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初亮,大地万物依然是罩着一层蒙蒙夜色,巍峨高耸的青阳山却是率先褪去暮色,迎来了新的一天。
晨光熹微,蒙蒙天际中忽有一道流光划过,如利剑般刺破薄薄的晨雾,恰是绕过青阳山的护山剑阵,直朝风雨峰方向而去。
不多时,闯入青阳山的那道流光似乎轻车熟路,一路避过剑宗的守护剑阵,径直飞至风雨峰上空,只见天际晨雾微微卷动,极速流动的剑光呼啸而下,若流星般落在了风雨峰的紫雨林中。
待剑光隐去,一片片的斑驳紫竹叶飒飒飘落,仿若下起了潇潇紫雨,点点滴滴落在倏然出现的三人身上。
忽地,一声清越嘹亮的鸦鸣传入林间,石木身体微微一颤,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激动的神色。
与此同时,石木身旁西陵公主母子也循声望去,看到一只乌黑的鸟儿极速飞来,在这尚有些暗沉的竹林中,黑色鸟儿的双眼显得格外红艳,仿若两团红艳艳的火焰在燃烧。
眨眼间,黑色鸟儿飞至石木的肩头上,那双朱红色的利爪死死抓着石木,石木肩头的衣服都被其抓的皱皱变形,似乎生怕他再撇下自己而去。
石木微微侧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抚着肩头的黑色鸟儿,那有些凌乱的黑羽被石木梳理的整整齐齐,此时此刻,黑色鸟儿看起来神采奕奕,较先前大为不同。
“小黑,这段日子过得可好?”石木轻抚着黑色鸟儿温声道。
小黑那朱红色的尖喙轻轻摩挲着石木的耳鬓,仿佛在无言传递着什么,石木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含着一丝苦涩又含着一丝无奈。
“我们走。”石木侧目看向身旁的西陵公主母子。
西陵公主微微点头,西陵恨一语不发,这一路行来他几乎是未发一言,就像是个活生生的木雕。
石木唤出黑剑,三人一鸟方要动身,石木的面色骤然凝住,但他只是怔了一刹,便带着身旁的西陵公主母子跃上剑身。
黑剑周围气息荡起波动,呼地一声飞起冲出茂密的紫雨林,携带起翩翩飞舞的紫竹叶。石木御使着黑剑方至空中,紫雨林中便有一道苍蓝剑光极速冲起,拦在了黑剑前面挡住了石木三人的去路。
石木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之人,脚下黑剑泛起的乌光与眼前人脚下的蓝色剑光相映衬,在这微亮的天空中显得尤为耀眼。
“徒,徒儿,你……回来了,怎么不知会师父一声?”清瘦老者着一身天蓝色的衣袍,神色复杂地盯着石木,说话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
石木沉默着未有开口,在他身旁的西陵公主却是冷冷一笑,语气带着一丝冷厉:“无尘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闻得这声冷森的话语,清瘦老者方才意会到石木身后还站着两人,目光侧过石木看去,神色登时一怔,沉吟了片息方才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你是西陵公主嫘水妍?”
“呵……年纪大了,记性倒是丝毫未减。”西陵公主直视着清瘦老者冷然笑道。
西陵公主这夹抢带刺的嘲讪之语,使得清瘦老者很是尴尬,不过他毕竟是性格豁然,当下嘿然一笑道:“水妍,我与你父亲也是老故交,你小的时候我可还抱过你呢!”
“我可承不起,你这尊圣人我们高攀不起。”西陵公主目光冷冷地盯着清瘦老者,似乎有很大的怨怒窝在心中。
清瘦老者嘿然一笑不再答话,目光微转看向石木:“徒儿,既然回来了就住下吧,别,别再走了。”
石木语气格外平淡地道;“此处不适宜我,我要走了,还望你不要为难。”
清瘦老者苦涩一笑,并未移身让开:“徒儿,为师不是在为难你,是为你着想,你可知如今大荒九州处处都在缉拿你?”
“那又如何?”石木反问道,语气很轻很淡,似是根本不在乎清瘦老者的话。
清瘦老者愕然地盯着石木,就在此时,远方忽又有几道剑光极速飞来,片刻间便至清瘦老者身后。
“呀!师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知师姐一声?”一位红衣女子讶然道,言罢就要御使脚下之剑飞近石木,却被其身旁一位俊朗的青年男子一把抓住手腕。
红衣女子微微蹭了下,没能甩开手腕上的那只手,回首盯着俊朗的青年男子不解道:“萧师兄,你干嘛拉着我不放?”
