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是夜。
傅灵佩从储物袋中取出之前莫语阑给她的紫檀木盒,手轻轻一拂,封条便应声而落。
……果然与她想的那样。
拳头大小的一块万年养魂木正静静地躺在方盒内,从形状看来,正是之前在邀月遗宫获得的东西无疑。
傅灵佩不由一哂,支着额头笑出了声。
可真是拿他没办法,算得还真准。这样一来,秦师姐的魂魄便可置入这养魂木好好地养上一年,再寻个合适的时机重新来过就可以了。
……这么大的一份情,她怎么还得完,说不得只能将余生赔给他了。
傅灵佩立刻取出定魂珠,打出一连串的指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虚弱的魂魄导出,只见一道轻烟似的身影闭着眼,一瞬便没入了盒内的养魂木中。而后她将极品定魄丹碾成粉,细细地在养魂木上洒上一层,只见药粉见风即落,慢慢地像是被养魂木吸了进去。
见没什么异常,傅灵佩拍怕手掌,便带着养魂木来到了须弥境。
玉戒内没有灵力,平时安置这养魂木倒是没问题,但秦师姐的魂魄既已入了这养魂木,便需寻个有灵气的地方了。虽说这须弥境的灵气比不得她在天元门的灵气浓度,但给师姐魂魄修养已是足够了。
须弥境内一片青碧。
各式灵草静静长在这一片黄泥地里,叶片翠碧,生机盎然。旁边一个冰池内,莲花盛开,莲子已是半熟状态。看来弥晖打理得很精心。傅灵佩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老大!”娇娇一看见傅灵佩,便扒拉着跳了上来。
大灰兔子慢吞吞地转头看了一眼,见傅灵佩不搭理他,一只爪子提着瓢一点一点地浇水,模样端正严肃得很,只一双大眼还时不时溜过去看那一人一狐狸。
傅灵佩现时却是没什么时间搭理这无法无天的小狐狸的,朝她凸楞着的尾巴瞥了一眼:“你的尾巴怎么还凸着?”
娇娇平日最是宝贝这尾巴,见傅灵佩的眼风不对,连忙身子一蜷将尾巴掩护起来躲得老远:“要,要你管!”
傅灵佩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将养魂木放在井泉旁,特地将之前的五行阵拿出来将其防护起来,对着这兔子狐狸道:“此物很重要,你们不可乱动。”
见娇娇还不服气地翻白眼,连忙严肃道:“这两日你不在,发生了许多事。秦师姐身陨,这养魂木中是秦师姐的魂魄,你平日里可千万当心着些,切勿惊扰了她休养。”
娇娇一听吓了一跳,这秦师姐在以前可是经常与她玩在一处的,与她感情极是不错,不由急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看着娇娇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由有些欣慰,看来这狐狸也不是那般的没心没肺。
娇娇拿爪子似模似样地揩了几把眼泪,见傅灵佩神色安定,便明白老大许是有旁的法子,拍拍胸脯道:“老大你放心!娇娇会看好秦师姐,不让别人惊扰她!”
说着,小眼珠往大灰兔子那一瞪,显然是想将不老实的锅给大灰兔子背。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傅灵佩伸手一拍娇娇的脑袋:“弥晖再老实不过了,也只有你让我头疼!”
娇娇不服气地撅了撅嘴。
傅灵佩又想起一直挂在心头之事,决意还是今日定下来,干脆盘腿席地坐在身下的黄泥地上,拍了拍身前的土地说道:“坐。”
大灰兔子慢慢地挪了过来坐下,娇娇却不是肯安分下来的性子,提脚一跃,便跳到了弥晖厚实的脑袋上,露出两只小尖耳朵:“老大,什么事?”
——肯定没好事!
“这么说吧,你老大我,大约是惹上了一桩天大的麻烦,这麻烦好不好解决还是两说,若是……”傅灵佩顿了顿,艰难道:“若是事有不谐,怕是再难照顾你们两个。修真路险,若不学些应对的本事,怕是将来不好走。”
话还未讲完,就看见灰兔子簌簌落下的眼泪,三瓣嘴一咧就要哭。
傅灵佩眉一拧,好笑道:“哪里就值当哭成这样了?还没到那一步不是么?”
娇娇哭丧着脸,一只蹄子还不忘拍拍座下的灰脑袋:“嚎什么嚎,嚎丧呢?老大这不是还在么?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大这模样,不活个千把年的对得起她那张脸?”
傅灵佩气结:“那你这是承认我漂亮了?”
娇娇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只腮上的白毛泛着可疑的粉色。
傅灵佩原本还凝重的心瞬间被她逗乐了,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看这模样,我要不是提前知道你是只母的,还以为你春心大动了呢!”
娇娇立马跳脚:“有事就说事,没事别逼逼!”
傅灵佩垮脸,心道:“臭狐狸什么时候学了丁一那满嘴胡沁的本事了。”
整了整脸色,看还有个耐心倾听的灰兔子,不由柔声:“这也是有备无患之事。若你们一直困在须弥境里,得不到锻炼,就无法磨砺自己,又如何成长得起来?灵兽四阶才是分水岭,难道你们就甘心一直困在三阶不得晋阶?且说我现如今还在你们身边,可世事无绝对,万一……那我不在了,你们也应该有自我保护的本事才对。”
傅灵佩只觉这还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地说话了。
待看到灰兔子乌溜溜的黑眼珠,立马反应过来又被迷惑了,不由拍拍额头,正色道:“你们且说吧,出不出去?”
灰兔子尚且有些不舍得这么安逸的日子。
可娇娇这些日子炼尾巴早就炼得烦躁,只觉进展都落了下来,不由有些跃跃欲试:“去去去!自然要去!”
“对着这把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灰兔子,真是没劲透了!”
