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烟火后，伊钿果然如约将果果送回萧宅。
将果果交给萧宅的佣人时，伊钿透过雕花大门打量着里面这间大宅，心里隐隐有些生疼。
这里就是她曾经居住过五年的家么？为何她会觉得如些陌生？甚至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是因为一直呆在房间里的缘故么？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跟我和爸爸一起住？”果果仰着小脸问。
伊钿低头看着他，那个果果喊爸爸的男人，是她曾经的丈夫么？
“我想应该快了。”她笑着抚摸了一下果果小脑袋。
“真的吗？”果果兴奋地叫了一声。
“真的。”伊钿点头，轻轻地抱住他：“妈妈先回去了，果果要乖乖的知道么？”
“妈妈，你安心养病吧，我会乖乖的。”
“嗯，果果真棒！”伊钿又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起，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准备上车。
不远处，看到伊钿上车的穆思珩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启动车。
他担心萧恪会为难她，所以跟来了，好在萧恪并没有现实，也没有跟伊钿见面。
伊钿一直在垂眸想心事，所以并没有发觉王叔的车子从穆思珩的车子前方驶过，也没有留意到穆思珩就在车厢内守着自己。
虽然是除夕，但因为别墅区一般都设立在人烟较少的片区，又是大晚上，所以车子行驶上路上还是显得有点清冷。
伊钿的电话响了，她从刚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是穆思珩的号码时立刻接通：“阿穆，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呢？”
“我也在回家的路上。”穆思珩浅笑。
“是么？这么巧？”
“不巧，我是特地赶来守护你的。”
“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呢？”伊钿被他弄得有点迷糊。
穆思珩笑着指示：“回头。”
伊钿立刻回过头去，透过车后方的玻璃窗子，她果然看到了穆思珩的车子跟在不远处，还很适时地冲她闪了一下车灯。
她脸上的笑容在放大，开怀道：“我看到你了。”
“要不要上我的车上来？”穆思珩笑问。
“好啊。”伊钿点头，随即冲前座的司机道：“王叔，麻烦在路边停一下。”
王叔已经留意到后面的穆思珩了，一边操控着方向盘一边点头道：“好，等过了这个路口吧。”
前方五十米远是一个十字路口，这会刚好是绿灯，王叔将油门加大了些许，准备在最后几秒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从左边冲出来一辆中型的货柜车。
王叔愣了一愣，情急之下将方向盘往右边一转，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伴随着伊钿惊恐的尖叫，车子以80M的时速撞上右边的水泥隔理护栏，一声‘砰’响，车子在大马路上反弹翻滚一圈后，四轮朝天地卡入货柜车底。
穆思珩眼睁睁地看着伊钿的车子翻倒，一脚油门将车子刹停在路中间，足有五秒钟的时间里，他都是呈呆怔状态地坐在车厢内看着前方的车祸现场。
伊钿出了车祸......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这一刻，他的手里的电话还处在通话中，里面却已经没有了伊钿的声音。
“伊钿......。”他终于缓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下车，随即疯了一般冲上去。
车子倒扣在路上，扑鼻而来的气油味让他更加慌张了，他冲从货柜车上走下来的男司机吼了一声：“快叫救护车！”
司机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却半天说不清楚车祸的地址。穆思珩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将地址报告给对方后，又打电话报了警。
因为车子有一部分被卡在货车底下，他不敢随便挪动车门，也不敢去挪动车厢里的伊钿。
天色太暗，他甚至分不清楚车里源源不断流出的究竟是血还是汽油。
在等待救援的五分钟里，穆思珩感觉自己像是又等了五年，等了一个世纪，等了一辈子。
这一刻他甚至在想，只要伊钿能撑住他愿意再等她一次，无论多久！
可是被挤压在车厢内的伊钿却一动不动，无论他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
夜幕下，他崩溃的声音响起：“伊钿！你还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你有什么资格死？你别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逃避！你别以为我下一世还有这样的耐心陪你慢慢耗，你听到了没有！”
车厢内的伊钿眼睫颤了颤，她太疼了，疼得发不出声音来，可是她又那么想告诉他，她不会死，她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最终她也没能对他说一句，请他别哭，请他放心。
伊钿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被血水染透了，米白色的大衣也已经彻底地变了颜色。
穆思珩手足无措地守在她的身侧，却又什么都帮不上。
直到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医院，伊钿被推入急救室，穆思珩终于双腿一软，瘫倒在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
他的身上沾满着血迹，全是伊钿的，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是他，被推进急救室的那人是他，而不是本来就弱不经风的伊钿。
******
伊美的电话响了，此时她的心情同样紧张不已，只不过她和穆思珩担心的事情相反。穆思珩担心伊钿会因此死去，她担心的则是伊钿再逃一劫！
