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巷。
天雨姬步履款款,到了潮湿的巷尾。
那里有一家小馆子。
它是北都闻名的老菜馆,只有真正的美食家老饕鬄才可以找到或知道。
因此店不大,客人不多,但赚得钱不少。
店老板是一个中年人,寡言少语,甚至,尽可能不说话。
他一般只在两个时候出面,递菜单,和送菜的时候。
他也不问客人要钱,都是客人走了,把银钱直接丢在餐桌上。
也许会有一些不开眼的人吃霸王餐。
但很快就会有人教他们做人。
因为店老板的这种脾气,所以这里成了很著名的一个接交地。一些暗地里的交易就是在这里形成或诞生的。
一些简单的酒菜桌上,坐了两个人。
两个男装的人。
只不过,这两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那男的,或者更该说,是不男不女。没有错了,他是太监。
五皇子是一个精明的人。
但他这样的人猜忌心也是不少。
所以,虽然表面上他总是说相信这个相信那个,但他身边的亲信,却是这个太监。
碧奴,碧公公。
只不过,碧公公和一般太监略有不同。
他的相貌好。
去势之后的秀气,使人望之如若处子。
天雨姬也算是美女了。
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却比多少花枝招展的美女更见娇媚。
但碧奴碧公公与之相比,在容貌上竟然可以平分秋色。
一个男人,哪怕是一个太监,美到了这份上,也委实有些过了。
不过那又如何。
天雨姬知道,五皇子到底有多相信这个人。
这是一个可以为五皇子去死的太监。
真正的铁杆忠狗。
“殿下要见我,”天雨姬道:“什么事?”
“简单,”碧公公笑了下道:“殿下只是想要天雨督司解决一个麻烦。”
他递上了一封信。
天雨姬瞧了两眼,打开。
是五千两的汇票和一个人的名字,及,地址。
毒手贞娘,李贞丽。
是她?
天雨姬心中吃了一惊。
她看向碧公公。
碧公公仰脖子喝酒,然后吃菜。莫看这店里的酒菜平凡,却最具滋味。越是这般简单的菜色,也是越考究一个厨子的手艺的。
在这方面,小菜馆当真不错,收得起多的银子。
天雨姬不动声色:“她呀……不是官啊。”
这个女人,是麻烦。
督察司专门对付官场上的,但对江湖上的人物也不是不了解。在诸多人物中,这李贞丽绝对是一个麻烦。
江湖的黑暗,是常人一般想不到的。
那种轻剑快马,任侠江湖的武林侠女,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或许也有,但少,而且每一个,都可能有血泪的背景。
男人混江湖,到顶,大不了一死了之。
而女人,则未必。
她们可能会领略到什么叫生死两难和生不如死。
在一些最底层的妓馆,说不定有一两个,就是曾经的江湖侠女。
所以说,没本事,别要出来混江湖。
出来混,要么是背景大得吓人,要么是本事高得吓人。
没有错。
李贞丽的确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江湖女子。
但架不住这女人武功够高人够狠啊。
她不仅武功够高,还精一身的毒功毒术,要不怎么叫毒手贞娘呢。
“她是江湖人,该找六扇门。”
天雨姬不想沾这麻烦。
碧公公道:“她现在投靠了殿下,如果放任六扇门出手,别人会怀疑殿下对下属的保护不力。不过,如果是督察司,那就不同了。督察司下手,连官员老爷,也是该下狱下狱,该杀头杀头,抓捕区区一个李贞丽,也就不在话下了。”
天雨姬讽刺道:“哦,你也知道她现在是你们殿下的人呐。”
碧公公不屑地道:“那又有什么法子,怪只怪这个人不只时务。她加入殿下这边后,与其它人相处极为不善,已经引起了府下高手的团结问题了。不过她武功高,殿下也乐意网开一面,但她死活要和小张计较,小张已经投了殿下,岂能容她撒野?说不得,也只好放弃她了。”
李贞丽投靠五皇子,只一个目的,杀小张。
但五皇子本身对小张是极为欣赏的。
正如他说的,一个小张没什么,但通过一个小张训练出一批地下杀手,那威力可就大了。
越是光明,就越要有黑暗,没有黑暗,又怎来的光明。
但李贞丽却不管不顾,始终与小张过不去。
说难听点,李贞丽脾气又臭,性格又差,又是女的,作用实是低下鲜少,不及小张多矣。
小张其人,风流健言,又是男子,自然远比李贞丽要好。也怪不得五皇子要借督察司之手摘除李贞丽。
“好,”天雨姬收下钱道:“事我办,不过殿下也要应我一件事。”
碧公公道:“你说。”
天雨姬道:“我那个妹妹,就是天牢里的那个,死了。”
碧公公:“哦——”
天雨姬道:“我不想她和那些人一样葬在乱葬冈里,我希望她至少,死了之后可以清静些,也不要麻烦,就是找一个我不知道随便什么坑埋了再说。”
碧公公也体会到她的为难,笑道:“这是小事,不必报到上头,我这里就可以应下。”
天雨姬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碧公公笑了笑,把天雨姬的酒菜移到自己面前,继续吃了起来。
……
南王府。
府中众人已经一一出府。
长长的车马摆了一行。
南王府的护卫随侍左右。
老太妃雍容华贵地登上了马车。
刘郁和冯云上了随后的一辆。
一群苦力汉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带领下立于旁。
待到马车行动,走得远了,才对那些手拄铁锤箩筐等物件的力巴汉子们道:“砸,夷为平地!”