灰兔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喏喏道:“我,我也去。”
傅灵佩一拍掌:“今日也已经夜深,明日白天我便带你们出去猎兽,你们或可锻炼一番,晚间再回须弥境自我消化一番。至于今后如何,都要看你们各自造化了。”
两只点头,傅灵佩心情大好地出了须弥境。
她默念了一番静心诀,而后运起南明离火诀重新盘膝静修起来,自进阶金丹大圆满之后,她便连受打击,还未曾好好巩固过修为。若不是之前基础打得牢固,早就境界掉落了。
南明离火诀不愧是天品功法,到得金丹圆满之时,会另外分出一半灵力用作打磨金丹,在这过程中灵力会被耗损大半,但金丹却会被打磨得愈加纯粹通透。这一番水磨功夫虽然需要耗费的时间更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对以后的修炼有莫大的好处,地基夯实了,楼房才能建得更高更远,更不用说这打磨金丹还能提升两层的结婴几率。
傅灵佩甚至可以说,如无意外的话,配合通天丹结婴丹和她的清灵火,结婴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现今说这些还太早。
有太多修士都被卡在金丹圆满这一步终身不得脱了。何况结婴结心,单单身体准备也是不够的,心境修为跟不上那也是白搭。
所以即便傅灵佩信心满满,却也不敢盲目。
一夜修炼。
傅灵佩只觉神清气爽,养魂木的事情已经解决,只等秦绵修养好再图其他,至于一具合适的身体却不是那么好得的,还需机缘,让她直接去剥夺一个无辜者的生命,她是不会做的。前日她想法偏激,确实是钻了牛角尖。
她将娇娇和大灰兔唤了出来,交代了一番就带着这两只灵兽下去集合,领了任务去猎兽。
一团玉雪可爱的小狐狸安稳地蹲在大灰兔子的长耳中间,弥晖使劲地一蹦一蹦跟着老大往外奔。
队员们看着这一行十分新奇,真人向来冷清,难得有两只灵宠陪伴,平白便多了些人味。何况那胖兔子一蹦一跳,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便可爱得紧。
快走到目的地,钟眉便走上前,递上一个黑色储物袋:“真人,这是五万灵石。”
傅灵佩这才想起昨日自己缺灵石缺疯了想了这么个招数,不由有些赧然,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笑眯眯:“诸位辛苦了。”
……谁还能嫌灵石磕手不是。
“不辛苦。”
“既不辛苦,那就接着干吧。”
傅灵佩蹙了蹙眉又道:“不过,低于五万灵石,一律不接。”反正现在也不缺灵石了,可不能天跌份。
“理解理解。”众人点头。
“既如此,便照常分组,有事传讯。”
傅灵佩也寻了一处猎兽,期间还时不时地将娇娇与灰兔子赶到妖兽群里磨炼,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动手施救。
娇娇还好,不愧是天狐九尾的后裔,且不说天赋幻术的厉害,便是那爪子和两只尾巴配合起来,等闲妖兽也不是其对手。
灰兔子却要逊色得多。作为一个技能都点在逃生上的长耳兔子,他那套“求怜惜”魅法对一群不开智的蛮兽毫无用处,要不是还算机灵,知道利用环境来躲避,早就不知躺地了多少回了。即便如此,他依然弄得满身狼狈,灰毛都被揪落了一地,看着颇为滑稽。
这一日忙活下来,傅灵佩反倒比平时要累了不少。
看着英雄榜上飙高的积分,傅灵佩满意地笑了笑。短时间内,没人能超过她,与洛樱的赌约也不需多操心了。
“各自散了吧。”傅灵佩对身后队员说道。
将任务交接完,她脚步一转,便往天峰山顶而去,在门厅那边报备过,便往师尊所居之处而去。
此地清幽,傅灵佩一路走过,还未见有一人在外走动。而楚兰阔所居之处更是幽蔽到极点。
扣关。
傅灵佩站了一会,只觉空气一动,一道无形的光幕便往两边分开,一道门无风自开。
“进来。”
“拜见师尊。”傅灵佩依言而入,垂首作揖。
楚兰阔负手站起,背身看向窗外:“何事?”
傅灵佩:“徒儿确实有一事要禀报师尊,万年养魂木徒儿已从朋友处借得,秦师姐有救了!”
——朋友?
楚兰阔拨开窗棱,沉吟了会,才道:“果是朋友相借,那便极好,免了徒儿奔波劳累之苦。只是你这朋友倒是真正的仗义疏财、光明磊落之人,竟肯相借这般珍贵之物。”
傅灵佩脸红了红,索性垂着,没叫楚兰阔瞧见,讪讪道:“徒儿这朋友确实是仗义得很。”可不是仗义?就差身家性命一同托付了。
楚兰阔突地一转,声音喜怒不辨:“徒儿无悔?万年养魂木养魂一年,绵儿便可夺舍重生。可这夺舍之事实在阴毒,有损道心。”
傅灵佩一惊,抬头才瞥见师尊的面色仍有些掩不住的苍白,嘴里便软了:“师尊多虑了,徒儿岂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世事机缘,我且等着,总有合适的。”
……师姐也不会想要损了不相干人性命得来的躯壳的。
楚兰阔的面色这才缓了缓,伸手在小徒弟发上揉了揉,嘴角微微翘起:“苦了你了。”
“徒儿不苦,有希望就不苦。”傅灵佩抬头看他,眸中发亮:“若不有师姐舍身相护,徒儿怕是早就殒命在兽群之中了。”
“师尊可是有不妥?”
楚兰阔一愣,眼里便泛起波澜来:“无妨,休养个一年便罢了。此事还需告知玉白一声,以免他干等。”
傅灵佩这才意识到她奔波两日,却将这最要紧之人给漏了。连连点头:“徒儿回去便与朱师兄传讯。”
“晤,此事还是由为师来吧。玉白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养魂木还是且由你托管着,毕竟借了,还是要还的。”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傅灵佩,见她面泛红晕,心里便有些了然。只是难免有些犯愁,看来这“朋友”不是那沈清畴,这样一来,心魔誓怎么办?