直至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告诉她，伊钿浑身是血地被救护车拉走，多半是活不下来后，她才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
“很好——。”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真是太好了。”
跟她争？下场就应该是这样！
上次已经让她逃过一劫又一劫了，她不相信她这一次还能逃过去，还能有那么大的命！
“伊小姐，嗯......是不是应该先付一半钱了？”对方呵呵干笑道：“货车司机正在被警方控制着，不早点付点封口费，万一他把一切招供了可就不好办了。呃......当然了，我没有告诉他伊小姐才是幕后主使，呵呵......。”
“放心吧，钱我会马上付的。”伊美说。
钱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不是问题了。
为了不连累到自己，她也会按时把钱付给他的。毕竟就算货车司机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但只要他招出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穆思珩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为了安全起见，她当然会小心。
******
安宁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穆思珩会是这种情景。
他浑身血渍地呆站在急救室门口，表情呆滞，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两扇冰冷的急救室大门。
“怎么会这样......。”安宁颤声问道。
穆思珩没有搭理他，此时他的心里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应该亲自送她和果果去萧宅的。”看到他那样子，安宁悔恨得直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虽然伊钿有王叔接送着，可作为穆思珩的秘书，又是伊钿的好朋友，她应该好好陪她的，而不是跑去萧宅跟萧恪见面。或者她在萧宅多留片刻，等到伊钿送果果回家后再走也好啊。
一切设想都已经没有意义，世界上也根本没有后悔药可吃，她哽咽了一下，伸手扯了扯穆思珩的袖子道：“穆总，你别这样......。”
这样崩溃的穆思珩太少见了，也太吓人了，她还是头一回见。
穆思珩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了一句：“应该是亲自送她去萧宅的。”
此时此刻，他和安宁一样除了悔恨就是悔恨。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伊钿。”
“不怪你。”穆思珩摇头。
“伊钿会没事的。”安宁改为安慰他，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主治医生，穆思珩不会听。
穆思珩点头：“她会没事的。”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和她走到一起，好不容易才把她的病治好，她怎么可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如同等了一个世纪，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穆思珩看着他，一时间既然没有勇气上去寻问伊钿的结果。
知道他的心思，安宁虽然心里也害怕，但还是走上去问：“医生，伊钿怎么样了？”
“大脑受了严重创伤，右腿骨折，刚做完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
“她现在呢？”
“已经转入加护病房去了，你们也可以回去了，不用在这里等。”医生说完，便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伊钿虽然转去加护病房了，但穆思珩却仍然迟迟没有转身离去，腿步如同生了根般久久挪动不了分毫。
安宁咬了咬唇，强颜欢笑道：“穆总，至少小钿现在还活着，还有希望不是么？”
穆思珩却没有丝毫放下心来的感觉，医生要他随时作好心理准备呢！
他真怕医生突然走出来告诉他：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安宁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血渍关切道：“穆总，你先回去换套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小钿。”
穆思珩摇头，一语不发。
这种时候让他怎么回去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既然没有作用，他也宁愿留下来陪着伊钿。
见不到伊钿的人，他便守在她的病房门口，就这么一直默默地守着。
窗外仍然不时地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仍然充沛着大年夜的氛围，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伊钿还在江边看烟火，还笑得比烟花灿烂。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个除夕夜，注定要成为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
******
大年初一不见儿子的踪影，穆夫人心里不勉恼火，并把责任都推到伊钿身上，认为他肯定是留在水沁园里陪伊钿了。
穆海灵打了一早上没有打通穆思珩的电话，改拨安宁的电话，这才得到伊钿车祸的消息。
她放下电话，对骂骂咧咧的穆夫人道：“妈，你别念叨了，安秘书说伊钿昨晚出了车祸，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穆夫人果然停止了念叨，讶然地扭过头来：“你说什么？伊钿出了车祸？”
“是的，刚刚安秘书说的。”穆海灵点头。
穆夫人先是震惊了一阵，随即冷笑了一下：“这样也好，这样你哥就不会总惦记着她不放了。”
