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埕被嬴挚的愚蠢和刘榛的固执给气的脸色煞白,张口结舌。
刘榛朝云阳令吴斌抱拳道:“云阳令大人,你若敢暗箱操作或私放罪犯,我定要到左庶长府和飞虎令府告状,看你受不受得。若我今日不能生离此地,这里这么多人见证,此事迟早会传到左庶长与飞虎令耳中。大人三思。”
云阳令吴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下令:“将县衙的案台令箭都拿来,本令今天就学学左庶长大人的模样,现场断一次案。”
嬴埕看着身边的吴斌冷声道:“这便算是你对我刚才提议的答复,是么?”
吴斌朝嬴埕执了一礼:“本令想来这嬴挚身为王族,刚从齐国稷下学宫学习归来,应该不至于做那样的事。本县令今日就当场为嬴挚洗清,必狠狠杖刑那污蔑之人。”
嬴挚脸色也煞白起来,朝嬴埕悄悄的望去。嬴埕见此可怜相就知眼下就是等着受刑的局面了。便朝吴斌道:“若我坚持不让我儿受刑呢?”说着挥手,十余名随从便站在了他的身后。吴斌苦笑了一下,除非是调城中守军了,即便把所有在外做事的县衙官差叫齐也只得十余人,哪里敌得过嬴埕身后的随从。但自己也没有调驻军的权力。吴斌朝嬴埕轻声道:“左更大人是想把事情闹大么?你不想想嬴剡与嬴阼,也要想想刚被刑罚的上将军嬴虔与罢免的太子嬴驷吧。此事闹大,飞虎令没有不知的道理,只怕到时嬴氏又要再一次为秦律奠基。”
此话说完,县衙的官差抬着案台等物都赶来了。吴斌便不再理会嬴埕,顾自登记各人的照身帖,询问来龙去脉了。嬴埕想着吴斌说的话,心中一阵发凉,只能冷眼旁观吴斌做事。那伙皮毛商人怕了嬴氏王族还吞吞吐吐不肯说,吴斌便道:“尔等还不知我秦律么?不按实说既是包庇,包庇可比这抢劫打人定的刑罚更重。”
嬴埕听得众人的证言都与嬴挚不利,但反复思量着吴斌的警告,不敢贸然带嬴挚离开。飞虎令府暗探遍及全国,这事已在云阳街头闹得这么大,飞虎令不可能不知。即便带嬴挚离开,也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所以到最后,云阳令吴斌唤嬴挚过去对质,嬴挚惊恐的望着嬴埕,嬴埕也只能悄悄点头示意他去了。
吴斌与几位官差忙了大半个时辰,才依律做完了所有事情。他朝依旧津津有味围观的众人道:“诸位,本令接案,依律走访记录,共取了当事人三份记录,证人两份记录。罪犯招供与五份记录内容相同。六人皆依律签字画押。事实已经明朗,本令依律处置如下:嬴挚无故伤人赔偿三名当事人各秦钱一百枚,强买伤人两罪并罚共计杖刑十下。本案依律直报秦公府。”
嬴埕忍怒朝吴斌使了个眼色,吴斌权当没见。官差将嬴挚拖过,十下杖刑打的嬴挚连哭喊的气力都使不出来了。
刑罚过后,围观的众人说笑着散去了。嬴埕将吴斌拖过一边:“你怎么下手如此之重?就算你不应承我带的话,我自问可没对不起你的地方。”
吴斌道:“左更大人,你怎么就知道围观人群里没有飞虎令府的探子了。我手下若是留情,且不说飞虎令府罚不罚我,但你相信嬴挚熬得过飞虎令府事后的补罚么?”
嬴埕只能再道:“那秦公府就别送了。”
吴斌道:“左更大人,你还不知道如今秦国的秦律么?即便我违律不送,秦公府迟早也会知道,到时除了多加个我来倒霉,又能改变什么?”
嬴埕见怎么也说不通吴斌,只能怒气冲冲离开。在一旁刻意留心的嬴驷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伙皮毛商人连着出事后闻讯赶来的共四人,他们忐忑不安的走到为嬴驷伤口敷药的刘榛身边道:“令弟的伤也是因我们而起,眼看大雪将至,我们找处可以喝酒吃肉避寒的地方,权当感谢二位仗义了。”
嬴驷以为刘榛会拒绝的,但是刘榛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细心的将嬴驷的伤口涂好伤药,才将地上的猎物重新打包,然后带着嬴驷跟着皮毛商人走进了云阳县城内唯一的酒楼。
酒楼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云阳县城本来就小,一直少有外人,酒楼的生意自然也就差了许多。坐在二楼凭窗眺望,直是将二楼包下来了一般。皮毛商人中为首的那人先道:“我们是四兄弟,名字没有二位兄弟来的精细,二位兄弟就唤我们李大,李二,李三,李四好了,不会出错。我们也就唤二位刘兄弟,秦兄弟了。”刘榛点头,方才做记录时,大家的照身帖都拿出来被云阳令登记过,确是如此,没有作假之处。
李大将嬴挚赔的两百秦钱放在桌上:“我那两个弟弟其实也没什么伤,哪里比的上秦兄弟的伤,今天我们用它吃个痛快。”两百秦钱在这样的酒楼,普通的酒肉六个人倒是足以管饱管够了。嬴驷默默的把他的一百秦钱也放在桌上。刘榛大笑:“好,好酒才能尽兴。”李大也大笑:“难得遇到都是爽快人。”将小二喊来道:“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不够直管问我来要。”
上好了酒菜,李大带着三个兄弟第一杯恭敬的敬了刘榛:“刘兄弟,你是赵人,我们都是楚人。今日,赵人就是比我们楚人有种,刘兄弟大义凛然,句句都占得道理,在秦国的土地上把秦国王族训的哑口无言。再比比我们四兄弟的表现,真是惭愧。第一杯理应敬你。”刘榛自制的照身帖为免嬴驷疑心,写的是赵国。刘榛的口音中也没有丝毫秦音,没人会产生任何疑问。
刘榛道:“如真是这样,那第一杯就该敬这秦律。我方才仗的可是秦律的势,不然依你我楚国赵国的法,刚才被罚刑的势必是我,说不定被处死当场也是正常。”
六人将杯中酒一干而尽。李大哈哈笑道:“正是正是,若不是如今秦律严明,我等兄弟还不敢来秦国买卖。多次听说,秦律已经杀了好些违律的嬴氏王族,犹不敢信。今天才真正信了。真是痛快。”
刘榛道:“哦,那在李家四位兄弟看来,这秦律到底是何物?”
李大对李二道:“二弟,你也曾多年苦读,你来说。”
李二沉吟片刻道:“在我看来,这秦律就是一把刀,守住了秦律,这刀就在你手中,能保护你走遍秦国。若胆敢违律,这刀就是反对着自己了,但秦律明明白白写在那里,也怨不得任何人。我们四兄弟也去过好几个国家,秦律与其他国家律法最大的不同就是一视同仁。这正是如今秦国最值得敬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