“罢了。夜深,徒儿你自去罢。”楚兰阔挥了挥袖子,径自闭眼坐在正中大椅上,一副送客模样。
傅灵佩忙不迭退下,她心里清楚她对朋友那一番描述怕是露了些行藏,脸上泛起的热度便有些下不来。
回到洞府前,发觉有一人正沐着月色在等,定睛一看,正是前些日子刚刚托他办事的苏正。
苏正见是她,连忙作揖道:“傅真人。”声音恭敬,姿态谦恭。
“有委托了?”傅灵佩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幸不辱命。”苏正一笑,傅灵佩才发现这人向来灰扑扑的外表拾掇拾掇干净竟然也挺耐看的。
苏生递过来一个储物袋:“灵植在此,委托人要求制扶风丹。”
傅灵佩一凛——扶风丹?
这不是她之前便在收集灵草想要炼制的灵丹么?能凑得起三份灵植的,实力必然是不差的,想来应该有交好的炼丹师,为何会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她呢?
这其实是她妄自菲薄了。
拍卖会一出手便是十几颗极品养颜丹,黑市负责人自然是知晓她真正的炼丹实力的,虽则不可透露顾客信息,但内部几个消息灵通的却都知晓了,顺藤摸了过来。
苏正似是看明白她的疑虑:“却是扶风丹无疑。”
傅灵佩:“可知是何人委托?”一手将储物袋接了过来。
苏正摇头:“不知。”
傅灵佩一哂,道自己太过小心了,既然有这三份灵植,还怕成功不了一份?若能有余暇,还可种在须弥境留种,毕竟自己只得一份扶风草实在太少。
“七天后来拿。”傅灵佩说着,丢了一个玉瓶过去:“收着。”
苏正喜气洋洋地接过:“多谢真人。”心道傅真人既是这样了得的炼丹师,手里漏出的岂能是差的?嘴角止不住咧着。
“告辞。”傅灵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便回了洞府。
等她真正坐在塌上,才将储物袋置在了手中,翻来覆去都想不到敢这般信任自己的是谁,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不管是谁,好好炼丹总不会有错。
一连三十多个玉盒静静地排在面前,傅灵佩定了定神,伸指一弹,好家伙!果然是三株扶风草,其余的灵草各一式三份,年份都足足的,半点不打折扣。看着,眼里便不由泛上笑来。
也不知那人攒了多久,扶风草可不是好得的,居然就给自己练手了。
为对得起对方的信任,说不得也得拿出十万分的精神来了。傅灵佩笑笑,将灵植重新封好,决意过两天再炼。毕竟前几日差一点走火入魔还是在体内造成一定损害的,扶风丹既是五品丹,又第一回炼,自然要慎重些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之时又是接任务,磨炼一兔一狐狸,赚些积分,换些灵石,忙碌得很。晚间还每日抽时间研究扶风丹丹方,扶风丹需灵植十二株一炉,以扶风草为主药,其余配药不太难得,但药性相冲的有好几味,不研究透了就下手,必然是炸炉的结果。
傅灵佩在这日复一日地研究中,渐渐对扶风丹各味灵植的药性都了若指掌,便是闭着眼都知道如何处理这些药性相冲的灵植,才决定开炉。
第一炉,不出所料失败了。
傅灵佩心疼地看着炉底的黑灰,这么一炉废了,就又少了一株扶风草了。她微微闭了闭眼,运起静心诀,将之前的过程重新在脑中过一遍,便明白是流丹花与雾斗草放置的时间差了几秒,导致相冲的药性没有全部调和掉,直到最后一步药性无法合拢,干脆炸了炉。
第二炉。
傅灵佩有条不紊地将一株株灵植掷入黑乌炉,青葱玉指在空中如优美的蝶灵穿梭,合着浑然天成的韵律,只见漫天指影,黑乌炉下幽蓝色火焰猛地暴起:“凝!”
一道清香自来。
成了。
傅灵佩不由笑了,揩了揩额角的汗,这还是她近些年来少有的吃力。五品丹虽然只比四品丹高了一层,难度却拔高了许多。这些个药性不同甚至截然相反要调和,投掷和融炼的时机不能差上一分一毫,不然就会立刻炸炉。若不是她对火焰有股天然的亲和力,不用神识就能感受到炉内的情况,不然也不会那般顺利。
也难怪五品丹会是一个分水岭,拦住了许多炼丹师。傅灵佩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天真狂妄羞赧不已,亏得自己还认为便是六品丹也不在话下,如今看来,五品丹已是勉力,六品丹怕还是存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她伸手一招,黑乌炉的盖子便弹了开来。
柔和的灵力拂过,一连六颗灵丹呈在掌上,居然也出了一颗极品!两颗上品,三颗中品。
比她之前炼丹即满丹差了不少,傅灵佩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其实也是她强求了。若让旁的炼丹师见到,她第一次炼丹便能出得极品,不知将有多少炼丹师会恨不得自戕双目了。五品丹岂是那么好得的,不然不是人人都能做五品丹师了?
