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在偏殿睡得也不安稳,迷迷糊糊就听见了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响。她是想起身看上一看的,只是她的眼皮像是紧紧地黏在自己的眼睛上,她费尽力气还是没能望见什么。
仍是一片一片的黑暗,她仍是没能走出来。
她也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总觉得自己好久都没见过叶北轩了。
叶靖山总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自己那可怜的孩子,尽一尽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们俩,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所谓有缘,便是她能在子绡的肚子里呆上这许久的时日,自己也曾轻轻聆听过他的呼吸,感受过她的存在,她确实让自己欢喜了这么久。
所谓无分,十个月的欢喜临了终究是成了空。
无论如何,他是要看上一看她的,哪怕只是一眼。也算是为自己十个月的猜想划上一个句号。
只是很不完美。
她便安放在另一间偏殿,小小的身子就躺在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婴儿床内。叶靖山走过去的时候,几乎没发现什么破绽。
这应该就是未来生活的样子。
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唯有那床上的小孩子失去了呼吸,不会哭,不会笑。
叶靖山的心里突然就有了勇气,向着那明明会惹自己伤心的地方走去。
她的小脸,已经泛起了青紫,身子已经僵硬。
这不是他脑海中他的小公主应有的样子。
白霜走进来的时候,叶靖山还没有察觉。直到白霜唤着一声声的“皇上”时,叶靖山才恍过神。
“稳婆呢?”叶靖山只想找稳婆问个清楚。
“皇上,当时奴婢就在身边,问我也一样的。”
“她生下来的时候,脸就是这样青紫的吗?“叶靖山转身看向白霜。
“回皇上,是。”
叶靖山又转身瞧了一眼,才缓缓点了点头,说了句:“朕知道了,子绡如何了?”
“娘娘还没有醒过来。”
“朕再去瞧瞧,朕怕她醒过来见不到朕。”说罢,叶靖山便去到了夏子绡的房间。
依旧是静悄悄的。
叶靖山这一守便守到了天黑。期间叶北轩与叶倾钰都来了一趟,叶靖山却没什么心思去见他们,只得派白霜找了个借口,打发他们回去了。
是的,叶靖山此时找不出什么心思来见他们,他连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心思也没有了。
他们俩走后,大约是半晌的时间,夏子绡便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叶靖山,她并不吃惊,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子绡,你终于醒了?“叶靖山的语气,欣喜间还携满了慌乱。
“嗯。”夏子绡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但叶靖山还是觉察到了。
随后便是两双眼眸,两个人的对望,两个嘴巴,两个人的沉默。
良久,叶靖山才抽回了自己的眸,笑着道:“子绡,没事的,你还有我。”
夏子绡忽然就生出了泪意,在她不清楚究竟何时才不是她伪装出的情意时。
这抹泪意,来的却那么真实。
“嗯。”又是微不可闻的一声。
“子绡,我只想你快乐,其他的,旁的都不甚重要。”叶靖山又转回了自己的视线。
那抹泪意,似乎来的更汹涌了,夏子绡的凤眸似是被一层薄烟蒙住了。滴滴热泪,硬是被她强忍了回去。
在旁人面前哭泣,她实在不喜。
那便是认输、后悔的举动,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认为的。
见着夏子绡久久未言语,且那像是许久未能初霁的阴晦的脸色,叶靖山不由得又道:“金影的事情,朕便不追究了,你且放宽心吧。”
“臣妾多谢皇上了。”夏子绡扭过了头。
她那副虚弱、没有生机的样子,看的叶靖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子绡……”
“可是她回不来了……”夏子绡像是呓语道。
叶靖山能想象的到,对面的子绡的脸上该是个怎么模样。
“子绡,刚才北轩与钰儿都来了,他们,他们想来看看你。”
“那陛下便去见他们吧,臣妾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臣妾也不想见他们。”
“朕明白。”
“陛下便去吧,臣妾乏了,想再小睡一会儿。”
“子绡,朕怎么放心你这个样子?”
“陛下,臣妾不会的,臣妾还有您呢!”
叶靖山的身子怔愣了一番,这才缓缓道:“那子绡您便好好休息吧,回头朕再来瞧你。”
“那臣妾就不送陛下了。”
叶靖山几乎是仓皇而逃。
也许,他们现在不见面,才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待到叶靖山走了之后,夏子绡才平着躺了过来,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头顶上的白色的墙。
悄悄泛起的情绪袭满了她的整颗心。她的心闷得难受,还有着涩涩的感觉。
可是自己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恰在此时,白霜端着汤药就走了进来。
“娘娘,您的身子感觉如何?”