这是刘郁又要动大手笔了。
虽然说刘郁仍有足够的房子,老柳宅就不错。
不过说到底南王府也不能放弃。
刘郁已经决定对南王府大动工了,冯云住那里,自己自然也要和她一起住。
对于南王府,华丽气派是够了的,但并不舒适。
刘郁早有计划,在京都圈地,建房。
一栋房子,至少要有三个以上的厕所,泳池,和洗澡堂子。
所以目前的房子都是不合格的。天天倒马桶,一天两三次的倒,洗个澡要打水烧水搞好办天。
这真的是不能适应。
虽然可能有些麻烦,但一应的支出由刘郁出,那南王老太妃也没话说了。
车内,刘郁搂住百般不顺的冯云。
冯云是女子。
这真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难怪,难怪南王府从来也不见郡主的真正样貌。
难怪,难怪南王从小就要把冯云带在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在掩饰冯云是女儿身的这个秘密。
因为南王的养心正气已经有了深厚的火候。
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散了功。
只要道养不合流,任南王把养心正气修到何种地步,他也是不孕不育者。
所以……所以只能这样。
但饶是如此,冯云却不习惯。
她虽与刘郁已经合体,有了夫妻之实,仍是不大习惯。
一晚洞房过去,她仍是耿耿于怀。
这混蛋。
搞得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不就是那个事儿么,他偏偏又舔又摸地,直接打洞不就完了么,他却抓自己的脚啃萝卜似的,让人不齿,搞得冯云都有些后悔选中此人了。
忽然,她发现刘郁“咦”了一声。
冯云道:“怎么了?”
刘郁道:“看到了一个妙人,我去会会他。”
冯云道:“那你早点回来。”
刘郁嘻笑道:“怎么,你又想了?”
冯云气道:“想你个大头鬼,那里肿了,三天内别想碰我。”
“你会习惯的。”
刘郁说完钻了出来。
他身子一猫,到了一边。
下一刻,老丁出现在他身边。
刘郁把两根短棍拍在腰间道:“现在没几个人再敢来行刺我了吧。”
老丁:“……”
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刘郁索然无味,迈步就走。
老丁快步跟上。
行不多一会,这是到了青楼。
这是一家不错的青楼,叫西楼。
月满枝梢,独上西楼。
这是因为,这家妓院,里面的妓女,全都是胡风夷女,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大洋马,虽不是多上档次,但花国之中总也有猎芳寻香之人想要一尝奇趣,也就这么开办下来了。连老鸹子也是个地道的金发夷女。
她叫金姬,在北都背后也是有人的,据说就是西王的场子。当然,西王是绝对不会认的。堂堂王爷开妓院,既不好说也不好听。
“恩人,没见过呀,新姑爷呀,有想要的姑娘吗?”
刘郁咋舌。
好标准地道的殷话。
“我找人。”
刘郁说。
金姬仍是十分客气。
刘郁步入到里堂,忽然快步,转入一道大屏风里。
“大宝!”
“夫之兄!”
刘郁和谢宝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谢家,谢宝。
又称谢大宝。
看上去是一个浑粗的人,却也是心中有数之人。
“兄弟啊!”
两人都有些感慨。
在坐还有其余诸人。
每种人都有其独特的交际圈子。莫看谢宝一天到晚吃喝嫖赌,但在这吃喝玩乐的圈子里也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是勋贵之后,天生富贵,不用干活,就坐等继承家产,生活空虚无聊,只能吃喝玩乐,但你说这么一群人就是绝对的废物,一点用也没有,那却是错了。
他们这个圈子本身就是一张无形的网。
刘郁看出来了。
谢宝是在走他父亲的路,织一张网,人情关系网。
怪哉。
谢宝这厮,也懂这些?
刘郁透过谢宝,也认识一下。
乖乖不得了。
这几个和谢宝一起的,有京营的,有禁卫,有丰都大营的,还有长林和羽林的。
北都五军,谢宝竟然是一网打尽,真不能小看任何人啊。
刘郁了解一下,才知道,原来是遇上北都著名的纨绔党了。这个纨绔党只是戏称,虽然都是勋戚二世祖,却一个个心比天高,都自觉自己了不起,想要有一番做为的那么一群人。
一共八人。
京中人称小八义是也。
京营贾青,禁卫龙千里,丰都卫少兰,长林董虎,羽林骆方,东仪国丈的孙子东仪大少,阁臣次辅严青之子严笃,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八义之首也,徐放鹤。
那是徐阁老的二儿子。
也是小八义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