将这些扶风丹好好收入储物袋,重新调息打坐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傅灵佩按部就班地修炼,磨砺两小,修为渐渐稳固下来。
扶风丹也由苏正交予了对方,据说对方十分满意,委托便开始多了起来,傅灵佩挑挑拣拣,寻常的灵丹再不肯接,若非五品或特殊丹药,一律都打发回去,五品丹师的名号也开始传扬了出去。
等闲人再不敢挑衅。只这样一来,原本被一剑吓退的许多追求者又开始泛滥起来,比之前更甚的是,赶都赶不走。其中以归一派为最,毕竟剑修大多不通旁务,炼丹更是没一人会的,高品阶丹药通常捧着药草都找不到人炼制,颇是心酸。而归一派男子通常一袭蓝衫,修眉俊目,长相是三大派里出了名的俊俏,纷纷可着劲要将这大好的苗子挖回门派去。
毕竟,一个既有貌又是五品丹师修炼天资又极高的苗子,若是骗到门派,怎么都是赚的。至于旁的脾气差些暴力些,反倒不重要了。真正有实力的,没点怪脾气旁人还觉得奇怪呢。
朱玉白也在不久后就回了天峰山营地,时不时来她这晃一圈,看看养魂木,秦绵的魂魄越来越稳了,除了一直沉睡,已经一日比一日凝实。
朱玉白常常来她洞府之事,被旁人收入眼中,反倒凭空添了许多闲言碎语。
傅灵佩颇有些无奈,她再一次感受到仙风道骨的修真者皮囊下的碎、嘴。可见日子实在贫乏,总要找些东西唠嗑的。
可出乎傅灵佩意料的是,即便追求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甚至有一些元婴修士也来凑热闹的,闲言碎语不断,沈清畴却始终没出现。连面都没有露一面,仿佛自那日后便人间蒸发了似的,营地那般小,快一月过去了,竟是一点都没碰着。
若非英雄榜上他稳定前进的积分,她还以为沈清畴已经离了营地。
事出反常便有妖。
傅灵佩的心揪了起来,比平时警醒了很多。
直到门派颁发了一个奇怪的任务——活捉虎头猪。一只三阶虎头猪,一千积分;一二阶不要。
傅灵佩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
“虎头猪?”她问。
执事刘玉不好意思地将拳头凑着咳了两声:“就是虎头猪。”
“什么是虎头猪?”前世今生两世加起来,也没听说过什么虎头猪啊……
莫不是真的太孤陋寡闻了。
刘玉笑笑,将手划了个大圈:“就是长着虎头的猪,要活的,不得有损伤。”见傅灵佩的一双鸦羽似的睫毛还在疑惑地眨啊眨,不由脸红红地递了一个玉简过去。
“真人请看,是这样的。”
傅灵佩接了过去,神识一探,果然是一只虎头猪!名字再形象不过了,猪身黑乎乎皱巴巴如老树皮一般,虎头按在上面,两者一合颇为辣眼。她不由叹道:“还真是虎头猪。”
“这妖兽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傅灵佩呢喃道。
“可不是么?”一道嗓音清澈如溪流,众人见他,纷纷闪开一条道来,任其走到傅灵佩面前,这人便是现如今傅灵佩最头疼的追求者——归一陆玄澈。
还是一般的金光闪闪,浑身上下就差直接写“老子有钱”这样的字眼了。说起来两人曾经也在天元有过几面之缘,陆玄澈还硬塞过一个金色储物袋给傅灵佩,虽然后来被送回去了。
“现在这虎头猪可太值钱了,一只一千积分,现在外面那些个不都找疯了。”陆玄澈肆无忌惮地大笑。
傅灵佩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对这个狗皮膏药是一点没辙:“此处是我天元地界,陆真人这么大喇喇来此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陆玄澈眨了眨眼,看向一旁:“诸位说,妥不妥当?”
笑容灿烂得仿佛连阳光都要化了。
天元派那些男修本还对这么一个纨绔二代来他们地界泡妞十分不忿,可见了这笑,不免有些怪罪不出来:“没,没,妥当,妥当。”
……小白脸误事,没事长这么单纯干嘛?
傅灵佩就知道这些人靠不住,蹙了蹙眉,也不去管这二世祖,灵力一甩一把将他推开,来到队员面前,忽略掉那些看好戏的眼神:“走,抓猪去。”
众人:“真人可知那猪在何处?”
傅灵佩:“……不知。”
众人:“真人可知那猪的特色?”
傅灵佩:“……”
一问三不知,可怎生是好。她不禁泛起愁来。门派要的那么急,想来是有用的,前世好似没有出过这样的任务,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可一千分一只猪,要价委实高,看来这虎头猪必是不好想与的。
“静疏不若问问我,许陆某知道些什么呢?”陆玄澈摇着金扇子跟了一路,被忽略得彻底的他不甘心地问道。
众人这样的戏码已是看了许多天。说起来这陆玄澈身为归一剑尊的亲孙子,出手阔绰,却难得还没有什么骄横脾气。皮相也俊秀,还有一股子坚持,见傅真人的冷脸一点都不怯,都缠了好多天了。
傅灵佩却是烦不胜烦。
陆玄澈说不上不讨厌,被宠得单纯天真,为人处世虽有些不喑世事,但十分热情,在多数人眼里,难得算品性纯良之辈。
可她,不喜欢。
傅灵佩猛地转身:“要怎样你才不跟着我?”
陆玄澈委屈地瘪瘪嘴:“可我就想……”
“别想!”傅灵佩被跟了这么多天,早就耐性全无,她紧紧攥住手指,一双眼冷得可怕:“陆真人时间多自然可以随意耗费,可傅某尚有许多事要做,没时间应付真人。不若真人告诉我,要怎样才不跟着我?”
“那我们换个位置问,要怎么样你才不讨厌我,才肯让我跟着你?”
陆玄澈这么多年来也不是吃素的,好歹也修到了金丹初期,抗压能力高了许多,一点不为傅灵佩冷言所阻。
“你死了心吧。”
“死不了。它一见你就乱跳,改不了的。”陆玄澈一手捂在胸口上,眼里的痴恋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傅灵佩无奈,即便是将她的心魔誓告知他,他也还是如此。
对陆玄澈来说,他所行一切全部出自本心,跟随她,爱慕她,不求她一定要有回报,真正是……不知哪里来的执念。
傅灵佩不能理解。
对现今的她而言,一个人恋慕另一人,没有同甘亦无共苦,不曾彼此了解,全凭第一感觉就九死不悔,实在是天方夜谭。
“罢了,跟个榆木疙瘩说些什么呢。”傅灵佩心道。
这样一块狗皮膏药,赶又赶不走,打又不能打,真真是为难死人。只能任其继续摇着扇子跟着,一身的金光闪闪在这广袤的地界里,就像一个行走的金库,亮得晃眼。
傅灵佩眼睫微垂,神识扩开,搜寻虎头猪的踪迹。
没有,还是没有……
一行十个人加一个尾巴,以修真者的行走速度,竟然一早上都未见一只虎头猪的踪迹。倒是獠牙猪白额虎见了一大堆,全部被傅灵佩一剑斩了。
“胖兔子,听一听。”傅灵佩没辙了,弹了弹大灰兔的长耳道。
弥晖无辜地抬头看她,嘴边的胡须还在一动一动:“老大,虎头猪的叫声什么样的……”
众人默。
这猪大家都第一次听说话,哪里还知道它怎么叫呢。
陆玄澈跳了出来:“哞哞哞——”
他学了个拟声词道:“这样的。”一脸肯定。
弥晖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总觉得这金子不太靠谱的样子。耳朵动了动,凝神听周围的声音。
“呱呱。”不是。
“蹡蹡。”不是。
“咯咯。”不是。
“……”
咦,有了。
灰兔子的胖身子瞬间往东跳去,一只长耳拼命地动着,一只爪子还招了招。
众人明白,立刻缀在弥晖身后。
“到了!就这里!”灰兔子露出了一脸兴奋,指着前方。
傅灵佩忍不住捂住眼睛——就知道不该信那坨金子!