穆海灵无语地翻起白眼：“妈，你这话要是让我哥听到会恨死你的。”
“我说错了么？你看看你哥这些年被她给折磨的，之前好不容易同意娶伊美进门了，结果还被那女人给搞砸了。”穆夫人一提起这几年的事，依然恨得咬牙切齿：“虽然这么说不地道，但我打从心底就是希望她别再醒来了。”
“不过......。”穆夫人指了指楼上：“别让恬心知道伊钿车祸的事，这孩子随了她爸的性格，被那个狐狸精给勾魂了。”
“我现在倒是挺担心我哥的，他一定难过死了。”穆海灵从沙发上站起：“我去医院看看吧。”
穆夫人倒也没有拦她，随她去了。
穆海灵上楼换衣服去了，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车声，穆夫人以为是穆思珩回来了，伸长脖子一看是伊美的车子，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要不是看在她是恬心妈妈的份上，她还真想命令保安以后看到她的车子不用开门了，省得烦心。
伊美将手里各种名贵礼品放在桌面上，笑盈盈道：“妈，大过年的我过来看看恬心，这是我给她买的新衣服。”她将其中的一个袋子提了出来。
穆夫人看了看袋子，耐着性子道：“以前不见你对她好点，现在对她好有什么用？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到这里来了，伊钿出了事思珩心情不好，看到你只会更堵心。”
伊美故作一愣，问道：“伊钿出什么事了？”
穆夫人扫视着她：“她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你们伊家都不知道么？”
伊美不自在地笑了笑：“呃......伊钿早就不跟家里来往了，所以一直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
“亲姐姐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旋梯上传来穆海灵嘲讽的声音，伊美转过身去，看着穆海灵从旋梯上缓缓而下，礼貌地冲她打了声招呼：“海灵，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穆海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迈步走到她跟前，倾身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淡笑：“伊钿出了车祸，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你这个亲妹妹了吧？噢......或者说这车祸本来就是一场精心策划出来的结果？但是这人会是谁呢？不会是你吧？”
“穆海灵！”伊美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我看你是成心让思珩恨我的吧？我告诉你，以前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都可以不追究，因为没有伤害到我的名誉和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这种话要是被人当了真，我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瞧把你紧张的。”穆海灵又是一笑：“跟你开个玩笑，至于反应这么强烈么？”
“我不怕警察调查，但我怕思珩会当真啊，思珩原本就对我成见很深了。”伊美故意说得一脸委屈。
穆海灵没有再搭理她，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
经过一天一夜的等待，伊钿依然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也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而穆思珩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一天一夜的时候里几乎没有动过，就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下午安宁听说穆海灵要过来已经撑不住地回去休息了，下午穆海灵过来了，看着如此狼狈不堪的穆思珩心疼不已，她站在穆思珩面前生气道：“哥，你觉得这样有用吗？伊钿会因此而有所好转吗？”
听到她的声音，穆思珩只是轻轻地眨动了一下眼皮，连头也没抬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伊钿，顺便看看你。”穆海灵仍是一脸生气：“这样下去，没等伊钿醒来你自己就倒下了。”
说完，她摇摇头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五分钟后，她提着点心和牛奶走了上来，强行将吃的塞进穆思珩手里：“赶紧把东西吃了。”
穆思珩倒也没拒绝，如同机械人一般食不知味地往嘴里送食物，每吃一口他都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了，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半点吃东西的欲望，
见他吃了东西，穆海灵道：“我已经打电话让刘叔过来接你回家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你放心，我会帮你守在这里的。”
“我不想回去。”
“哥，如果你执意这样，那我和妈只好命人把你抬回家去了。”穆海灵用威胁的语气道：“到时别说守在医院里了，连家门你都迈不出来。”
穆思珩看着她，脸上有着恼火。
穆海灵却一抬脸道：“你别怀疑，我们真会这么做的。”她再度垂眸扫视了他一眼：“看你这一身的血迹，穿在身上你不难受么？就算你自己不难受也不担心吓着别人么？”
在穆海灵没完没了的念叨下，穆思珩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子。
由于坐得太久，他的双腿一麻差点栽回椅子上。
“哥，你小心点。”穆海灵慌忙扶住他的身体，满脸担忧道：“算了，我送你下楼吧。”
“不用。”穆思珩冲她摆了一下手：“你帮我守在这里，一定要守好。”
