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园很大。
除了整个主体的阁楼台榭。
还依山傍水,左右园林。
四周十几个庄子,都是吃刘家饭的。
在这诸多庄子里,靠近锦园后面的一个,叫小良庄。
庄子看似是普通,却是刘郁狠爹在江湖上招揽来的一群恶党所组成。这些人有采花之贼,有杀戮之魔,有乱礼之徒,有造反之党。
总之,没一个好人。
然,俱往矣。
这些人,虽是为天下人所不容,却也心有悔意。只是再回头不能,只好屈从在刘家隐姓埋名。
当年刘郁狠爹争位,又是下毒又是暗杀,什么手段都用上,这才接掌刘家,坐拥一切。靠的就是这些狠人的帮忙。
刘郁轻车简从,除他之外,只让梁护卫带两个护卫跟上。
这梁护卫英雄过人,武艺高强,力大无穷是内外兼修。
最拿手一套虎爪功。
可惜是外功,还要吃苦,更要花费十多年寒暑方可有成。
狠爹当时带上他估计就没事了。
进入小良庄,一派田园风貌。
“这是大爷?”一个汉子叫了起来:“大爷来了,大爷来了。”
庄中奔出数十人。
一个个都是高手,别看村民村妇的打扮,过去却都辉煌过的狠人。
刘郁脑中有狠爹对他说过的话。
这些人虽不是好人,却比外面人更为可信。因为他们是人人喊打的货,在外面个个有仇人。露了身份,立刻就有仇人不顾性命不惜代价的来杀他们。
所以他们想要太平和平的生活下去就只能屈身在刘家园子里呆着。
也许几十年过去后,才得太平。
等他们的仇人一个个先死了。
最后一个一脸干巴的黑脸男出现。
他让开身子,把刘郁引入到小良庄的庄头之屋,也就是他的屋子。
此人乃是昔日江湖上的小夜叉方田。
他原是个习武者,名不见经传。却被诬犯下了采花罪而遭到陷害。但他武艺高强,智计百出,反过来把追杀他的一一杀了,还反杀回去,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但他也得罪了明里暗里无数的仇家。以至于他都不敢回家,怕给家乡招来灾难。
这小良庄狠恶人颇多,也就是小夜叉方田可以镇住场子。
入座后,方田道:“大爷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刘郁阴沉脸道:“我爹被杀一事,诸位可都知道了?”
方田没说话,蹲下,如同一个老农那样吧哒吧的抽烟。
刘郁道:“诸位老哥,我爹做事虽不地道,也适可而止,掌家后做生意也是按规矩来。别人坏了规矩,我们才进行反击,我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爹死了。”
方田吐了口烟圈道:“韩家妹子。”
后房走出一拿勺子的美妇。
她虽衣着朴素,不饰雕花,脸上也没得扑粉,却健康的好看。身材有了些中年危机,却还在杨肥的级别,让人觉得丰腴,而不是肥胖。
她是韩晶,被传为毒杀亲夫的毒妇。却使一手不俗的剑法。
要不是她有杀夫的名声,狠爹都想和她睡了。
此女已是四旬中年,但驻颜有术,望之不过三十许人。若精心雕琢一番,定是个动人心魄的**。
方田道:“大爷说的是,老爷的事我们伸手不及,可不能看大爷也出了事。你在旁护一下他吧。”
韩晶笑吟吟应了。
“只可惜以后你们吃不到我的饭了。”
众人面色古怪。
韩晶菜是不错。
但她明明剑法好却是毒杀亲夫的罪名。吃她做的饭菜,总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
如今走了却是正好。
“还有,我还需要你们出手一次。”
方田道:“大爷能来我们高兴,这说明大爷记着我们,没忘了我们,但大爷也该知道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曝露,纵是小良庄也庇护我们不得了。”
刘郁竖起一根手指道:“就出手一次,完事了把敌人杀个干干净净,手尾我来处理。”
见方田等诸人不答,知道他们还是不想。
“我爹刚死的。就一次,我把人引出来,消弥后患,大家都清净!”
狠爹余恩犹在。
方田终于同意:“好,就一次。”
刘郁笑道:“那是当然,一言为定。”
回去路上,韩晶跟上来了。
进入锦园。
好一派别致风景。
这锦园果然不愧是精心装修的。
后院里树木林立,郁郁葱葱,残花半吐,四季残存。
踏上长廊曲道,刘郁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锦园圈了一条小湖做池塘。
那小身影是提了池塘里的水在步步艰难。
这是?妹妹!
