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俟檀青安置妥当,祁天辽偕秦潇回到自己的卧房。秦潇拉上门,一头扎到祁天辽的怀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毫无顾忌的滚落下来。
祁天辽紧紧搂着秦潇,他的眼眶也禁不住泛起了一丝湿红。
二人相拥良久,秦潇总算止住了抽泣。祁天辽双手托起她的面颊,替她吻去泪水。
“天哥,”秦潇轻轻抽了抽鼻翼,“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我……我真怕……刚才……”
祁天辽长吐一口气,沉声说道:
“刚才若不是檀青挡在我前边,眼下躺在那房里的就该是我了。”
“嗯……”秦潇垂下眉眼,微微点了点头,“所以,你才愿替她去当值?”
“这自然是该当的,”祁天辽冲秦潇微微一笑,“你是愿意看着我躺在那房里呀,还是愿意看着我披着甲胄去守门?”
“你胡说八道!”秦潇哭笑交融的撇了撇嘴,伸手在祁天辽唇上轻轻的拍了一记。
“对了,天哥,”二人此刻已相拥到了榻上,秦潇又好奇的问祁天辽道,“你……怎么会从皇宫里出来的?”
“因为……”祁天辽忽然垂下眉眼,“风尘社的香堂就设在皇宫里……”
“什么?”一听祁天辽这句话,秦潇不由自主的坐起身子,诧异的问道。
“嗯……”祁天辽轻吐一口气,抬眼瞧着窗外,幽幽的说道:
“今日下午,同上次一样,我被带进车中,停车后又被蒙上眼睛,带到香堂。
今日宗长不在,只有上次的那位平儿坐在屏风后,两个监押我的人分立屏风两旁,江湄领着两名武师在香堂中等着我。
平儿问江湄和我准备好没有,还没等我回答,江湄便领着两个武师冲上来了。
我同他们打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分,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我便想,怎样才能脱身?
后来,我看到坐在屏风后的平儿,又看到只有两个人护着她,便想了个大不尴尬的法子。”
“你……放翻了那两个监押人,挟持了平儿?”秦潇冲祁天辽挤挤眼,开口问道。
“嗯,”祁天辽朝秦潇浅浅一笑,“拼着背上被江湄劈了一刀,我用袖箭射翻了那两个护卫,踢开屏风,捉了平儿。”
“你……背上被劈了一刀!”一听祁天辽说出这句话,秦潇慌忙立起身来,扒拉过祁天辽的身子,“快!让我瞧瞧!”
祁天辽顺从的扭过身子,跪坐在榻上。秦潇扶住他的双肩,定睛一瞧。
一道口子从祁天辽的右肩斜斜延伸到左腰,不但划破了绵袍、细铠,连细铠内穿着的夹衫,直至内衣都划破了,兀自在他后背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幸喜没有见血。
适才众人都忙着救助中箭的檀青,谁都没注意到祁天辽身背后的衣裳。
秦潇一把环住祁天辽的腰,将面颊贴到他背心,那刚刚止住的泪水又禁不住滚落下来了。
“潇潇,别哭,”祁天辽捏捏秦潇的手,“我这不是没事么!”
秦潇耸耸鼻子,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祁天辽返过身来,朝她那高鼻梁上轻轻刮了一记,浅浅一笑道:
“若不是你给我穿了那副甲,恐怕眼下我想躺到那边的房里,都是一种奢望了。”
“又胡说八道!”秦潇撇撇嘴,那张俏脸上却又泛起了一丝笑颜。
“接着说吧!”秦潇又将身子偎到了祁天辽的怀里。
“我捉了平儿,将横刀架在她脖子上,命那些人抛下兵刃,将厅门打开。
等我出门一瞧,险些惊呆了。
这香堂建在一座三丈高的台基上,台阶足有五七十级那么多。四下里望去,一重重台基和殿阁不知有多少,数不清数,望不到边。我扭头看了一眼这香堂门首的牌匾,见上边写着‘飞香殿’三个字。”
听祁天辽说到此处,秦潇禁不住回过身,瞧着他的眼睛,也惊得呆了。
“不错,正是‘飞香殿’三个字,”祁天辽接下去说道,“此时我才意识到,风尘社的香堂居然就设在洛阳的皇宫之内!”
“原来是这样,”秦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难怪那天晚上我们上了那么久的台阶。”
“是……”祁天辽答应着,接着说道:
“我拖着平儿走下台基,上了车,命车夫将车驶出去。
自然我明白,江湄和那两名武师一直缀在车后边,只是我没想到,车子穿过东宫和东城,快驶到宣仁门时,江湄居然朝车里射箭!”
“那……”秦潇诧异的问道,“车里不是坐着平儿么?她的上司,她也敢射?”
“她爹是江子纲……”祁天辽垂下眉眼,沉声说道。
“那……平儿……”
“这一箭劲道不小,穿车而过,幸好没射中人。
但是,江湄这么一来,我自然不能再坐车了。挟持平儿,已是个损招,若再带累她中伤,那实在过意不去。”
“好了……”秦潇幽幽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我都看到了。”
一阵西风掠过,雪又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