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与傅婉灵、萧慕楠、余世兴三人用过晚膳后,便由一些侍从带着去往空置的客房休憩。无尘子则继续留下来打算与久别重逢的己康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四人跟随侍从向侯府后院行去,绕过几道长廊,经过几处亭榭,在一荒凉的花园处看到一棵巨大的枯柳。
干枯的柳树在这万木葱郁的季节,是如此的显眼夺目,如此的孤苦无依,如此的惹人恻隐。晚风轻拂,柳枝依依,依稀可见零星的断枝残叶纷飞飘落。
绕过那处寂静荒芜的花园,来到一个宽敞的庭园内。园内清凉寂静,有七八间客房,四人各选了一间屋子入内。
躺在寂静的房间之内,孤星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己铭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绝望求助的眼神,虽然很是隐晦,如若细观时还是可察的。
“那种眼神绝非全然疯癫之人所具有的,在那疯言乱语中必定藏有不甚明了的隐语。”孤星默默道。
“疯疯一疯子,癫癫其何时,独疯无处留,茫茫皆不见……”孤星一直重复念诵那己铭的疯癫言语。
“子时留见,子时留见……难道是暗示我们子时留见?不对……如若是让我们留在那正堂,又何必约在子时,还是说的如此隐晦。对了,是那棵枯柳,子时柳见,想必他早就晓我们要住往此处,也必会经过那处荒园,是以给我等留下那隐语。”孤星终于理清个中隐晦。
夜半子时,孤星轻然出门,看到其他几人房间内的烛火业已熄灭,想必已是熟睡了。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一人前去吧!”孤星低吟一句,出了庭园,向枯柳所在的荒园独自行去。
五月,春夏交替的时分,可是在这荒园枯柳旁却犹如秋霜时节。本是清凉的夜风,吹在人面却如秋风般萧瑟清冷。
孤星静静地伫立在枯柳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子时已然过去了一半,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孤星忖道。
正自疑惑间,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枯柳之旁。
“你可是己铭?”静立的两人间孤星当先开口。
黑影回道:“我是己铭,也不是己铭?”声音沙哑滞涩,说不出的难听。
“这话是何意?”孤星盯着面前的黑影问道。
“因为真正的己铭已在三年前死去,我只是他心中的那一份执念,她母亲心中的那一份期盼。我给你们暗语,是想告诉你们一个这昆吾侯府的惊天之秘。”黑影嘶哑道。
孤星摇头道:“我对他人的秘密不敢兴趣,你暗示我过来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的话,那我还是告辞了。”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这个秘密事关你们一行人的生死。”己铭沉声道,语调依旧是那么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孤星放下刚刚抬起的左脚,转过头来,肃然道:“什么秘密?”
“你可知我昆吾氏最擅长的是什么?”己铭反问道。
“我听闻夏王朝的镇国九鼎就是你昆吾氏的祖先所铸,那你昆吾氏最擅长的应是那铸造锻造之术吧!”孤星回道。
己铭淡淡道:“不错,我昆吾氏先祖己樊采集大荒的地脉灵气,用九州的赤铜金精为大禹铸造镇国九鼎,但也因此举太过悖逆天道,终是遭到天罚,鼎成命殒。”
“这就是你要告知我的秘密?”孤星反问道。
“呵呵……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能当的上秘密。我要说的秘密是事关己康的秘密。”己铭冷冷一笑道。
孤星心中一凛,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己铭伸出干枯的手指轻抚着面前的枯柳,只见他目泛柔光,嘴角含笑,仿佛在怀念故人,又或者是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棵柳树就是我的母亲。”己铭柔声道。
“我的母亲早就知道自己逃不过己康那老不死的魔爪。她在很早以前就送我一粒丹药,说是有一日她若不在了,一定要服下它。只要服下它就可逃过一劫,即使一日之中要疯癫三次,也总好过丢掉性命。”己铭的面色轮番转换,时喜时悲,古怪至极。
“这又是为何?你母亲又是如何成为这棵柳树的?”孤星追问道。
“这还要从我昆吾氏的先祖己樊说起。”己铭滔滔道,向孤星讲述着事情的原委。
“昆吾氏先祖己樊在铸成九鼎之时,天降九雷,欲将鼎人全部击碎。己樊不甘自己的半生心血就此葬送,便在九雷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下九道天罚雷。”
