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上。
刘郁带刘忠并二三护卫在街上慢步行走。
没几步时,刘郁道:“啊忠,你没叫姑娘?”
刘忠莫名其妙:“叫什么姑娘?哦,大爷是说,唉,这个,这里不好叫的。”
刘郁略微一想明白了。
曲张馆这种格局的确不好搞得太俗。她们走的是高贵典雅路线,是让有钱人玩的,在这里如果搞低俗的皮肉生意岂不是让整个曲张馆格调都给降低了吗。
皮肉生意,一定是有的,就像刘郁方才遇到的,一定是一重重的规矩最后才可以得偿所愿。
整个过程充满了迎来送往欲拒还迎。
如果一上来就花钱嘿咻,那还有什么格调可言。
过去刘狠爹在这里时间也是长短不一的。
可能是睡上一觉,也可能听一支曲子就走了。
“阿忠,”刘郁批评道:“你是刘伯儿子,也是家中老人,是我值得重用的人,不能天天想到妓院里解决问题,有心仪的姑娘吗?早早定下来,钱由家里出。”
“那我可谢过大爷了。”刘忠忙应下。青楼他还是喜欢的。但那里的确太坑人。刘郁天天去玩可以,他去就是找死了。而且刘郁说得也是,是需要找一个心上人了。回头注意下,府里还有哪些漂亮的。
好在大爷不是好色的,只青琪红提两个婢女。自己只要找的不是这两女想都是可以的。哪怕锦氏身边的婢女都可以,谁不知道锦氏千狠万狠唯独对儿子是百依百顺。
回程。
一抹初晓之光渐渐绽放。
不多时,一轮红彤跳跃出地平线。
放射出千针万线辐射整个淮扬城,波涛的水面泛起鱼鳞色的金光。一个个早起的爷们活动筋骨到长街上来置办早点或赶工赴业。
及至到了城门口,一个个肩挑背抗的汉子壮妇把乡下的菜柴鱼布运到城里赚些钱来补贴家用。
城外乡间也有一个个农夫抗着农具下田干活。
正是春耕之后,田地要小心呵护。
免得杂草过多引至田间减产。
农人辛苦,一年利市大多是在这些星零损耗之上。
锦园也是一样。
林工已经在吆五喝六叫力巴们吃完饭勤快点干活。
他还叫呢:“你们都是有福的,能来刘家的锦园干活,大爷是慈悲心肠,别家的做活是一天两餐,上午一餐,收工一餐,甚至没有钱拿。但在这块地头上,你们活没干就吃饭,一天三餐,还有钱拿,不卖力对不起良心啊。我不怕先和你们说了,今后我刘家要做的活计多了,年年都有,可就不见得你们还有这好福气了。不卖力的,我会一一记下来,我记不下来,有的是能记下来的人,到时就没你们的事了。都给我使尽力气,这里的工程结束,大爷说了,请大家下馆子,有很多人这辈子没坐馆子里吃喝东西吧。那偷奸耍滑的可没这机会。”
哄。
力巴们在匠工的带领下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
一个乡里筋骨粗壮的汉子道:“林工头,你就别说了,小刘大爷的为人行事不要说我们可都看得出来,是心里有我们这些苦汉子的,谁也不是瞎良心的人,你就等着请好吧。”
工地活络起来。
刘郁不由感慨。
前世他也看过工地现象,虽然各种机械一应俱全,但那些工作的人一个个都机械麻木,却没有活力。上班想下班,工作随大流,谁也不说多干点多累点。
哪有这里的活泛劲儿。
原本自己以为的慢工期竟然以一种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在进行。
别的不说,那些假山石已经清了一多半。
刘郁可清楚这些假山石是多么笨重难搞。
他本以为要花两三个月呢。
谁想会这么快。
这倒是刘郁错了。
大殷底层力巴不惜力气,力气是水,用完还有嘛。
但那些雇使力巴的一个个都克钱省银,对力巴也是盘剥不已。反正等卖力气的多了,你不干自有我干。一天不干,这一天就没干的吃。由不得这些力巴不从。所以力巴也聪明。
他们给人干活,谁大方就卖力,谁小气就对付。
刘郁定下的工餐制度。
早上大饼稀饭,中午饭菜有油,零星有肉。总之就是大油少肉。但就是这个,也是让力巴们感激涕零。
还有收工的一餐。
每人每天五文钱。
别的地如果包了吃,最多给三文钱,刘郁还多了两文。
也就是说这五文力巴们完全可以攒下来给家人或存起来的。
这么多好处,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卖力呢。
甚至都有乡间的农人地都不种来这里干活的。
因为锦园工程大,需要个把月甚至更长久的时间。
一天五文钱,一个月也至少有一百五十文钱。还免了饭钱。农人把多余的劳力送来做活,又得饭来又得钱,怎么会不高兴。
都说淮扬盐商小气,但没人说小刘大爷的坏话。
林工头正在监工,远看一个人十分熟悉,细一想,这是大爷啊,不由忙奔过来。
“大爷,您怎么从外面进来呀?老爷才出的事,整个一大家子就指望大爷您了,可得小心了。”
“呵呵,你干得不错。”刘郁高兴地说。
林工头道:“哪是我干得好,那是大爷您舍得出钱,这么好的条件,我若再干不好也就对不起大爷的提拔了。”
“工期估计怎么样?”
