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为期两周的军训,送走了一批批的魔鬼教官。学校仁慈的给予了这些饱经磨难的学生们为期两天的休假。
尹泽在休假开始的第一天就幸福的睡掉了一整个上午,满足地吃过午饭换上运动服,他精神百倍的约了刚刚认识的一群汉子抱着篮球跑出去厮杀了。沈尊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一直到午饭的时间也没有露面。郑珩昭在专注地翻了一上午文件后,陪顾笙歌和尹泽吃过午饭,便西装革履的带着文件出门去了。顾笙歌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在发呆了一会儿后拿出一本干净的五线谱,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心情很好地哼着脑中的旋律,在谱子上悠悠写下了重生后的第一首歌。
灵感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顾笙歌放下笔杆,有些烦躁地跑去开门。在看到门外一脸骄矜的韩政宇时,顾笙歌一阵诧异茫然。
因为系院不同,又要参加军训,他和韩政宇已经很多天没有见面了。这短短的几天顾笙歌过得无比开心。以至于现在打开门看到韩政宇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茫然——他好像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韩政宇穿了件休闲T恤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超大的购物袋。看到顾笙歌开门,他骄矜的把袋子递过去。高高地扬起眉,他盯着顾笙歌诧异的表情挑起嘴角,“我随便买了点儿水果零食。分给你宿舍的人吧。”抬着下巴把手□□口袋,他轻快的语气中带着些得意,“都是进口的,你随便分吧。这学校土老帽儿还是蛮多的,就当帮他们长见识了。”
顾笙歌哭笑不得的接过那一大袋东西,思考着如果告诉韩政宇他宿舍里这几位“土老帽儿”的家境韩政宇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不提尹泽本就是高干子弟,也不提沈尊背后的沈家在A市金融界的地位,若只单说郑珩昭,就足以令不问世事眼高于顶的韩政宇哑口无言。
从前的顾笙歌经常与前生忙碌的郑珩昭定期“偶遇。”对于那个在国内并不高调,在国外却赫赫有名的郑家还是有些了解的。说起来郑家和韩家一样是世家。只是领域不同。不同于占据了国内大多领域的韩家,郑家最初从英国起家,郑珩昭的父亲郑贤更是经常能登上国内外财经榜的人物。更别说前世的顾笙歌在后来的几年亲眼所见,郑珩昭在大学时就选择了拒绝依靠郑贤这棵大树,单凭自己打拼,年纪轻轻就创立了在当时并不起眼的娱乐企业SG,并在几年之内用不知名的手段将那间原本荒弃的经纪公司SG发展成为了国内娱乐行业中的巨头。这是一心想要继承家业坐吃山空的韩政宇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悄然回过神,顾笙歌有些复杂的看向眼前的人,琢磨着用什么理由才能请这尊大神快点儿离开这儿。谁知下一秒,这段时间被顾笙歌再三冷落的韩政宇发现顾笙歌竟然迟迟都未曾邀他进屋,不由地一阵火起,竟就这样插着口袋主动侧身挤进了屋。顾笙歌没想到韩政宇竟然如此厚脸皮的挤了进去,一时也无法说些什么。他目光冷凝的看着韩政宇的背影,不想与这人独自待在同一房间的想法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韩政宇无趣的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宿舍如出一辙的房间,从床铺就可以看出来此时只有顾笙歌独自在宿舍。顾笙歌的宿舍比他想象的要整洁些,韩政宇遗憾地想,本来还想着以宿舍环境脏乱差为理由邀他出去和他一起找个公寓住,现在看来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了些。
他正胡乱地想着要以什么借口对顾笙歌提出一起出去住,转眼却看到这些天都待他甚为冷淡的顾笙歌兀自坐回书桌旁,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些什么,他听到那人头也不回地语气平淡地对他开口“你来的不巧,这首歌我正写了一半,我现在得把它写完,你要是忙直接走就好。不用跟我说。”
韩政宇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他黑着一张脸看着顾笙歌兀自说完后就开始低头写写画画,一时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他不明白顾笙歌是怎么了,开学后他们只见过寥寥两次面,每次顾笙歌都是这样一副油盐不进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是他认识顾笙歌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今日他本是想来见见顾笙歌的室友的。他知道顾笙歌的宿舍是少见的混合宿舍,又听说他们宿舍里恰好有一位也是学经济的——这让韩政宇觉得他先前所计划的事情好办了很多,他甚至在来之前暗暗的想,如果顾笙歌不愿与他出去租房子住,那他便准备向顾笙歌宿舍里学经济的那人打声招呼,随便宣誓一下主权,再稍微透露一下自己韩家独子的身份,不怕那人不愿意与他交换宿舍。就算不论这些——愿意和与自己同专业的室友住在一起的人还是占绝大多数的,他这样费尽心思的想要转到这个破烂的混合宿舍来,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个对他爱搭不理的人——
想到这里,韩政宇的火气越发大了起来,他大步走过去抓住顾笙歌的手腕,一双布满阴霾的眼睛几欲喷火,“顾笙歌,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顾笙歌上一秒还沉浸在旋律中,一转眼却被眼前的人紧紧握住手腕,一时有些茫然。下一秒,他听到韩政宇满腔愤意的质问,暗自嘲讽的挑起嘴角。
“我怎么你了?”顾笙歌平静地看着眼前双目喷火表情扭曲的人,神情冷静而自持。
“哈,怎么了?你还有脸说怎么了?“韩政宇冷笑一声,他紧紧地盯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顾笙歌,心中的火气一时更盛,“你三番五次的无视我,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躲着我!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做什么了,啊?谁给你的资格?让你这样像避开垃圾一样避开我?!”