眼前一群哞哞叫的……牛,正甩着四只蹄子顶着两角拼命地向他们攻来,乌泱泱一片,溅起一大片的尘土。
陆玄澈似乎知道办错事了,耷拉着脑袋躲到了一边。
傅灵佩看着汹涌而来的牛群,怒道:“杀!”一身愤懑竟泻于前,从一剑起,一剑落,便是一片空。
陆玄澈见了,也不躲着了,手上金扇子一扇,一群飞鸟虫鱼都冲了出来,化作虚实幻象,与那牛群战作一团。许是这鸟兽都是攻击魂魄,威力惊人,牛群本身智力不高,被幻象一卷,便直了眼,一会便被倒了一地。
傅灵佩的队员也纷纷分成惯常三组,合力围剿起来。
不过一会,牛群便全部扑了地。
傅灵佩只觉手侧的紫环些微发烫,嘴角不由翘了翘,灵力一卷,就将自己斩落的尸身全部收入了储物袋。其中三阶便有十来头,端地是战力非凡。
“那里!”
突地,一道黑乎乎的身影一闪而逝,仅头上一点黄色极为明显。
赫然是一只虎头猪。
——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活捉几只,送回门派,就能明白门派究竟要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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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乱章,乱章,不用看不用看~
第一卷东林皆石
应有碣石一般的风骨,应有沧海一样的胸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第一章钟楼街的□□
如果从太空里俯瞰东林,这是一颗美丽的星球。星球表面那些蓝色的海水和一望无尽的绿色原野,还有那些苍白的令人心悸的矿坑,被透过高空微粒洒下的恒星光芒照拂,会透露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朦胧美感,就像是一张一放很多年的油画,蒙着历史的尘埃。
然而对于东林区的居民和孤儿们来说,这个星球有的只是石头,除了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是那些绿色的原野,在他们坚毅渐成麻木的眼光中,也只是一些覆在财富和光荣历史上的青色草皮,他们的目光只习惯于透过这些草皮,直视那些东林人最渴望的矿脉。
从行政规划来说,东林是二级行政大区,和首都星圈那三颗夺目的星球以及西林大区拥有完全一样的行政等级。但是在联邦人民们的心里,遥远的东林,实际上已经是被遗忘了的角落。除了在联邦政府成立六百年的庆典上还能看到东林的名字,很多时候,对于那些生活在富裕文明社会里的人们来说,东林已经不存在了。
东林大区只有一颗星球,东林星,这似乎是废话,其实又不是废话,因为东林大区名字的由来,便是因为东林星,由此可见,在极为遥远的过去,这颗孤单悬于三角星系最外方的星球,对于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拥有怎样重要的意义。
然而自从东林大区的各种品型的矿石被采掘完毕之后,东林星便成了一个渐渐荒芜的星球,这里只有石头,没有矿石,只有石头。
……
……
有能力离开东林的人们,早已经离开了这里。凭借着专业的技能和积蓄的财富,通过首都星圈或西林大区的亲人担保,他们成功地获取得了户籍转移证明,乘坐着因为能源短缺而越来越少的航班,离开了这个越来越没有生机的地方。
能够拿到户籍转移证明的人毕竟是少数,半废弃状态下的星球,依然要维持很多人的生活。在一个物质文明相对发达的社会里,温饱早已经不再是人类需要担心的问题,东林星上的人们依然安稳的活着,社会综援依旧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货币依然平稳的流通,这个世界里依然有公司,有机场,有食品加工厂,机甲维护站,电脑联络中心,甚至还有一个军备基地。
应该有的,可以有的,东林区全部都有,只是依然掩不住一股淡淡的老味儿,死味儿从每一条街道,每一幢建筑,每一个无所事事,端着咖啡,看着电视的人们脸上渗了出来。
数千年的矿石采掘,为联邦社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支撑,就像是一条为平原输送养分的大河一样,然而当这条大河渐渐干涸,变成了一条充满了臭气的小溪沟时,联邦社会反哺回来的支援,却明显有些不够——因为人类从来都不仅仅是能够活着,便能感觉到幸福的。
东林的人们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培养出来了坚毅、吃苦耐劳的精神,远古时期连绵而至的矿难,也并没有让他们有丝毫的退缩。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却让他们感到了浓郁的悲哀和无奈。无矿可挖,无事可做,从某一个角度讲,连矿难都没有的人生,绝对不是东林人想要的生活。
吃苦耐劳的东林人,在联邦社会里有东林石头的称号,如今的东林人,变成了愈发沉默,愈发冷漠的石头,把自己塑成了雕像,杵在自己习惯的圈椅和家中的沙发上,似乎永远不会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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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剧就够了。”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长鲍龙涛,沉着一张脸,走在钟楼街的凉风之中,看着那些表情麻木,在街角酒馆里喝酒的居民,在心里这般想着。
鲍副局长也是东林的石头之一,他的脸像石头一样不苟言笑,对于钟楼街一带出没于黑暗中的帮派势力,拥有无穷的震慑力。当他在钟楼街上巡示时,那些在黑市里出卖野牛肉的贩子们,只会以战舰的速度望风而逃,配合着他一身黑色制服煞人的风姿,以及身后七名下属,颇是拉风。
然而鲍龙涛忽然想到今天身边还跟着三位记者,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里系好了领扣,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转过身来,对着那名手执话筒的女记者,堆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像是一块石头忽然绽开了老皮。
“钟楼街的治安向来良好……”鲍龙涛不想给这位女记者留下轻浮的感觉,尽量平静地讲述。这是一次由河西州长办公室下发的任务,鲍副局长不敢怠慢。
感觉到了局长的不适应,那几位警务公共关系科的下属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开始与记者们进行交谈。鲍龙涛在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在东林大区已经任职十三年了,距离联邦政府援东条例规定的年限还差七年,可是他实在已经无法忍受再在这个满是死寂味道的地方再呆七年,难道要自己和那些失业的矿工们一样,天天靠看电视打发时间?