“灵儿,别胡闹!”红衣女子身旁的中年男子肃然道,略有沧桑的面上摆出一副威严的神色。
红衣女子嘟了嘟嘴,略带幽怨的目光盯着中年男子,正欲反驳开口,便被中年男子身旁的青衣妇人拉过。
“灵儿,听你爹爹的话。”青衣妇人拉着红衣女子的手臂柔声道。
石木的目光扫过清瘦老者身后四人,神色未有多大变化,那深沉的眸光只是在那青年男子身上停驻刹那,而那青年男子却是一直凝视着石木,目光同样是带着一种看不透的深沉。
“师弟,既然回来了,便是走,也要多住些日子吧!”那中年男子御剑上前一步沉声道,正是剑宗的宗主傅承轩。
在傅承轩右后方站着的青衣妇人美貌端正,瞧来稳成持重,和蔼可亲,正是他的妻子秦香兰,被秦香兰拉着的红衣女子很是娇俏动人,正是傅承轩夫妇的独女傅婉灵。
蓦地,傅承轩盯着石木身旁的西陵公主微微一怔,神色间多了几分疑惑和惘然:“你,你可是嫘水妍?”
西陵公主俏脸凝霜,冷冷地盯着傅承轩却不发话,只见她的面色时而白,时而青,娇弱的身躯在晨风中若飘摇的芳草。
傅承轩又盯着西陵公主瞧了片刻,面上的疑惑逐渐变淡,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喜悦和笃定:“水妍侄女,你还活着,可,可真是……真是太好了。”
“少假惺惺了,我是生是死你难道不知么?再说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瞎操心。”西陵公主冷笑一声,面上神色隐带着几分嘲讽。
“水妍侄女,你还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吗?当年,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铁石心肠,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未有相助令尊。”傅承轩苦涩道。
顿了顿,傅承轩继续沉声向西陵公主解释道:“可是,当年之事已成死局,即便是我剑宗倾囊相助,也怕,也怕是无济于事。”
石木在旁听着傅承轩的解释,又联想到自己所知,对西陵公主和剑宗之间的过节也是隐隐明晓了八九分。
“想来当年西陵城告急之时,西陵城城主或是西陵公主曾向剑宗求助,剑宗迫于某些缘由未有施以援手,也算是坐视不管直至西陵城覆灭,他们漠然以视的态度让西陵公主深深记恨。”石木在心中暗自思量道,想及此处,心中也对西陵公主多了几分同情和理解。
“若是换着自己,怕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儿去。”石木侧目瞧向西陵公主沉吟道。
西陵公主似乎感觉到了身旁的目光,侧首看向石木,眸光深深仿佛再说:“我们快些离开此地,留在此处徒增伤心。”
石木领会西陵公主眼神中的意思,脚下黑剑倏地嗡鸣两声,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傅承轩闻声面色一凝,看向石木沉声道:“孤星师弟,我知晓留不住你,但你也要记得,无论何时,剑宗的山门永远为你敞开,若是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剑宗上上下下都会恭候相迎。”
石木移眸凝视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见他一脸肃然正气,眉目间隐带几分清冽,语气淡淡地道:“宗主,我们还是撇清关系的好,我不想给剑宗惹麻烦。”
言罢,石木御使脚下黑剑陡然冲上云端,与此同时,在傅承轩身侧的清瘦老者和青年男子齐齐动身,御剑急追而上。
“师伯,萧慕楠。”傅承轩昂首凝望着云端,喊声方一出口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爹,萧师兄他跟去干嘛?”傅婉灵有些担心地凝望着天际,她方才见到孤星的那一刻,觉得此刻的他很是陌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撒娇开玩笑的师弟了。
傅承轩微微摇头,心中也是有些茫然:“灵儿,萧慕楠身旁有无尘子师伯,他不会有事的,再说,孤星师弟……”
话音顿止,傅承轩到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怎么能对孤星师弟有这样的想法呢?”
“香兰,你带灵儿先回去,还有些事我忘记与孤星师弟交代,我这就赶去。”言罢,傅承轩御剑呼啸而去,眨眼间没入云端不见身影。
待得傅承轩走后不久,傅婉灵冲着秦香兰幽怨道:“娘,快些松开灵儿,手腕都被你捏的生疼。”
秦香兰哪里不知自己女儿的鬼心思,白了傅婉灵一眼,当下戳破道:“灵儿,你不就是想要追去么?娘随你一块去。”
闻言,傅婉灵粉白的面上生出一层酡红,仿若喝醉了一般,而后颇为羞恼地道:“娘,知道女儿的心思还要说破,就不能给女儿留点情面么?”
秦香兰松开傅婉灵的手腕,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傅婉灵的鼻梁,温和一笑道:“走啦,再晚就追不上了。”
傅婉灵乖巧地点点头,两人御剑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呼啸而去,卷起身后青白云雾滚滚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