“清理石头问题不大,都是苦累活,既然力巴们不惜力气,这都不是事儿,也就再过三五七天的就可以清理干净。不过其余的工程还要看情况,第一批白瓷失败,要等第二批,想来大约需要两三月的。”
刘郁点点头:“嗯,你做的很好,这样,我刚才看了,在力巴里很有一些有能力的组织者,你把这些人找起来,搞个由我们养的工程队,今后我刘家负责的工程就由他们来督办,我们只管给钱,办得快,办得好,就多加奖赏,办得不好,就开革出去。”
林工头道:“大爷这个办法好,我也寻思了,看大爷是要大展拳脚的,如果手上有这么一支自己的队伍,便是一些隐秘的工程也可使得了。今后也好更方便些。”
刘郁连连赞叹。
林工头这个人脑子就是比白工头活络,换了他必想不到这一层。虽然说林工头还达不到对刘郁心思要求未卜先知的境界,但闻弦知雅意,举一反三,还是没问题有。
高高兴兴进门。
锦氏在那等着。
“回来了?”
“回来,回来,回来了。”
“上哪儿去的呀?”
“这个,是曲张馆。”
“什么?”
锦氏睁圆了眼睛:“好啊,你才几岁就起了这心思?”她紧跟就要发怒。这些宅里的女人永远觉得外面的女人指妓女不好是狐媚子要勾人坏了心。最受不了男人在外面胡闹。虽说这是未来必然之事,却也不想现在就发生在眼前。
刘郁一振衣袖坐下道:“那个地方不一样的,爹生前原也是常去的,听曲子实属一流。”
锦氏一怔,道:“我说你怎么对董氏也好起来,却有这个心思,她那里也招来些许多人,你要听曲子从她那里寻一些个就成,又何必去那样的地方。现今你方得了好名,可不容易,万不能轻易糟蹋了。”
刘郁道:“对了,我已经决定,算了,一会再说,先吃饭吧。”
锦氏漫天怒火都烟消云散。纵是想要发火,可她一对儿子就全无节操,再坏的事,当时火大,但也是容易轻信,只儿子说的她就认定是真的。得亏原来的刘郁早早在了狠爹身边,若一直被锦氏带不是成了娘炮就是成了紈裤子弟败家子。
到了开伙。
许氏步出,略感惊讶。
“咦?大郎?你不是素来在屋里自己解决么,怎么上了大饭学号堂了?”
刘郁看见许氏就两眼放光奔过去道:“大娘我想你了。”
许氏一惊汗毛倒竖道:“哪天不见怎么今儿想了,回去坐好。”
刘郁仍是抱她一抱才坐回去。
许氏又羞又怒,狠瞪了锦氏一眼。
你看看你生的什么混账流氓儿子。
但锦氏哪里在意只是如吃蜜般地在笑。
这时董氏带女儿也来了,她这段时间忙了些,声音都哑了,请了许氏和锦氏的安坐下。又和刘郁打了个招呼。
人既到齐,几个常用婢仆便上来了早饭。
锦氏有些担心道:“可吃得么?”
刘郁道:“无妨。”他又不是小孩子,哪会挑食,接过碗,嗯,是皮蛋瘦肉粥,他随即吃了起来。未几,看锦氏正狐疑地看他。便问:“娘,怎么了?”
锦氏道:“我的儿,你素来是不吃皮蛋的。”
刘郁一惊,脑中记忆浮现。
原来过去的刘郁的确是受不得皮蛋的味道。也无恨锦氏会有那么一问。刘郁皱眉,道:“从前不懂事,自然不对,皮蛋怎么了,今后我还要吃青菜豆腐呢,家里的菜也不能老是鱼鱼肉肉的,也该清淡些。这皮蛋我过去不怎么吃,只是觉得不喜,其实也没什么。吃个皮蛋,至于这么一惊一诈吗?还能不能好好吃个饭了么?”
正说着,脚上异动。
刘郁道:“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只小狗。
这小狗到处在桌下跑,现在是舔刘郁的脚呢。
刘郁的脸一下子沉了起来。
“谁的狗,我怎么不知道家里养狗了?”
和别家不一样。刘郁的狠爹是一个讲究睡眠质量的人,受不了睡觉时狗在叫。所以没有养狗,而是多让护卫巡夜放哨。
家中素来无狗。
现在却有了这么一条狗。
“是我。”
董氏不明所以,还不知道刘郁要发火地举了手。
刘郁呵呵笑了两声,忽然一拍桌子:“来人,来人,刘伯刘忠梁护卫!人都哪儿去了,死光了吗?”
这蓦然的大叫如一道惊雷撕裂天空。
妹妹刘月芳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孩子给吓到了。
原本刘伯是在旁边伺候的,因昨晚儿子不在,现在问儿子和刘郁偷偷出去是去哪儿了。故此不在侧。
听到刘郁惊天大吼忙跑过来。
连受伤的梁护卫也抱着打绷带的膀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