然而联邦条例十分严格,虽然在东林区升职格外的快,但必须达到一定的年限才能调回首都星圈或是西林大区,虽然鲍龙涛也认识几个大家族的外围成员,可是要让那些行事谨慎的家族,替他这个小局长出手,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能性。
这便只有在政绩上下功夫,今天鲍副局长亲自领着记者来钟楼街,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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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副局长脸上的一丝惘然并没有保持多久,便被震惊的神情充满!
以至于那名女记者好奇的问话,他也没有听见,他那双想要杀人的目光,直接掠过了女记者的肩头,投向了钟楼街四条支道的出口处!
记者们也注意到了鲍副局长的失态,因为鲍副局长的脸色太过难看,一片铁青,就像是河里被青苔盖了数十年的石头,随时可能化身成为某种恐怖的怪物。
记者们顺着鲍龙涛的目光望去,顿时也发出了吃惊的吸气声音,尤其是那位女记者,更是失态地掩嘴轻呼了一声。
凉风吹拂在钟楼街平直安静的街面上,在这一刹那间,却响起了无数细碎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并不整齐,也不像是鼓点响起,然而太过密麻,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人出现。
下一刻,这些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了钟楼街上,四个巷口里同时涌出来了一大堆人,迅即占据了人行道和街口的大部分地方,声势十分惊人,不止是街上的行人和几位警察记者变了面色,甚至连那些沉迷于咖啡和酒精里的东林居民们,也诧异的望向了窗外。
更准确的说,四个巷子里涌出来的是一群少年,这些少年最大的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甚至有的少年脸上还脏一块净一块,也不知有没有十岁。
这些少年的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但却有一条特别统一,特别令人心惊胆颤,因为他们都穿着黑色,黑色的夹克,黑色的t恤,黑色的衬衣,有一小子看模样是家里实在没找着黑色的衣服,竟是寻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满是黑黑矿灰的青色工作服!
一百多个不知来历的少年,穿着黑色衣服,看着滑稽却依然给人无穷压迫感的少年们,就这样走到了钟楼街的正中间,走到鲍副局长和那几名记者的身前。
鲍副局长下意识里踏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少年当中最头前的那个人,因为他认识对方。
女记者下意识里退后几步,小心翼翼地偷窥着那些少年的脸色,不知道这些黑衣少年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大白天的,不上学,你们来这儿做什么!”鲍副局长十分严厉地吼了一声,往常他一声吼,钟楼街的帮派领袖都要屁滚尿流,谁知道今天这些少年们脸上竟同时露出轻蔑的神色,理也不理他。
领头的少年明显拥有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睁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看着鲍龙涛,说道:“我们有请愿的权力!”
“请愿?”听到这两个字,本来躲在鲍副局长身后的女记者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伸出那张化妆的极为精致的脸,颤着声音问道:“什么目的?”
领头的少年没有马上回答记者的问题,而将手中的拳头一举,只见黑衣的少年群里面,顿时伸起了七八幅标语,上面用油漆写着一个个的大字,十分醒目。
“坚决反对地域保护主义!”
“坚决反对电视信号管制!”
“我们要看联邦二十三频道!”
“我们要看简水儿!”
最小的那个男孩儿擦了一把脸上的污垢,扯着嗓子,无比悲愤地喊了几句口号,只是声音太过清涩,面容太过正太,所以倒是充满了可爱和可笑的感觉。
……
……
女记者本以为自己抓到了一个极佳的新闻素材,然而当她看到那些标语上面的诉求之后,顿时傻了眼,有些莫名所以地看着鲍副局长问道:“这……这……这些孩子是些什么人?”
鲍副局长此时已经陷于发飙的临界状态,从那些荒唐的标语上收回目光,咬着牙低声狠狠咒骂道:“一群王八蛋孤儿!”
第二章一百个黑衣少年的背后
有人的地方不见得会有江湖,但一定会有聚居地,这便是城市。东林区最大的城市就是河西州首府。在这个城市里,除了那些时常可见的醉汉之外,最多的便是从事黑事贸易的小商人,在阴影中警惕注视巡警的黑暗人物,还有……孤儿。
东林曾是联邦社会最富庶最发达的矿星。不论是在怎样的文明中,从事采矿工作的人们总要承担更多的风险。虽然晶矿自动掘进机的发明,电脑无差漏覆盖控制,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采掘业的安全,然而星球内部复杂的矿脉变动,以及那些怎样也无法通过计算预知的地质变动,依然在这数千数万年的岁月里,葬送了不少矿工的性命,这些矿工的孩子,则成了流连于东林区城市街道上的异类。
无父无母,无父有母,不一样的人生造就了这些孤儿们不一样的心理,联邦政府全额负担了他们的生活及学习费用,却没有办法不让这些孩子们天天逃学。不到合法饮酒的年纪,在体内芯片的监视下,他们不能像矿工大叔们一样饮酒度日,他们也不可能去从事黑市的贸易,虽然政府有配给的食物,然而这像小猪罗一样毫无光明的生活,并不能完全消耗他们体内旺盛的荷尔蒙,所以暴力,模仿冷酷,争夺地盘,一切随之而来……
鲍副局长用阴沉的语气说出来的王八蛋孤儿,指的就是这样一群人,这样一群令州长办公室和警察系统无比头痛的人。
虽然在成功地进化成黑帮之前,这些少年孤儿们还有许多的路要走,单纯的模仿也不会让他们有太大的杀伤力,可是孤儿这个敏感的身份,实在是令人有些难办。尤其是当东林矿产渐渐枯竭之后,这一批孤儿基本上都是因为十年前最后一次矿难而形成,而那次矿难给东林区所带来的影响……
……
……
“我们要看简水儿!”
“简水儿!”