“本宫无碍,她可醒了?”夏子绡的身子虽然虚弱着,可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些。
“回娘娘,王妃还在睡着。”
“孩子,孩子……”夏子绡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问出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娘娘,小公主现在在偏殿中,您可要去看看?”白霜状着胆子问道。
夏子绡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被定住了,良久才道:“罢了,是本宫对不住她,本宫就不去看了。”
“娘娘,皇上已经去见过了。”
“那他可说了些什么?”
“皇上问了奴婢小公主可是生下来脸就是这样青紫的吗?”
“那你怎样回答?”
“我只答了个是。”
“嗯。”
“皇上还说要一直守在娘娘的身边,皇上怕您醒来见不到他。”白霜还在说着。
可是夏子绡却不太想听,她的泪一旦落了是很难憋回去的。
“不必再说了。”夏子绡赶紧打住道。
“是。”白霜看着夏子绡那副严厉的样子,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尽管她很想告诉她。
她知道,娘娘一旦铁了心,便是很难再回头的了。
岳晋一路是紧赶慢赶才到了新月国,守着皇宫大门的两个侍卫是新来的,并不识得岳晋,自然是将他拦在了新月皇宫外。
岳晋是不得已才将苏乾赐给他的金牌掏了出来,“你们不认识便罢了,那这块金牌你们总该是认识了吧!”
那两个侍卫的嘴脸完全是变了一套,变得何其谄媚。
“这位大爷,你早点将这金牌掏出来不就成了吗?”
另一个侍卫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笑着道:“这位大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赶紧进去吧!”
岳晋这才大迈步地摇头晃脑地走了进去。好不得意!
岳晋这个人,在从前的新月国里,名气大得很,算的上是家喻户晓了,十个人里,定有九个半的人都听过他的大名。
可是当他毁了那俊俏的容貌之后,便没有人识得这位战功显赫的堂堂大将军了。
他不被人识得也是正好,若是已经死去的囚犯重新活了过来,新月的臣民还不得被吓坏了?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苏乾。
岳晋真是既恨他,又不由得有些感谢他。真是矛盾的一颗心。
所以他一路上都是靠着那块金牌才闯进了新月宫。
苏乾正批着奏折的时候,门外便有宫人来报,说是有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名唤岳晋的人说是有要事禀明。
苏乾握在手里的笔便落了下来,“叫他进来。”
“是。”
苏乾便趁着这时候,敛了敛自己的神色。
“草民见过皇上。“
“起来吧,昀之,你又何必这样说呢?“
“皇上,草民只是实话实说,还有草民现在的名字是岳晋,不再是岳昀之。”岳晋这话说的十分诚恳。
“罢了,往事你不想听,朕也不想再提了。你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自然是有的,皇上,公主,公主她出事了!“
苏乾刚刚才拾起的毛笔,就在此时“咚”的一声坠了下去。
“什么!苏蓁,苏蓁她怎么会?什么事情你给朕说清楚了!“苏乾很是震惊。
“东宛的宫内进了刺客,公主就是被那刺客给伤了。”
“苏蓁的伤如何了?”
“听说是伤的不轻,草民也不清楚,草民出宫的时候,公主是否醒来还未可知。”
“什么,怎么会这样?苏蓁才嫁过去不到一个月,怎么就会出了这种事情?”苏乾还是有些不相信。
“草民也不知道,只感觉这次的刺客来势汹汹,更像是针对着公主来的。”
“这话怎么说?”苏乾的脸都黑了。
“当时东宛的叶北轩与公主呆在一处,可他却什么事也没有。整个东宛宫就只有公主一人受了伤。”
苏乾没有说话。
“怎么说在东宛里出现的刺客都是应该向着东宛的人去的,再说公主才嫁过去一月不足,怎么也不应该有了仇家。”岳晋再次推测道。
“不是苏蓁有了仇家,应该是朕有了仇家。”苏乾狠狠道。
“皇上在东宛有仇家?”
“有,还是个大仇家。”苏乾的眼神不知道望向了何处。
“是谁?”岳晋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这个仇家,岳晋他已经猜到了是谁。
“东宛皇后,夏子绡。”几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字幽幽地传进了岳晋的耳中。
“夏子绡?那皇上打算如何做?”
“苏蓁会没事的吧?”苏乾愣愣地问着下面的岳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