“九道天罚雷的威力一道比一道大,先祖在接下第三道天雷时已是气息奄奄。九雷落身,神死魂消,天罚雷的威力果然不是凡人所能抵御的。”
“然后呢?想必你的先祖必是用了什么秘术躲过天罚雷的吧!不然的话,这夏王超的国运没这镇国九鼎何以为继。”孤星猜测道。
己铭顿了片刻接着道:“先祖己樊在第四道天雷落下之时,以九鼎之力将自己周围所有族人的神魂具都纳入自己的身躯。”
“由于天罚雷只识己樊的气息,而他在吸收了族人的神魂之后,气息就变得异常的驳杂,所以后面的神罚雷就失去了己樊这个目标,但其依然向着九鼎击去。”
“先祖岂会容许那天罚雷再去摧毁九鼎?是故又将九鼎的地脉灵气吸入自身,以自己驳杂的气息瞒天过海,骗过天罚雷,这才保住了九鼎。”
孤星默默地听完己铭的讲述,淡淡道:“这当中竟是还有如此一番波折,也难怪历代夏王会器重你们昆吾氏,你们昆吾氏可是为他们的国运江山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
“不!你错了,他们不是器重而是忌惮。九鼎孕有地脉灵气,先祖己樊已与九鼎相融相通,他们是惧怕我昆吾氏利用九鼎,威胁他夏王朝姒氏一族的万世江山。”己铭纠正道。
孤星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的先祖己樊已是五百年前的人了,就算是他夏王忌惮,也不可能忌惮这五百年吧!相反,那夏王对你们昆吾氏可是越来越好,将相封地可是从未断过。”
己樊冷冷一笑道:“世人皆以为先祖在铸成九鼎后因那天罚雷而丧命,却不知他还活的好好的,至今未死,只是闭了死关陷入长眠而已。而这个隐秘只有我昆吾氏的历代族长和那历代夏王知晓。”
孤星心中陡然一凛,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昆吾氏的先祖己樊竟然活了五百年不曾死去,这是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那己樊已然超脱人命限制,可以长生不死吗?”孤星惊愕道。
己铭淡淡回道:“差不多吧!九鼎不毁他就不死,只是在其体内孕有万千族人的神魂,又兼具地脉灵气的霸道,常常会陷入疯癫错乱,或者处于假死的状态。”声音依旧是如此的平静,仿佛在谈论家常便饭一样,对于这样的奇闻怪事丝毫不感讶异。
“你的父亲己康看起来倒是个耿直爽朗之人,不似那凶狠嗜杀之辈,为何要杀你娘亲呢?”孤星盯着眼前的枯柳问道。
“呵呵……己康那伪善的外表还真是骗过不少心地纯良之人,包括我的娘亲。在他的心中,只有王朝江山和宏图霸业,为了这个目的,他要唤醒已经假死了三百年的先祖己樊,哪怕牺牲自己的至亲也在所不惜。”己铭冷笑道。
孤星瞧这己铭不似说假,但对于他所述之事又是半信半疑,毕竟这里面的种种怪异是常理无法解释的通的,好比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秘辛,为何要出卖自己的父亲。
己铭看出孤星的满脸狐疑,淡淡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不想这世上再多几条冤魂而已。”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就在其转身之际,又是一阵冷风啸过,枯干的柳枝随风簌簌坠落,给人一种凄绝悲凉之感。
己铭弯下腰捡起散落的柳条,沉吟道:“娘亲,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的。”说罢,便静静地离去了。
孤星盯着他那渐渐淡没在这凄迷夜色中的背影,觉得他与风逸尘一样,都是偏执冷冽之人。
“呵呵……自己又何尝不是啊!”孤星低叹了一句。
“但我总觉得他与风逸尘还有很大不同,风逸尘做事尚有自己的原则信念,可他身上始终笼有一层幕纱,将自己隐藏的严严实实,防止他人窥探其心。”孤星默默地拿其和风逸尘做了比较。
回到房间内,孤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己铭的话语,到底该不该信任他。
“喂!小子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看你这翻来覆去的样子,把我也折腾的够苦了。”烛九阴幽幽道来。
孤星沉吟道:“确实是遇上烦心事了,我不知你听没听到那己铭所述,你说我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告诉师父、灵儿他们。”
烛九阴哼道:“你以为我是想听就听的啊!受这四灵封印限制,我要感受外界事物可是要耗费巨大的妖灵元气的,像这些琐事老夫也懒得去听去管,弄得得不偿失。”
孤星的内心挣扎徘徊了一阵,倏然起身向屋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