“你会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穆海灵心里更加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原本健硕挺拨的背影，此时却颓废成这样，伊钿的魅力真有如此之大么？
看着穆思珩的背影消失后，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伊钿的情况。
“伊钿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她问得很直白。
医生想了想道：“目前还不清楚，要看她这两天的造化，如果明后天能醒过来的话那就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她么？”
“不行。”医生摇头：“伊小姐现在正处在伤口感染期，除了医护人员谁也不能进入无菌病房，就连穆先生都不能。”
穆海灵点点头，转身离开医生办公室。
******
穆思珩没有回穆宅，而是回了水沁园。
水沁园里面人少安静，他走进伊钿的卧室，看着房中央的大床，仿佛还能看到昔日他和伊钿一起躺在上面的情景。
他们就这么拥抱着，聊天，亲吻，慢慢入睡......。
没有伊钿躺在上面的床，孤零零的，就如同此时的他一样。
他脱掉外套，身体一沉躺了上去，他不想睡，怕自己一觉醒来伊钿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可一天一夜实在是太长太累，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在上面躺了许久，他终于还是睡着了。只是睡梦中的他比醒着的时候好不了多少，残忍的噩梦铺天盖地而来，每一场梦境都有伊钿的身影，可他却怎么抓也抓不到她，怎么唤也唤不回她......。
最终，他惊醒于凌晨3点。
额头的冷汗涔涔往下滑落，他没有来得及抹掉头上的冷汗便翻身从床上起来，匆匆往医院赶去。
因为是凌晨，加护病房门口冷冷清清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也没有看到穆海灵的身影。
穆思珩怔了怔，直接冲向护士台追问伊钿的情况，值班护士睁了睁瞌睡的双眼，道：“先生你放心吧，伊小姐她在病房里呢。”
听到伊钿还在病房内，穆思珩终于幽幽地松了口气，只要她还在病房内就好。
她转身幽幽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也终于顾得上用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了。
外面的天空还是一片昏黑，他却已经睡意全无，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直到第二天早晨安宁赶来医院，发现他稳若泰山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惊讶也问道：“穆总，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穆思珩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安宁在他身侧坐下：“真的不用这样的，这里有医生护士会照顾伊钿，你在这里反而会成为大家的心理负担。”
穆思珩轻轻地吐出一句：“我回去睡过了，但睡得很不好，如是又来了。”
“伊钿现在怎么样了？”头顶上方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穆思珩抬起头颅，随即眉心一拧：“你来做什么？”
“伊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点通知我？”萧恪注视着他和安宁，语气中满满的责备。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不知道果果是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也不知道伊钿在回程的路上出了车祸，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告诉你有什么用？”安宁无奈道：“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像穆总这样失魂落魄的人在这里给大伙施加压力罢了。”
“可我有权利知道。”
“你有什么权利知道？”穆思珩冲他挑眉。
安宁见两人又要杠起来了，忙抬手打断他们：“好了好了，你俩别每次一见面就争，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穆思珩别过脸去，果然没有再说什么。
安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恪，说道：“咱们能不能现在先说好，等伊钿醒来后给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选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别再逼迫她为难她了成么？”
萧恪看了穆思珩一眼，不说话。
穆思珩却在沉吟片刻之后，幽幽地吐出一句：“只要她肯醒来，我会让她选择。”
向来态度坚硬的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这句话，不仅是萧恪，就连安宁都惊讶了。
看来伊钿这次受伤确实给他带来了太大的打击，大得足以让他改变心里的想法，让他变得不再只懂得仇恨和面子的男人。
如果他早一点放伊钿回去，伊钿是不是就会避免这次伤害呢？这个问题一直在穆思珩的脑海中重复着寻问。
******
在整整三天的昏迷后，伊钿终于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穆思珩激动得只差没有给主治医生跪下了，投资开办医院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意识到医学的伟大和重要性。
如果不是如此发达的医术，伊钿恐怕早就已经死去了。
在伊钿受伤的这件事情上，安宁始终表现得比穆思珩冷静，她欣喜之余立马追问道：“是不是代表着伊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医生的脸上同上有着松了口气的笑容，道：“至少暂时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剩下的就要下伤口的复原情况了，只要伤口不受感染就一般都不会有危险。”
