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园大堂。
三位刘郁的娘坐在上位。
下面,刘郁低头搭脑伸着手臂。
锦氏对刘郁一向是和颜悦色,现在也是气青了脸。
还是许氏道:“怎么那么不省心,好端端的把手骨弄折了,你到底是不是疯了?”
刘郁道:“娘,我没疯,我只是太高兴了……”
锦氏哼了一声道:“高兴,好么,高兴,简直闻所未闻,谁听过高兴起来自己把自己胳膊肘儿砸碎了的。我往日是太宠着你了,你想要什么想办什么我且都依你,原以为你是长大懂事可以支持家业的,谁想转过头你就搞了这么一出。你说,你说,啊,我什么不依你,连王月那种老妓我都替你赎回来,你且去问问,谁家孩子得了你这般的放肆。你怎么就这般不省心,整个家可都指你,你这样乱来,让我们失望,不如把这家早散了干净,我们几个结了伴到庙子里当姑子去。”
刘郁抬头,火了。
原本挺高兴的事,被闹成这样。
“好了,还有完没完啊,我不过是学成了一些武功心里高兴试一下身手这才不小心伤到了手,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家里什么没有,治好这些许小伤算得了什么,可你们怎么就不依不饶起来。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嘛。”
刘郁这火实际还是冲锦氏去的。
锦氏虽对儿子好,到底也是刚强的性子,人一急气就有些口不择言,说得多了重了让刘郁不喜。
锦氏被刘郁一冲,几乎没气倒。
好在许氏道:“好孝顺的儿子,大郎,你的孝道哪里去了,你娘说你是因为谁?妹妹你别气,这孩子,也不是小孩,可有主意,你怎么能那么训,这不是都下不来嘛,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啊。”
许氏两面一说,总算是让锦氏气喘平了。
她看刘郁道:“我也不说别的了,你要闹且也由你去闹,我今早得了绿萍送来的信儿,你今儿起也算是男人了,我什么都不求,你给家里弄一儿子来,哪天你自己弄死了自己,家里也有个后继的。我们也不会什么都落不下来。”
末了她又对许氏道:“好姐姐,一切可都看你的了,你上次说的那亲事可得催一催。我也不计较什么寡妇不寡妇的,只要她是个能生儿子的,赶紧给这小子生下个儿子来,你我未来心里也好有个底。”
许氏笑应下来。
心里却在迷糊。
真催呢,还是假催呢。
她美目一转看到韩晶。
韩晶不得不露面了。
锦园可没大夫。
刘郁手骨折断第一时间没法子只好让韩晶出马。
她医术不及方田。
但却比方田心细,也精通江湖路数。人道是常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她自闯荡了江湖,一身的宗门所学加上江湖的野路子,你说那些民间杂症她也许不是太拿手,但筋骨刀伤却是不在话下的。那些坐堂老大夫八成还不是她的对手呢。
先上药,再用酒催一催药性,取了夹板,拿了绷带,三下五除二也就把刘郁的手给包好了。
这灵活的医术进了许氏的眼:“大姐竟然还有这一手?”
“以前在江湖上闯荡过。”韩晶收拾起来要走了。
锦氏到底是关心儿子的:“那他这手怎么样?”
韩晶道:“用劲大了伤到手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伤到了骨,不过也没关系,他又不是老头老太太,骨头伤了半天好不了。他年轻,只要医药不停,纵是骨头伤了,也不过是一二月的事,没事的。”
此事风波静。
刘郁开始真正习武。
他一真正习武,方田和白崇恶都愿意指教他。
方田教他如何合理搭配药材来提升功力。
各种虎骨虎鞭蛇胆羊囊熊胆豹肾加人参何首乌灵芝雪莲红花冬虫夏草等物被方田制成了各式药酒,供刘郁服用。因为这些药酒用法可以最大限度避免药毒,还能吸收药物精化。
恶心了些。
一般人轻易下不得嘴。
同时也有药浴的种种配料。
比如淬骨的,补气的,壮阳的,增加气血的。
这些都是方田过去提升功力的方子,确实可靠。
只不过对方田现在已经没用了,或是用处不大。
但对刘郁却恰在好处。
白崇恶也没白给。
他自没有多少钱财药物,却一身最精到的拳法武功。
说到功夫之扎实,连方田也在其之下。
所以就教刘郁一招拳法。
他被刘郁打过一拳竟就认为刘郁在拳法上有天赋。
又知这货懒惰。
也对,有钱人怎么勤快起来。
不过一招半式该还是可以的。
便只教一招。
天也崩。
恰好可以配合刘郁的离合震劲。
天也崩是一记劈挂崩。
白崇恶曾在南王军中效力,和赶海人为主的倭军打过仗。在战场上他很好的磨砺了自己的拳法。在战场上的什么花招轻功那都是找死的节奏。战场上的拳法就是一个,以速度最快,威力最大,变化最少,用力最省的拳,打死对方。
这招拳法也是,很简单的。
左手自下往上一挥格架,在迈步的同时一拳往前击出。
拳不伸直,去到一半,收回来,换步换手重来一拳。一步一架,一步一拳。
拳出一半而劲力不止,去如子弹碰之即暴。
用最小的劲发挥最大的破坏力。
这一拳莫看只一招,却是白崇恶军武的精髓。
至于剑法什么的,都暂时放下吧。
江湖人或许需要练习剑法刀法。
但真正的武者练习武功是要一步一个脚印。
按规矩来是什么?