韩政宇紧紧的掐紧顾笙歌的手腕,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顾笙歌,越发想用最难听尖刻的话来打破他脸上该死的漠然,他掐紧手中已然泛青的手腕,讥讽地对那人露出一个冷笑“哈,我看你也许是忘了,你今天能坐在这里,还不都是依靠我韩家的资助,没有我们家的施舍你他妈凭什么坐在这里给我甩脸子?顾笙歌,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顾笙歌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人,他定定的盯着韩政宇扭曲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将嘴角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慢慢的重复了一遍,下一秒,那双清冽的眉眼中划过深深的讥讽,顾笙歌盯着眼前的人,勾起唇角笑得清冷而嘲讽“我的身份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嚼舌根。资助我的是韩裴铭,与你韩政宇有何干系。你倒是跟你那高尚的母亲学得分毫不差,只可惜,若是你们指望我顾笙歌仰仗着你们的鼻息生活,对你们卑躬屈膝摇尾乞怜,那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他利落地打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纸合约对着韩政宇的脸甩过去,“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顺便和你那高尚的母亲转达清楚,我对你韩家的财产,真是半点儿兴趣也没有。”
韩政宇似是被眼前那人强硬的态度所震住,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他勉强地吞了吞口水缓解着喉间的干涩,拿起合约看清楚的那一瞬间,他原本阴霾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复杂而难以置信地瞧了一眼脊背挺直的顾笙歌,扔下手中的合同,带着一脸的沉郁重重摔门离去。
沉重地关门声传来的那一刻,顾笙歌缓缓地闭上眼,慢慢平复着刚刚有些急促的呼吸。看着眼前的合同,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前世吃过的那些亏,他怎么可能不早做防范。早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韩裴铭把他叫进书房的那一晚。顾笙歌就早已准备好了这份让韩家人哑口无言的合约。与前世的记忆如出一辙,在韩裴铭解下那块老旧的手表殷殷向他递过来时,这一次的顾笙歌,郑重而真诚的谢绝了那人的好意——“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会收,相反的,如果您真心想要送我一份有意义的成年礼物的话,就请签下这一份合约吧。”
门被无声的打开,身后传来有些轻缓的脚步声,顾笙歌没有回头。他看着合同平静地露出一个微笑,向身后的那人低低的开口,“终于舍得进来了。对你所听到的,不感到惊讶吗?”
郑珩昭沉默地走到顾笙歌身边,他看着身旁那人脸上悠然的微笑与不自觉地握紧的手指,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眉。他拿起桌上那份合约看了一眼,在看到那条加黑的条款时,眼神慢慢变得幽暗。
——顾笙歌成年后,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将均由其本人支付,顾自愿拒绝韩家的所有资助。并在工作后定期偿还韩家自收养顾后所支出的为期十一年的抚养费,直至还清——
无声地望向一旁的人,郑珩昭狭长的眼眸中略过欣赏的笑意,他温和地拍了拍身旁那人瘦削的肩膀,下一秒,他捉住那人想要藏在身后的那只红肿的手腕,缓慢而轻柔的按摩起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暖暖地铺洒进来,他的语气中有种不知名的笑意,“帅气的顾笙歌先生,你觉得,我们一起来挣学费,是不是一件想想就很棒的事情?”
他温热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他红肿的手腕,偶尔传来隐约的痛意,更多的,却是让他感到鼻尖湿润的潺潺暖意。
顾笙歌侧过脸,在看到那人脸上熟悉的微笑时,缓缓地笑了出来。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在那人的按摩下渐渐消肿的手腕,语气湿润的开口。
“郑珩昭,我有没有说过,你就像是板蓝根——”
顾笙歌抬起头,看向那个一脸不解的人,他话至于此,无声的微笑起来——
低调的,温暖的,熨贴的。
毫无痕迹的,温柔地治愈着那些顽固的病痛。
你一定不知道吧。
从前的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
你的医术,真的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