“太好了！”安宁抓着穆思珩的手臂道。
“我现在可以见她么？”穆思珩迫不及待地追问。
“还不行，她现在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伤口也才刚开始复原，不适合见人。”医生说。
穆思珩点点头，也不再为难了。
只要伊钿能够醒过来，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见不到也没关系，他会等她慢慢复原的。
走出医生办公室，安打扫视了一眼浑身上下邋遢一片的穆思珩，笑笑地打趣道：“穆总，现在可以回家好好洗个澡换套衣服了吧？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就快要抵得过路边的乞丐了。”
向来形象整洁，行为优雅的穆大少爷，这几天生生把自己搞成了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模样，因为太少见，她还很不厚道地把他的形象给拍下来留作纪念了。
穆思珩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还真是该回去洗洗干净了。
******
一周后，伊钿终于彻底地清醒过来了，意识也已经变得清楚。
护士小姐微笑着问道：“伊小姐，穆少在门口守着你呢，你想不想见他？”
伊钿摇摇头：“不见。”
护士小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拒绝。
门外的穆少天天等着睁着与她见面，今天好不容易可以跟家属见面了，她居然不见？
“为什么啊？”护士小姐问出心中的疑惑。
伊钿苦涩地笑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护士小姐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她才终于唤了声：“等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护士小姐走过来，关切地打量她。
“还是见吧。”伊钿虚弱地吐出一句。
护士小姐点点头，叮嘱她不要说太多的话后转身走了出去。
在医院里守了数十天，终于可以跟伊钿见面了，穆思珩既激动又有些害怕起来。他甚至不敢去想跟伊钿见面时的情景，因为害怕看到太惨的她，怕自己会心疼死。
虽然已经努力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伊钿躺在床上的模样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此时的她头上还裹着纱布，小脸浮肿，他想抱抱她，却又怕弄疼她，最终只是伸出大掌牵住她的小手。
他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病床上的伊钿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迎视着他的目光染满着泪水。
“是不是很疼？”穆思珩心疼地问。
“不疼。”伊钿虚弱地答。
“那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看到你哭了。”伊钿说。
穆思珩吸了吸鼻子，又眨巴了一下涩痛的双眼，随即笑了：“我是因为高兴，小钿，你能醒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他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小手，而她也在无声地回握着他，更多的泪水涌了上来。
穆思珩慌忙用消毒纸巾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安抚道：“好了，别哭了，不然医生会骂我的。”
“阿穆......。”伊钿哽咽着唤出现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跟你说才对的呀，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其实那晚我看到你和果果在江边了，可是我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我也不忍心打扰你们，我应该陪你在江边看烟火，亲自送你去萧宅的。”穆思珩悔恨地说。
他不想见到果果，因为那是一根扎在他心里的刺，所以他逃避了。
直到伊钿出事他才意识到，跟失去伊钿比起来这简直就太不是问题了，只要伊钿能好好的，即便有十个八个果果他都不在乎。
长长的时间里，伊钿除了眼里不断涌出的泪花，就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了。
因为此时的她除了说对不起，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五年了，她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整整五年，每天过得疯疯癫癫不知世事，甚至不知道在同一个城市里，有个男人对她这样爱之入心恨之入骨。
她的大脑在车祸中几欲裂开，上苍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让过去的那些记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压得她痛苦不堪。
她出轨了，生下了萧恪的孩子，这个连上苍都无法改变的事实，真不是一场失忆或者一场车祸就可以抹去的。如果不是担心穆思珩会崩溃，如果不是因为果果还在等着她，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
听到伊钿醒来的消息，伊美也几浴崩溃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背，更不明白伊钿怎么会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居然又一次地让她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