先拉筋,后扎马,三年桩功再练拳。
练完拳,再练腿,梅花桩上走一走。
从低走,往高去,拳法成精练长兵。
端大枪,抖长劲,听劲随身劲如意。
习兵刃,使武器,刀枪剑戟全随意。
一个武者从三五岁起,拉三年筋,扎三年马,立三年桩,几近十年才可正式习拳。
但这种规矩显然不适合在刘郁身上。
他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期,这时拉筋扎马立桩花十年,那刘郁二十多岁以后才可以正式习拳脚。他哪里受得了这个。
刘郁是两世为人,前世生活经验让他凡事都要讲究效率。
所以他选择速成。
刘郁手上有狠爹从前留下来的太多从江湖上武林中搜罗来的武功秘笈。
韩晶的话让刘郁起了怀疑。
他开始自己研读这里面的内容。
从中找自己需要的功法。
记得前世看过一部小说,主角是一个新丁,就是依靠从废品中寻求秘笈,在那些别人不屑一顾的秘笈中发现宝贝,从而最终一跃成为了一代传奇高手。
所以不存在垃圾的武功秘笈。
只有不会利用这些武功秘笈的人。
也许韩晶说的是对的。
从理论上内调经的确是让刘郁一路坦途的习武之路。
他如果闷头苦修在二十年后或许终成一代高手。
二十年内调经的苦修,他也才三十多岁,成为一流高手,顺风顺水,运气好,成就甚至是不在方田白崇恶之下。
但这也意味着他习武,在二十五岁之前,几乎没有多少战斗力。
急功近利的刘郁不取。
他宁可选择氤氲真气。
氤氲真气可以让他在三五年不需要刻苦打坐服气苦修就拥有一身不弱的内功。虽然越到后面功力会越发的杂驳,但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
一部氤氲真气就有这样的妙用,那别的秘笈呢,总还有适合刘郁的。
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却可以用到。
之后顺风顺水,淮扬开了两间铺子,都不小,花了很多钱。
一家是春日堂,原来叫百草堂。
百草堂原本只经营药材的买卖。
现在改叫了春日堂,虽还做药材的买卖,却也开始进行专门的妇科治疗,专门给女子治病。而且多是妓女。
妓女被人看不起,很多大夫都不上妓女的门。
一些妓女寻医问药都要小心翼翼不让妓院里别人知道,而是自己蒙面隐藏身份上门求医。也往往闹出事端。
比如因为不能曝露自己导致遇到庸医,反是不好。又或是被医家识破了身份赶了出来。
“我不替妓女看病。”
这句话不知让多少妓女肝肠寸断。
为什么一些妓女要倒贴名声好的读书人小白脸?这些人面子大,妓生病可以通过这些读书人找医生。
王月病了,红楼不管是一个原因,不好找医生也是一个原因。
淮扬明媚。
但暗地里多少妓女一病而死,多少妓女堕胎血崩而死,多少妓女难产却无人接生而一尸两命。
现在好了。
春日堂。
妓女的福音。
方大夫步步上门,在十余家著名青楼出诊。
往秦楼,红楼,白楼,媚楼,曲张馆,琴韵阁投了贴子。
并且陆续接待进入春日堂的妓女病人。该吃药吃药,该看病看病,该住院的住院。
一时间,春日堂名声大臊。
虽然也有医会前来诘难。
不过刘郁出马,淮扬八大盐商力挺。
有钱佬难得做好事,得到淮扬人的支持。各青楼楚馆里八大商的公子竟然都吃香起来。
在没有官府出面的事是,全凭钱说话。
那些医会再多不满,斗钱是斗不过盐商的。
虽然他们也使了阴手,都得到了教训,闹不开,也就灰头土脸的认了。好在的是,方大夫虽然医术高超,却不接其余的病患。
不是女人不是妓女不是有特殊比如说堕胎难产等事是别想他出手的。有男病人死活要方大夫出手也是徒劳无功。这才消了大家的怨念。
虽然方大夫医术好,但他吃相优雅,不独,得到了大家的接受。
何况他们原本也不是给妓女看病的。这一块让出去也没什么。
这一轮风波也就定了。
另一桩就是淮扬盐商钱行立起来了。
没错。
这家新铺不叫票号也不叫银楼更不叫钱庄。
而是叫钱行。
并且这家盐商钱行运行之后开始发行一种面额定为一两的银币。它被称为西香币,和西香光洋有些区别,但大殷百姓谁管它呢。大殷本国产银少,只要是银子是来者不拒。你要说私铸铜钱官府可能会找你麻烦。银子,没这规矩。
何况西香币印铸精美,远在什么图纹都没有的光洋之上,所以一经出世就大为流行。很多人纷纷把银子存入钱行兑换成西香币。毕竟市面的银子往往要折看成色,往往一两银子只能当六七钱银子甚至更低,花用起来挺麻烦的。
这西香币则不然了,一枚值一两,童叟无欺。
于是这淮扬盐商钱行也渐渐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