警笛声不停响起,负责钟楼街一带治安的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接到了副局长愤怒的指令,用最快的速度前来支援,将超过一百名的孤儿们隔离在了街道的中心。
然而面对着手持警棍和盾牌的警察们,钟楼街黑衣少年孤儿们没有丝毫畏惧,叫嚣仍然在持续,只是那些被写在破油布上的标语被举的歪歪斜斜,或许是这些孩子们感觉到累了?
最可笑的是,那名年龄最小的孤儿似乎喊口号也喊累了,只是一味地重复着简水儿简水儿这三个字,似乎这三个字有什么魔力一般,偏生又有气无力……
“给我认真点儿喊!”孤儿的首领急了,瞪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揪着小家伙的耳朵。当警察包围了钟楼街,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后怕,只是……既然许乐已经说了,今天有记者在,那个姓鲍的肯定不敢做什么,那么他一定不敢做什么吧?许乐什么时候判断错了的呢?一想到那个名字,孤儿首领顿时将腰杆挺的更直了一些,把胆气放的更壮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更悲愤了一些,对着警察封锁线后方的摄像机镜头高声喊道:“我们要看二十三频道!”
一百个请愿的少年郎,同时悲愤起来,在街头与联邦政府对抗,却只是为了看电视,这是……何等样荒谬的场景啊。
……
……
然而鲍龙涛并不认为这是一出闹剧,也不认为这是何其荒谬的事情。因为从听到二十三频道和简水儿这个名字之后,他就知道,这群野孩子今天是玩真的了。
当州长办公室没有办法抵挡住河西电视台几位董事的哀号和暗中威胁之后,鲍龙涛就知道这一天必将到来。事实上,当州长办公室的命令下达到警局,通过电信安全条例,寻找到一个借口,暂时停止了联邦23频道在整个河西州的信号接收后,州长办公室以及警局相关部门已经收到了一千多封抗议信。
这些抗议信的内容和今天孤儿们的要求都是一样的,他们都要看二十三频道,要看那出在首都星圈刚刚播出两个月的电视剧,最主要的是,他们要看简水儿……
鲍龙涛看过那出叫做全金属狂潮的电视剧,也知道那个饰演战舰上校指挥官的简水儿是怎样能够撩动人心的人物,那张精致像画儿一样的可爱小脸庞,那头时而微乱时而柔顺的淡紫头发,那个娇小的身躯穿着标准的英武制服,那些眯眼偏首时的稚嫩神情,多像自己的女儿啊,只是比自己的女儿还要更可爱一些……
忽然一个寒颤,鲍龙涛从走神里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记者正不停地对着摄像机在说些什么,摄像机的镜头越来她的肩膀,对准着那些义愤无比的孤儿们,女记者的眼角里流露着一丝幸宰乐祸的笑容。
新闻部和制作中心的关系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鲍龙涛在心里有些郁闷地叹息了一声,河西电视台的那些长官们为了保护自己电视台的收视率,不惜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用了这么荒唐的理由,暂时停止了联邦23频道的播出,谁想到同一个电视台,却直属大区委员会管理的新闻,却时刻想着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不是东林人,不知道电视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联邦23频道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如鲍龙涛先前那句恶毒的评语一样,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剧就够了,渐趋死寂冷清的东林公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生活的无趣,却不妨碍他们有从电视里追寻美好,幻想美好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对于他们来说,是生活里的油盐酱醋,无法缺少的。
简水儿……一向冷酷的鲍副局长唇角忽然泛起了一丝温暖的笑容,便是街中心这些令他厌恶的孤儿竟也不是这么可恶了。只是转瞬间他的笑容就凝结了起来。
这些可恶的孤儿今天让自己的颜面大为受损,今天这一幕如果真的上了新闻,新闻部与制作部之间的矛盾,肯定会闹到州长办公室甚至是委员会,那自己会不会被当作替罪羊?
鲍龙涛的眼睛微眯,缓缓地在这些亢奋喊着口号的孤儿们脸上滑过,似乎想要寻找到一些什么——这些孤儿怎么可能知道今天自己带着记者参观的行程?他们闹这样一出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就是为了简水儿这个名字?简水儿对于这些孤儿来说,就像是遥远星界的小仙女儿,可是也不足以支撑这些孤儿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事情好像有些有趣,总感觉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如果孤儿们的身后真的有那个人,那个人难道能够准确地知道新闻部与制作部之间的斗争,确保今天钟楼街的乱像能够登上新闻?
鲍龙涛警惕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满脸通红的孤儿首领脸上,他知道这个十六岁的野孩子是个狠角色,叫做维哥儿,可是维哥儿肯定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嚣张。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顺着维哥儿有些闪烁的眼神转过头去,投向了钟楼街下某一片阴影处。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第三章他比烟花寂寞
东林区河西州首府钟楼街,并没有真的钟楼。
之所以这条大街会有这样一个充满复古味道的名字,只是因为联邦军方第一次进驻东林星球时,犯了一个弱智的令人心碎的……重力测估错误。
当年战舰坠落的地点便在这里,炸出来的烟花映得无数军人脸上阴晴不定,而第四军区长官则是叹息了一声:“老子此时的心情,比烟花还要寂寞。”
这位第四军区长官所携带的复古风大钟,伴着烟花的美丽从破损的战舰里落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矿星的地面上。战舰毁了,那个大笨钟却没有毁,还在行走,这无疑对于联邦政府和军方的能力是一个最无情的嘲笑。
事实证明,第四军区长官的叹息并没有文艺腔太过浓郁的问题——联邦管理委员会对此次事故异常愤怒,非常愤怒,在军队中进行了□□运动,撤了不少人的军职,并且严令将那个仍在行走的大笨钟,放在了原处,以作为对所有公务人员的警醒。而这位第四军区的长官被发配到了西林区的边陲防区,在寂寞中潦倒此生。
无数年过去了,那个大笨钟早已经被酸雨腐蚀成了碎片,如今也不知道葬身于东林星的那个垃圾场内,然而钟楼街的名称却一直留了下来。
……
……
今天的钟楼街没有烟花,也不寂寞,反而与往常不一般,充满了愤怒而忍不住笑意的抗议声,破烂的标语在人群里时隐时现,喝多了咖啡而兴奋的东林居民加入了进来,喝多了烈酒而暴躁的酒鬼们也加入了进来,顿时让第二警察分局维持秩序的力量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混乱的场面,开始向真正荒诞的实验戏剧方向发展。
鲍龙涛一脸冷鹜地站在封锁线后方,并不担心这些东林居民敢冲过来,虽然东林人实在已经是无聊的够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发泄情绪的方法,从而显得过于亢奋,虽然那条封锁线,只是黄色的薄胶带……然而联邦是一个法治的社会,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可以挑战,而什么是不能挑战的。
令鲍副局长微感心忧的,只是先前的那个猜测,今天这些该死的孤儿们出现的太巧了,所选择的闹事理由也显得过于可爱,一旦新闻媒体加入,事后州长办公室也不能把这些孤儿们如何,一切的一切,在混乱的背后,总隐藏着让他有些警惕的秩序。
“简水儿!”
