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一声轻笑:“我觉得啊,你们都多虑了。我虽常年离咸阳最远,但我觉得,我可能比你们看得更清楚。”
三人将杨坚围在中间:“请不吝赐教。”
杨坚道:“当年令大人奉孝公令诛杀嬴虔与甘龙,嬴虔亲兵阻挡,被令大人独力杀了上百人。甘龙府上只是闭门,两轮乱箭之下也是死了数十人。看看这十余年来,死在令大人手下的,已经数不胜数。令大人杀人可从来不看场所,不管时日。但为何就在令大人最愤怒的时刻,在秦公府却没大开杀戒?连嬴虔也放过了没杀?”
三人齐声问:“这是为何?”
杨坚转头问徐立:“大统领,你一直在令大人身边,你也不知么?”
徐立茫然道:“我正是奇怪,令大人为何放过了孝公遗令该诛的嬴虔。”
杨坚道:“我觉得啊,令大人饶了嬴虔,正是让他日后为秦国统兵杀敌的。那是令大人看见了秦国的灾难后,心中有着那份难舍,不忍秦国受难才放过了嬴虔。因故,令大人也不会在秦公府大开杀戒。令大人既然有那份难舍,秦公也能放下脸面跪伏在飞虎令府之前,我想,令大人终是不会抛下秦国不顾的。”
三人纷纷点头,徐立第一个赞同:“有理,没料到杨统领离的最远,却是府内最了解令大人的一个。”
姚振道:“数百年来,飞虎令在秦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从未有错,今日也不会。我说最后一句,令大人今日决断,我等誓死听令,只有上下一心,飞虎令府才能屹立不倒,秦国才能称霸天下。”
徐立等人肃立:“正是。”
商鞅待四大统领出门后,朝刘榛执礼:“师叔,秦国还有救么?”
刘榛道:“六方来敌,眼下已增兵到八十五万。原本贫瘠的秦国,各国犹有兴致,如今的秦国那就是一块冒油的肥肉,天下各国只怕都已红了眼。你以为齐燕两国就没兴致么?那是复出的孙膑知道我在秦国,劝阻了齐王,还增兵齐燕边关,迫使燕国不敢贸然出兵。若不是孙膑,眼下就是八方受敌,如此声势之下,各小国也不得不从,那才正是神仙难救。是孙膑给秦国留了一线生机。”
商鞅在政事堂听刘榛说起六方来敌是七十万大军。当时回飞虎令府的路上忐忑不安的算计了一番,因双方差距太大,一直难以安心。如今听六方来敌更已增兵到八十五万,这哪里还有胜算,忧心忡忡道:“师叔,这一线生机该如何解?”
刘榛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冥冥中,万事万物都有牵连,找准了之间的连系,这世上就没有难事。天大的难事也都会迎刃而解。”
商鞅道:“恳请师叔救秦。”
刘榛问:“何故?”
商鞅道:“因师叔曾立下永护秦国的誓言。”
刘榛道:“我应诺十年,如今十年早就过了。况且,我护的是孝公一诺千金、蒸蒸日上的秦国,可不是如今嬴驷反复无常瞒天昧地的秦国,这样的秦国不值得我再花心思。”
商鞅道:“师叔如此,对数百万秦人可不公平。”
刘榛怒道:“商鞅,什么是公平?你如此说,对天下各国也是不公。凭什么秦国就要至强,凭什么秦国就要一统天下?是因为秦国的仁慈普照天下么?还是因为这已显残暴的秦律能让天下受益?若是有一天,秦国真的统一了天下,那天下各国的子民就该受苦,就该做亡国奴么?”
刘榛缓了口气道:“商鞅,嬴驷定下诛杀你的那刻,也知,眼下的秦国若没有了你,将遇到不断的难题,在那刻,他只想着可以痛快的做一个秦公,可没想到秦国和数百万秦人。他都不关心,又要你这个卫人操什么心来了。”
商鞅道:“那便因孝公的一片挚诚吧。”
刘榛道:“嬴驷目前的所为,完全偏离了孝公的方向。孝公的一片挚诚被嬴驷丢的干干净净,如今再提还有何用?”
商鞅道:“师叔,嬴驷如今就跪在府前,他背上的那根荆棘是孝公亲手准备的。孝公嘱托过我,那上面有孝公留给你最后的恳求。师叔,不妨先去看看罢。”
刘榛坐着沉默不语,拿起案台上的飞虎令牌,把玩着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最后那晚,秦孝公用尽最后气力说,到了地府也会带着秦国子民,杀出个长生不老来。他还想起了秦孝公昔日的盈盈笑语,自嘲见着飞虎令竟是以认错为招呼了。
刘榛道:“商鞅,太师歹毒,留得时间不多。若想救秦,只有拿你的首级才能将六方起兵的时间从十八日拖延到四十八日。有了这多出来的三十日,秦国才足够周旋。”
商鞅毫不犹豫道:“若能救秦,商鞅死不足惜。”
刘榛轻轻叹了口气:“鬼谷子门下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人?你若去了地下,孝公哪有脸面来见你。”刘榛霍然起身,将飞虎令牌收入了怀中,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嬴驷四人听见飞虎令府正门徐徐开启的声音,将身子伏的更低了。嬴驷低头将手中的镇国秦剑托的更高,再次念道:“恳请飞虎令救秦。”
刘榛在嬴驷面前站定,手腕一转,身后的商鞅与四大统领只见刀光一闪,嬴驷背上捆着荆棘的麻绳断成了几截。那荆棘的刺已经深入嬴驷的背,刘榛一把将荆棘抓起,带起了几注血花,嬴驷一声闷哼,忍住了没喊痛。
刘榛将带着嬴驷血迹的荆棘拿到面前借着灯火凝神看去,只见秦孝公的字迹:“恳请救秦,嬴氏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