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榛道:“我知你年前来找我,就是为了上将军嬴虔。而你也应该知道,依我的所为,既然已经设计好了河西之地的收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你节外生枝的提出要我唤出嬴虔,当着卫鞅的面,试图与卫鞅一起来迫我。你莫非还不如我知晓嬴虔的脾性么?我清楚明白的告诉你,嬴虔隐退是我逼的。嬴虔受刑后,我拦住嬴虔,若他不交出上将军印,我便当场格杀,让他回不到栎阳。但嬴虔隔着门却还让你去杀了卫鞅,此人心胸狭隘到了极点。嬴虔若出,卫鞅必亡,你是要拿卫鞅的性命去赌一赌嬴虔会不会以国为先么?你对得起只身入秦,为秦操劳,废寝忘食,才年过三十就已白发苍生的卫鞅么?”
秦孝公感到一行冷汗从背脊慢慢滑落,他诚恳应道:“渠梁剖心自问,在那时确实想着嬴氏多过了卫鞅。嬴渠梁深感惭愧。”
刘榛道:“是么?仅仅如此么?那我再问你,你下的族令由我决断太子之位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加上卫鞅。”
秦孝公沉默了。
刘榛道:“我来说说你的心思,若我说错了,就由你来说。你初始对卫鞅说,太子之位由我来决断。我相信那时,你的确想着嬴氏全族因此都能支持变法,是出于公心。但你在冬祭时却加上了卫鞅,那不是突然想到才加上去的,那是你的私心。我猜你已在盘算八年后,将嬴驷重归嬴氏庙堂的事了,到时嬴驷就也符合资历。卫鞅依律处置了嬴虔,对你废除太子来助他平息民怒,就有了愧疚,他一直感激你的知遇之恩,只要嬴驷不算太差,太子之位依旧会归了他。是么?”
秦孝公艰难的说:“正是如此。冬祭之前,太后就是这般对我说的。我虽当时应的有些无奈,但毕竟还是这么做了。”
刘榛掩盖不住自己的怒气:“你比卫鞅年长,若你先毙,对卫鞅怀恨在心的嬴驷做了秦公,嬴虔复出谁还能挡?嬴驷再加上对卫鞅恨之入骨的嬴虔,你猜,卫鞅有何下场?”
秦孝公道:“飞虎令,如果是为了此事,我觉得你错怪我了。只要有你在,这一切绝不会发生。而我觉得,虽然你说了应诺十年,但只要卫鞅在秦,你就不会离开。你所说的这一切,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刘榛道:“那你为何还说八年之后,那正是我应诺要离开秦国的时候。”
秦孝公道:“飞虎令,我本不想说的,但也不能就此让你心生疑虑。你也知我体弱,府内医官诊断,我也就十年不到的时间,这八年之期,也许还要提前。即时,请飞虎令帮着多费心,秦国的变法绝不能中断,卫鞅也绝不能死。”
刘榛愣愣的看着秦孝公,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孝公再次执礼:“渠梁起誓,今生决不负卫鞅,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秦孝公的誓言与刘榛接印时在秦公府门口起的誓言一般,都是最重的誓言了。
刘榛的眼神终于慢慢缓和了。
卫鞅与莹霞公主接到秦孝公侍卫报信,急忙赶来。飞虎令府的执法士可不管来的是何人,照样把三人拦在先来的侍卫旁。卫鞅看那栎水边,秦孝公正不断的执礼说着什么,心下更急。终于,刘榛遥遥朝卫鞅招手,执法士见了便与卫鞅等四人一起走了过去。
刘榛道:“你们先回府等着,本令稍候就回。”
秦孝公见刘榛终于又自称本令了,松了口气对侍卫道:“你们也回。”
卫鞅听侍卫所言,知道这两人定是有了争执,但见此时两人神色无异,便问:“两位好雅兴,居然天寒地冻的在这栎水边说话。”
秦孝公朝着栎水大刑的方向道:“此地,更能让人自省。”
刘榛道:“本令正与秦公说起嬴虔。嬴虔心胸狭隘,若再复出,重掌军权,只怕会坏了变法。太师等人为何至今只能小打小闹,正是因为少了军权,若得嬴虔支持,秦国必乱。否则哪里等得到秦公来说,我早就闯进上将军府了。秦公,以后不可再生此念。”
秦孝公知道刘榛终于不再怪自己了,道:“嬴渠梁知错。”
卫鞅道:“就是为了此事么?秦公,是我没来得及说,鬼谷子门下学习时,我先学兵家。学成后,师尊说我脾性更适法家,于是我才又学了法家。秦公放心,三年后,卫鞅亲自上阵,河西之地必定手到擒来。”
秦孝公大喜,抓住了卫鞅的手:“卫鞅,你如何就不早说,你害我,害我担心了那么久。”
刘榛这才执礼与秦孝公和卫鞅告别:“就此告辞,本令还有要事,下次见面应该已是年末。各位都请保重。”
秦孝公大惊:“还是新年,飞虎令要离开这么久么?”
刘榛道:“围魏救韩还需要本令去加把力。孙膑残了,本令代他去魏国韩国的地上走走。这一年,秦国想来也不会有事,若有急事,秦公可到飞虎令府,他们会有法找到本令。”
刘榛走后,秦孝公朝卫鞅赔罪:“大良造,先前是本公错了。本公心急那河西之地,竟起了赌一赌嬴虔会不会以国为先,忘记了嬴虔的脾性,实是差点将你与秦国推入了危险之地。”
卫鞅道:“再等等时机吧,这是要等嬴虔渡过自己心里的障碍。若他想通了,加在他身上的刑法就是嬴氏永护秦律的表率。到时,卫鞅以死去求飞虎令。秦国还缺不得上将军。”
秦孝公道:“以后不提此事了。嬴虔说,就当他已经死了。我们就依他所言,从此就当他死了吧。是飞虎令提醒了本公,秦国不能再次冒险了,本公更不会拿你来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