“我们要看简水儿!”
示威的声音还在持续,清嫩的嗓音已经嘶哑了,却掩不住其间的得意与兴奋。
鲍龙涛早在第一时间内下了决定,通知了州长办公室,请求上级联邦部门派来谈判专家,而没有选择强硬的对抗……一方面是因为有记者在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次确实是州政府有些理亏,最后是因为他小心谨慎的天性开始发挥作用。
并没有过太长的时间,州长办公室,联邦无线电管理委员会,以及警察总局公共关系处理科的官员们,都赶到了钟楼街□□的中心地带,开始试图就此事说服东林区的居民,然而无论怎样的说辞,都不能解释电视屏幕上没有了那个淡紫色头发的身影的事实。
也没有官员会承认,这个保护河西州电视台制作部的愚蠢决定是自己下的,只是将这个问题归结为了技术原因。总之谈判一直在持续,而那些孤儿们则在鲍龙涛阴沉的眼光中,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在孤儿首领维哥带着那帮骨子里极为强硬的孤儿们遁入人群后不久,整个钟楼街爆发出了一阵欢愉无比的喝彩声!
一阵欢呼,谈判结束,一声嘀响,咖啡店里的超薄卷轴电视被重新打开,钟楼街一片安静,无数的警察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女记者得意地翘起了唇角,官员们在心里痛骂着愚蠢而没有骨头的州长。
今天晚上八点正,23频道携带着简水儿的动人脸颊,重回河西州首府,这真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啊。
……
……
东林的夜空总显得诡异,黑灰的天穹上漫射着淡淡的暗红光芒,看上去有些像那些修行者念兹不忘的地狱之门场景。然而对于这个星球上生活的人们来说,这个场景已经看了无数年,早已经习惯,绝对不会多看两眼。
看不到满天的繁星,只有那么几颗在倔犟地闪着,似乎有些不甘心自己十分努力才洒到陆地上的星光,就这样被石头一样的东林人给忽视了。
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钻进了街灯下的阴影,熟练无比地避开了信号查探器,穿过了钟楼街旁的一条小巷,来到了一棵青树的下方。
青树在一处小青丘上,四周没有灯光,衬着远方夜穹的背景色,就像是一幅被修剪的极精致的剪纸画。
画面的正中青树下方坐着一个人,看身影应该是位少年,他盘膝坐着,膝上事物耀出来的淡淡光辉,将他的身影勾勒的格外孤单。
天空碧蓝,澄澈如洗。
一只玉润的白包子在空中悠悠地飞,时不时湮没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傅灵佩静静地端坐,被那一层层如玉的包子皮罩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自觉十分舒坦。
娇娇懒洋洋地蜷在一旁,眯着眼享受主人偶尔的顺毛。
距离此前已有十年。
这十年内,傅灵佩日复一日地修炼,灵力增长极快,前些日子便到了金丹前期的顶峰,只待冲击金丹中期。
可惜在门派内,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感觉不到一丝冲击中期的契机,瓶颈卡得死死的,找不到突破点。傅灵佩耐着性子多修炼了一个月,可惜还是毫无起色。。
而娇娇的修为也已到了筑基圆满。
继续一味地闭门苦修也不是办法,傅灵佩便决定外出游历,带上娇娇一起出去寻找进阶的契机。
正好傅家本家有场喜宴,庆贺大伯再添麟儿,特特传讯于她。
她既没有特地目的,便决定先回傅家一趟。
傅家不算太近,靠着这飞行法器,傅灵佩一路悠悠地赶路,细细领略各处的风土人情。
心境疏朗,不再囿于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她反而感到瓶颈有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不过,路途再远,也有到的一日。
这日,傅家难得地两扇正门大开。一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幔垂梁,喜气洋洋。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地紧。
守门的青衣小厮这小半日的迎客,几乎把嘴都笑僵了,想着之后的奖励,便只能打起精神来,笑容满面地继续欢迎客人。
突地,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拉拉另一人的袖子,示意他往外看。
那人才转眼,便看到门前“轰——”地一声落下一个白色不明物体,声势极大,溅起一层浩浩扬扬的灰尘。
全场不由静了静,连寒暄声也停止了。
一只巨大的白玉包子?
小厮忍不住重新拭了拭眼睛,生怕自己瞧错了。
——还是一只巨大的包子。
莫不是有人来砸场的?
小厮习惯性地捏了捏手中的示警符,打算看来势不对,便立刻激发。
一瞬间的静止场面立刻恢复了,甚至更喧闹,像是滚油入沸水,纷纷对着白玉包子指指点点。
傅灵佩端坐在包子内,一时也不急着出去。
一只手扯着娇娇的耳朵狠狠地转了转,直听得娇娇哎呦哎哟的交换,见傅灵佩不为所动才委屈地道:“我之前看到一个美人,所以——”
“所以便直接扑将出去,让你主人我被人直接一袖子丢到这里来了?”傅灵佩犹自不忿:“原以为你在门派历练多年也应知些轻重,有些眼色,哪料一出门便给我惹祸?”
娇娇自知有愧,一身毛都耷拉下来,一向精神万分的模样透露出几分的可怜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