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天宝三十六年元月二十九日,大靖都城——烨煌城。
烨煌规模之宏大,居住人口之多,已达宇宙之巅,而象征其最高皇权的禁宫,更是巍巍然独秀于天下。
皇城禁宫占地宽阔,绵延近十里,楼阁高耸,遮天蔽日。三大主殿龙华殿、龙和殿、龙元殿依次沿中轴而建,分南北遥相呼应,统领大小宫殿群,按照外朝内廷,左祖右社的格局修建。
而内廷后宫里,除了皇帝寝宫元极宫、太后的容和宫,皇后的毓和宫,就数青鸾宫建筑最为巍峨奇巧,妙夺天工,这里便是高阳公主杨呓馨的寝宫。
杨呓馨从寝宫中匆匆地走出来,她一身锦绣宫装,高髻华饰,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一众绣衣卫,沿着白玉石阶逶迆而下。
在寝宫之外正停着她的四乘马车,马车车厢镶金嵌玉,更由能工巧匠雕镂精美凤鸾图案,车厢内宽敞如同一间厢房,有桌有椅还有梳妆台,装饰极尽奢华。
在皇城内骑马驰车是杨呓馨的特权,后宫除了太后、皇后之外,就只有她能享受这个权利,甚至一些皇太妃都没有这个特权。
皇城的禁宫守卫一见杨呓馨的令牌和车驾,马上放行。
高阳长公主鸾驾所经之处,禁卫皆肃立致敬,文官落轿让路,武将下马避行。
一路通行无阻,直达城南区兴庆坊郑府。
郑府乃郑阳王在烨煌城的府邸,一直做为郑冰容的居所。
郑冰容由皇帝赐凤至公主封号,但由于内廷规定,只有太子和长公主可居皇宫之内,其余皇子与公主在成年后,都会在宫外赐府邸作为居所。所以即使郑冰容极得荣宠,也只能居于宫外。
郑府建得很有规模,高墙之内,房屋鳞次栉比,亭台楼阁,星罗棋布,曲径花苑更是做精致秀雅,自有一派皇家园林的华美。
在东厢最靠里的一座小楼边上,满布禁宫左羽林军的待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日夜轮流守卫着这座小楼。
小楼之上,有一雅阁,延喜和春梅都在内侍候着,太医署的掌院大人太医署令萧成翰也在其中,正在为一人诊脉。
杨呓馨来到小楼,一路小跑,直进雅阁,见到萧成翰,劈头就问:“萧太医,他怎样了?”
萧成翰叹息摇头道:“他的脉象若隐若现,时断时续,气息更是弱如游丝,所幸除此之外,身体并无其他恙症。”
萧成翰面如满月,须发苍苍,嘴角下撇,眼睛里神光内蕴,显得威仪肃肃。
他是医圣张逸仙的第三代弟子,与江南名医曲衡是同门师兄弟,其人医术高明,为人行事方正不阿,持节守礼,入朝做太医已经有十五年了,期间医治好了皇帝以及宫内妃嫔的许多疑难杂症,因而深得皇族信任,也平平稳稳地执掌了太医署十五年。
他一生遇过的奇症不少,从未被难住,但如今杨呓馨一返都城,就给他带来了生平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把一个“死人”救活。
杨呓馨听了萧成翰的回答,脸上现出极度失望及痛苦的神情,她轻轻地走到房中的床榻边,望着躺在床上的段千仇,喃喃地道:“你若醒不过来,我会把你给我的东西都还给你的。”
她轻移玉步,来到房中的一张案几旁边。
案几上面有玉杯,还有小刀。
她正欲拿起案上的小刀,在一旁的延喜却轻轻地按住她的手,焦急地道:“公主,段公子蒙你数次滴血相救,依然不见好转,公主请保重玉体,莫要再强求了。”
杨呓馨玉脸一沉,轻斥道:“不要胡说,段公子一定能转醒,圣师也说过,我体内的黑玉参血可为他续命,岂会有错。”
延喜闻言,垂手退到了一旁。
红色的鲜血从杨呓馨皓白如雪的小臂上滴入玉杯中,足足流了有半杯。
萧成翰见状,也躬身垂首劝道:“公主,请保重玉体。”
杨呓馨放下手中小刀,道:“本宫晓得,延喜,春梅,你们服待段公子服下这半杯血。”延喜和春梅领命,喂段千仇服下鲜血,而在一旁的其他宫娥则连忙用纱布替杨呓馨包扎好伤口。
段千仇服下鲜血后,脸上似乎泛起一丝红晕,但不一会他的脸色又恢复到原有的苍白,气脉依旧浅浅的,仿如龟息一般。
杨呓馨见了他的状况,秀眸微红,喃喃道:“已经二十三天了,还要多久……”她一念至此,心神摇曳,焦虑恐惧上涌,竟头晕目眩,忙用手支撑在案几上,才不至于昏倒在地。
一旁的宫娥,见她不适,连忙搀着她坐在铺有软垫的椅子上,喂了些热参茶,杨呓馨方见好转。
萧成翰见了,上前劝说道:“公主殿下,您这半月来,身心俱疲,神思忧虑,又兼多次滴血相救于段公子,臣劝您还是服些滋补身子的药,另外伤口处也需敷些药才好。”
杨呓馨摆摆手,轻摇臻首道:“萧太医,本宫的身子无碍,这个我知晓的,服药或者是敷药,血便不纯了,恐对段公子有妨碍。你们不用再劝了。”
萧成翰叹息一声,道:“皇上数次问责老臣,说公主身体日渐衰弱,要老臣用药为您调理,公主如此执念,只怕下次皇上就要砍老臣的头了。公主就看在我萧老头一家老小数十口,可怜的份上,服些滋补养血之药吧,段公子也不知何时才会转醒,如若公主身体先垮了,还有谁来救他呢?老臣保证,所开药方清和温补,绝不会令血液不纯的。”
杨呓馨还要拒绝之时,却听门外传来一把温柔清宛的声音:“呓馨妹妹,你这是要修仙啊!肉食不进,荤腥不碰,连五谷也不见你吃多少!”语气中透着怜爱与轻微的责备。
宫中没有多少人敢这样责备杨呓馨的,不过郑冰容除外!
她穿着一身白底青花的素色长裙,披着淡蓝色的翠水簿烟纱,肩如削,腰若柳,自门外盈盈的步入房中,一见杨呓馨,便如嗔似笑地责怪她。
杨呓馨很难得地笑了一笑,道:“姐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心烦,所以才胃口不佳的。”
郑冰容嫣然道:“我心情也不佳,不过我的胃口就很好。”一边说着,一边还摸了摸自己的腰肢叹息道:“你看,又肥了一圈。”
杨呓馨脸上泛着笑容,望着这个与自己最投契的闺中密友,心中有一股暧意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