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咸阳城灯火辉煌彻夜难眠。炊烟没有定时在咸阳城内飘起,听说了明日行刑的秦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天色刚黑,三万城军站在了咸阳城内的大街上,自商鞅变法以来的第一次宵禁正式实施。
天蒙蒙亮,一夜未眠的秦人就将东城集市团团围住,不住的高声呼喊:“商君无罪。”他们期望最后一次努力能使秦公改变心意。
巳时,凶狠的城军将围的水泄不通的秦人扫开了一条通道,执刑官上将军嬴虔,骑马当先,带着众人缓缓而来。秦人陷入了绝望,有的人吼得更加响亮,有的开始转为低声诅咒。
一颗硕大的白菜帮子破空而来,嬴虔反应极快用手中秦刀扫落了。他朝这白菜帮子来处看去,一名老人恶狠狠的看着嬴虔,大声怒骂:“你这不敢露脸的怪物,你怎么不去死?”老人的举动提醒了其余众人,他们拿起手中的东西,朝嬴虔丢去,这是各式本准备用来祭奠商君的祭祀品。
受了劓刑后始终黑纱遮脸的嬴虔躲过了各式细小的石块,却躲不过后面纷涌而至的鸡蛋和陶酒罐,浑身上下挂满了蛋黄蛋清和酒水,顿时狼狈不堪。身边的亲兵将领见上将军受辱,大怒拔刀出鞘,亲人听见出鞘声,禁不住后退开来。嬴虔急忙喝止了亲兵将领,下令快速进场。嬴虔看着周围亲人愤怒的双眼,暗道:继续你们的愤怒,时辰一到,我将太师这老狗丢在你们面前受刑。秦军需要你们的愤怒来祭旗,那样我们才能奋勇上阵,叫那山东各国永不敢来犯。
长宽十丈的木台上,商鞅一个人孤零零的席地而坐。看得此景,秦人们的怒气怨气冲天,哭声也同样的震天响起。商鞅微微一笑,起身冲着被远远拦在外边的秦人们恭敬执了秦礼。一圈四向执礼结束后,才安然坐下。
上大夫景监第一个走上了木台。守护的侍卫看到依秦公令执罚的上将军嬴虔没有表态,便由他走上。
景监拿着酒壶与酒杯,为商鞅恭敬的倒了一杯,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轻声道:“商君大人,走到今日,便是功德圆满,自此后便可修身养性,该先恭喜了。”商鞅与景监同时干了这杯酒,景监又倒了第二杯,缓缓洒在商鞅面前,然后跪伏在地,认真磕了一个头。
子车英上台也是与景监一般的做法。他轻声道:“秦国千秋万代都不会忘记商君大人对秦国的大恩。秦公不能来,也知再不能见。托我带话,孝公遗令,秦军永不入卫国。这道遗令,秦人永当谨守。”
商郡守樗里疾耐心等到其他人去了后,才一脸悲切的上了台。景监前边作出的姿态,后边人人都遵守了,樗里疾也不例外。喝完酒,在恭敬跪伏时,却转而露出了微笑:“恭送商君大人,愿大人长命百岁,永享仙福。”
商鞅不得不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樗里疾道:“我只知道,飞虎令府执法士就在周围转悠,飞虎令大人却不来救,那定是已经安排了商君大人妥善的去处了。”
商鞅道:“昨夜我与秦公商议,你是文武双全之人,今后要更出力才是。”
樗里疾的跪伏时间最长,他等商鞅说完后才应道:“是。”起身时,那一抹微笑重新换为泪光盈盈,他看着商鞅年过四十的白发苍苍不禁再次执礼:“商君大人,恕不再送。”
太师甘龙在台下选了处视线开阔的位置坐定了。他看着景监等人一个个上前敬酒,禁不住乐得哈哈大笑,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膝盖:都出来吧,都别藏着,我把你们一个个都记好。秦公既然能主动拿了商鞅,迟早也会将你们一起万劫不复。真是一群蠢人。
刘榛提着剑朝太师直直走了过来。太师斜眼看见了,虽有些心惊,但没作理会,仍旧盯紧了台上,权当未见。聚在太师周围的官员无法与太师一般权当未见,虽未见来势汹汹,也不禁害怕了,数人思量了一番,鼓起勇气不得不挡在太师面前朝刘榛执礼:“见过飞虎令。”
刘榛把剑提了提,突生杀气:“滚。”那些官员看清刘榛手提的正是镇国秦剑,那丝刚鼓起的勇气立刻消散了。今日,飞虎令定是举国最盛怒的一个,谁敢去触碰他的怒火,自取其辱?只得不再出声无奈的让开。刘榛见众人只微微让了几步,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作出抽剑的模样道:“滚远点。”那些官员只能无奈的离远了。他们知道自己可比不得太师,飞虎令说斩就斩,那是无处申冤的。
太师却是没有一丝害怕,依着礼节朝刘榛执礼后道:“不知飞虎令找来是为何事?”太师明白,飞虎令掌管镇国秦剑,想杀自己早就杀了,一直没杀,那是找不到理由。今天紧要关头之际更不能给他理由,所以太师看着眼前的杀子仇人,眼睛里虽充满了恨意,但还是认真执了礼。
太师执礼后继续眼都不眨的盯着台上。此时,一群军士上台,为商鞅系绳,宽大的军袍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太师一点不着急,众目睽睽之下,商鞅已是插翅难飞。太师只希望这绳子系的再慢些,他的享受快感便就再多些。
刘榛在太师旁边就坐:“没事,跟太师聊聊天。”
太师问:“是想聊商君的身后之事么?”
刘榛没理会太师的讥讽:“这个本令倒不关心,本令觉得该你关心才是。”
太师转身奇怪的看了刘榛一眼:“我和飞虎令一般的不关心。我看完就走。”
刘榛道:“本令来是想问问太师,本令掌管镇国秦剑,手握三万飞虎营铁骑,攻下咸阳都够了,为什么就没去救商鞅,眼看他遭受你臆想出来的车裂。太师可知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