在记忆里这丫头总是怯生生缩头缩脑畏畏缩缩在董氏身后。一副我好可怜的样子,没想到真这么可怜。
刘郁上前拦住她。
女孩想跑,刘郁体力虽弱,到底比小丫头片子强,还是拉住了她。女孩也不敢挣扎,权威已经入了她的心,只把嘴咧开,一副要哭的样子。
刘郁拉住她,看她好好一个女孩子鼻下一片黄绿,鼻涕流的。不由恶心。从身上找到旧帕子擦了。
这个动作董氏也常做,小丫头渐渐心宽了些。
从差一点哭出来到止住了抽泣。
“谁让你提水的?”
“娘亲。”
是董氏?
这董氏,在家里已经被人欺凌到了如此地步了么?
刘郁看过很多宫斗剧。
他知道女人经常为难女人。
女人斗起来比男人要狠多了。
男人斗,充其量也就是杀人。
女人则是让人生不如死地活着直至死亡。
所以女人更狠。
记忆中董氏虽然经常受气,但穿戴也算干净体面的。难道都是表面功夫?
抱,是抱不动的。
刘郁拉着小丫头的手。
他这才想到,自己居然想不起来这丫头叫什么。为知道自己妹妹叫什么,过去的日子里刘郁是怎么过的啊。
刘郁对自己过去有些不满。
进入董氏的小庭院,果然,空空荡荡的,一个侍女仆婢也没有。有的只有冷风吹来的清凉。
再看那董氏,不在屋里,而是在院中,种地。
一个勉强开垦出来的小菜圃。
种的是萝卜。
看董氏除草松土浇水,只让人心酸。
就算是花千骨再惨也不用种地呀。
董氏是妓女,虽只狠爹一个男人,也是经历琴棋书画熏滔的。就算流落到外头去,她应该还有一手出色女红可以出卖劳动力的,却要自己私自种小菜。
“娘。”小丫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水正好没了,水呢?”董氏回头看到了衣轻人削瘦的刘郁。
“大郎?”
董氏的脸雪白一片,一丝血色也不见。
刘郁看了她一眼,粗衣布衫,素色装扮。
他猛然上前抓了董氏的手。
董氏一惊道:“大郎不行。”
刘郁摇摇头。
他不是占董氏便宜,虽然她的确漂亮。但他现在这具身体,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是看董氏的手。
已经有了一层角质层的硬皮子了。女人的手是第二张脸,手伤成这样,可见她遭遇什么的。
刘郁往屋里走。
窗子是破的,屋里是冷的,床铺是单薄的。床板更是什么都没有,硬梆梆的。
董氏的梳妆台上,三三两两零星的银质和玉质的小饰物。
刘郁一一记起。
结合记忆,他发现董氏也确实厉害,就这看上去廉价的首饰竟然每每让她穿出新意,在打扮上,可和许氏,锦氏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许氏的端庄素雅,锦氏的大红大紫,董氏的楚楚可怜。
那么的明目张胆争奇斗艳。
真实情况却是这样。
在钱柜里,只有三三两两的铜板。
即使不悦,锦氏仍是发了月例银子的。
董氏虽受到锦氏的敌意,也有十两的月钱。
就算刘家没有给她足够的吃喝,但十两银子也该解决问题了。可结果却是这样。
刘郁笑了,他回头拍拍小丫头的头问董氏:“我这个妹妹,叫什么来的?”
董氏提着心道:“月芳。她叫月芳。”
刘月芳?
算了,叫刘胡兰我也认了。
刘郁一笑道:“好了三娘,把月芳带上跟我吃饭去。哦,梁管事,把各房管事婆子小厮等叫到锦秀阁下面来。”
锦秀阁,高七重。
但饭桌在一层大厅。
锦氏原本笑嫣的脸看到董氏立刻沉了下去。没有哪个女人看到董氏这样的女子会给笑脸的。她是那种天生会争宠的女人。
我见犹怜,原本就是让人容易去怜爱的。
“娘亲,三娘过来吃饭,笑一个。”刘郁随后进来。
锦氏当然要给儿子好脸,看儿子瘦小的身子,这儿子,看上董氏了?唉,董氏这狐媚子,太勾人了,还是找机会打发了吧。
心中这般恶毒,脸上却装起了笑脸:“一家人,都坐,都坐。吩咐厨房,传菜吧。”
“慢,一会我有话说。”刘郁坐下,脸朝外。
锦氏怔了怔,没说话。儿子动作突兀,不过身为母亲,她再苛薄恶毒,对这唯一的独子也是听随由意。
一个个家仆管事婢女仆妇过来。
黑压压,站了一群。
刘郁过去,对虎背熊腰挺胸迭肚的梁护卫道:“把三娘房的人叫出来,你给办了,剩下的人放他们回去。对了,让厨房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