从一只返魂尸的太阳穴位置横穿而过,这只返魂尸即刻毙命。他刚来得及把刀从返魂尸头上抽出,却发现另外一只返魂尸竟然用爪子把年轻军官的大刀抓住了!
这只返魂尸身上穿着的是道袍,生前可能是一个道士。出手之间,招数绵密之中兼具返魂尸特有的狠辣与迅疾,非常难缠。
年轻军官似乎非常不习惯在这种狭窄空间施展擒拿功夫,他的大刀受制,又惧怕声响太大招来其他返魂尸,因而出招束手束脚,一时间竟只能和这只穿道袍的返魂尸打了个均势。
情况危急,他们打斗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其他返魂尸的注意,不容迟疑了!就在这时,段千仇忽然变轻了,在江风吹拂下,他的身体象一片纸一样飘飞起来。
他飘到了返魂尸的头顶,把刀直接搠入。
返魂尸喉间发出嗬嗬的喑哑嘶吼,身体慢慢地静止下来。
段千仇蹲在甲板上,轻轻地托着返魂尸倒下的尸体,以防止发出更大的声响。
年轻军官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扯着其他四人往三楼走去。
段千仇是最后上楼的,他在走上三楼之前,朝张溥战船方向发出了一支绿色的旗花火箭,信号表示:要找的的人都找到了,现在都安全。
然后他沿着楼道上了三楼,看见上楼的通道很窄,为了暂时阻止返魂尸的搜索袭扰,他便用房中一个大木柜堵住了从二楼通往三楼的通道,再把各种杂物填满了大木柜。
六人在公主房间中聚拢在一起,段千仇拱手向其余五人道:“我是漕督府的,叫段千仇,是奉命前来营救公主的,请问哪位是公主?”
那位神情恬淡,素美若幽兰的美少女跨前一步,站在“飞腿”少女身旁道:“我是凤至公主郑冰容,我身旁这位是是当今皇上的长女,高阳公主殿下杨呓馨。”
段千仇拱手一揖道:“段千仇参见两位公主,方才情况危急,卑职礼数多有不周之处,还望恕罪。”
郑冰容向他含笑点头示意,而杨呓馨鼻中“哼”地一声,侧过脸去。
段千仇望向了年轻军官,年轻军官自我介绍道:“我是左羽林军的折冲都尉卢邦彦,先谢过段兄的救命之恩了。不知段兄在漕卫营中现在是几品武职了。”
“我?”段千仇道:“没品!我刚入漕营几天而已,现在是一个小队长。”
杨呓馨怒道:“淮阴刺史府和漕督府就只派了你这样一个小队长过来救我们吗?”
面对这种责难,段千仇心中怒火中烧,但语气却是冷冷淡淡的:“外面还有漕营数百兄弟为公主安危舍生赴死呢!又何止段某一人?!”他的语气虽淡,但措词意思却极是凌厉。
杨呓馨见这个漕营的小卒居然敢顶撞自己,正要呵斥他,但一想起羽林军为保护自己,前赴后继,一批接一批惨死的情景,心中恻恻,黯然神伤,虽受了段千仇讥讽,却没有再出言呵斥。
卢邦彦久随公主身边,知她口利心软的脾性,见她黯然的模样,明白她是为了众人的死伤而悲悯,便出言安慰道:“公主不必担心,无论卑职或者段兄,无论漕营还是羽林卫,职责所在,也必当全力以赴,保护公主殿下周全。”
卢邦彦面容极英武,膀阔腰圆,腿若磐柱,披上甲胄后,更是有若天神下凡。他是世家子弟,承父荫才入的皇城北卫羽林军,但能升到执掌左羽林军的折冲都尉,他凭的全是自己本事,他的刀法名为“破阵”,刀如其人,每招每式皆凛凛生威。
但他做人却比他的刀法要周全委婉得多。
他见段千仇目光扫向公主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宦官,于是又向段千仇介绍了其余的两个人,宫女名叫春梅,是郑冰容的贴身待俾,而小太监名叫延喜,从小就伺候杨呓馨。
段千仇见卢邦彦说话行事谦和有礼,心生好感。又见他愁眉不展,知道他是为了对付返魂尸的事情而伤神,于是便把攻击返魂尸的要决和返魂尸的优缺点一一说明白。
他说的声音很低,室内的其他人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包括杨呓馨在内都频频点头。
最后,小宫女春梅压低声音谨慎地道:“我保证不哭了,所以段大哥你也不要再用你的手来捂我的嘴了。”
延喜抿着嘴偷笑,奚落春梅道:“保证对你来说有什么难的,反正你每次都是哭着保证的。”
两人因为主人的关系,相处久了,所以经常互开玩笑。
换做平时,也就罢了,但现在强敌环伺,火烧眉毛,两人居然还是玩性不改,戏谑如常,杨呓馨见他们放肆,朝两人一瞪,两人立刻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在众人中,数郑冰容最冷静,她对段千仇道:“你对这块地方熟悉,可有方法带大家出去?我们应该如何做?”
段千仇心想:“我也是才刚到没几天呢,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他明白如果自己都说没把握的话,肯定会大大地打击士气的,于是躬身道:“外围的返魂尸正在由漕卫水军剿灭之中,再加上淮阴府的水军和钦差大人的卫队随后就会到了。我们只要在这里固守待援即可。”
杨呓馨担忧地道:“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很细很柔,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段千仇知道她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为了平抚她的情绪,于是诚挚地回答道:“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让公主受到伤害的。”
两位公主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们所在的杨呓馨的房间是整艘船的中心,建造所用的材料也是最好最结实的,只是门在战斗中被损坏了,否则做为一个固守的堡垒也是不错的。
段千仇走出房间看了看江面的战斗情况,依然处在胶着状态,也就是表明张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上青雁舟来救他们了,至于其他增援部队什么时候来,是否会来,段千仇也说不准。
他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一个到了最后关头,他准备用的终极计划!
于是他找来卢邦彦,问:“卢将军,在船上有长绳子吗?”
“甲板上有的,段兄,你要来做什么?”
“我现在也不好说,只是做为一个后备的救援计划而已,希望不会用得上。”段千仇语气迟疑,正在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卢邦彦这个计划的详情。
卢邦彦看见他的表情,于是肃容道:“段兄,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作为护卫将军,如果公主有什么不测,我万死难辞其咎,段兄有什么计划,请明说,无论多难接受,只要能保全公主,卢某也会欣然接受的。”
段千仇见他神情坚决,于是向卢邦彦说出了自己的最后计划!
卢邦彦听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咬牙决绝地道:“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就这么办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段千仇心中隐约有些担心,喃喃地道:“希望那一刻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