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淇叹气,把还在兀自冒烟的家用机器人放到了一边,离开了江北淇的触碰,K脑顶的小触角忽的从蜷曲状态“嗖”的一下抻直,绿眼睛也再度亮了起来,还发出了让他既熟悉却又恼火的机械声音,“您好,我是您的私私……咔啦啦……人医生K,请问有……咔啦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江北淇一脸崩溃,“你给我闭嘴!”
客厅里只剩下江北淇和这个十分不好用的家用机器人,昏黄的顶灯照得人脸色愈发难看,江北淇简单活动了下身体打算站起来,可这一动眉毛却蓦地皱紧了……他不敢相信的用力摆动了两下手臂,却发现刚刚还疼痛难忍的肩膀竟一点也不疼了!
“这怎么可能!”江北淇惊呼出声,他刚刚可是清楚的感受到骨头错位的剧痛的,那会儿疼得他冷汗都下来了,现在竟然说好就好?!
尝试着又活动了几下身体关节,骨骼舒展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嘣声,却都灵活不已。江北淇心中瞬间腾生出莫大的惊喜来——他这身体,似乎是可以自愈的!江北淇简直惊喜交错,两手捧住脸欢呼雀跃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这具身体可以自主修复的极限是多少,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而他也可以活蹦乱跳的去修门了。
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江北淇用力的抻了个懒腰,脚边的K仰着硕大的脑袋,忽闪忽闪着绿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他。江北淇弯下腰拎起地上的蠢东西,就在他皮肤触及到的一瞬间,本来还好好的K又疯狂的蜷曲伸缩触角“卡啦啦”了起来。
江北淇一拳砸在它大脸上,“闭嘴!”
K:“卡啦啦啦……”
江北淇简直无语,一个只能发出噪音的机器人竟然还好意思称自己是“私人医生”,真是不嫌丢人!江北淇翻了个白眼打算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忽的就瞥见了那个还躺在地板上显的异常孤独的大黑蛋,停住步子默默看了它良久,终于还是折返了回去。江北淇先将K放到一边再费力的抱起了黑蛋,手臂向上用力一抬把黑蛋从被砸出窟窿的门洞重新塞了回去。
就听见“砰”的一声大响,黑蛋砸落在地贴着地板滚远了。
江北淇站直身满意的拍了拍手,隔着衣服袖子将还一副脑残脸的K拎到亚伯房门口,这才功成身退的顺着楼梯下了楼。
……
小阁楼修建的年代怕是也够久了,木头扶手上漆都掉了一片,斑斑驳驳的甚是难看。江北淇踩着楼梯板,听着不绝于耳的“嘎吱”声一步步往下走,手指抠紧扶手,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个好歹。
这座楼是个小二层,楼上小隔间用来出租,住户自然是那几个高壮男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北淇。而楼下是个私人小型交易场,现在还不到开场时间,所以门庭冷落显得颇为冷清,场地里只有那三个男人坐在一桌正在喝酒,有酒无菜,纯粹干喝。
江北淇的脚刚落到地面上,就对上了三双眼睛。扎克曼坐在高脚木凳子上,一只脚踩着横梁一只脚长长的伸在地面上,扭着脖子看向江北淇这一边,他晃了晃瓶子里的酒,语气戏谑道:“这么快就能爬起来了?嘁,弱鸡。”
最后那句称呼简直刺耳,江北淇没说话,身体却站得笔直,手紧紧握成拳头,一双眼目如鹰睃。扎克曼喉头一紧,抓着酒杯的手背青筋微现。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但是眼前这弱鸡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放在以往,弱鸡别说正视他,就连说话都磕磕巴巴,卢克只要声一大他都能吓得屁滚尿流站都站不住。
江北淇竖着目一步步走过去,扎克曼金色的眼睛轻蔑一瞟,喉间发出一声“哼”来。他将杯子凑到唇边,利浓酒味苦,入喉涩且干,一般与毛纳果配喝。但是这会儿扎克曼显然已经忘了要将杯壁上插的毛纳果扔进酒里,他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眼角,用余光朝着江北淇瞄着。
江北淇走到三人跟前,他实在太矮了,即便是踮起脚尖也只是刚好与扎克曼平视。他一双黑色眼珠琉璃石一样透亮,一瞬不瞬的瞪着扎克曼,“我有名字,我叫江北淇。”
扎克曼一顿,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可在我这里,你只配叫弱鸡,很弱很弱的弱鸡。”
江北淇瞪着他,目光锐利,“光四肢发达有什么用。”
扎克曼“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粗壮的手臂一把掐住江北淇的脖子,青筋瞬间暴出。江北淇死死抓着扎克曼的手腕,眼睛瞪得浑圆。
空气一时紧张异常,亚伯跟着站起来,一把抓住扎克曼的手臂,“扎克曼!”
扎克曼摆手,“好好,我不对他动粗。”慢慢将手指松开,江北淇刚得以喘息忽然就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大响,扎克曼一把将江北淇甩进了亚伯怀里。
扎克曼将头凑近,金色的眼球里映出江北淇愤怒的脸,“弱鸡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江北淇气喘的紧紧按住颈项,上面已经是五根发红的手指印。
扎克曼慢悠悠坐回高脚凳上,伸手拿起桌上那杯黑色利浓酒,这回他倒是没忘把毛纳果拨了下来,“咚”的一声果子砸进杯中,溅起一片水花。
江北淇半天才缓过气来,他从亚伯怀里起身,“谢谢。”
亚伯尴尬的将箍在江北淇肩膀处的手收回,无措的挠了挠头,“没,没什么……”
江北淇仰头笑笑,眼睛弯成玄月,“你人真好。”
亚伯看的喉头一哽,心花瞬时怒放,背在腰后的手紧紧抓握成拳头,这才忍住没做出什么逾越的事儿来。
江北淇看着亚伯的表情脚下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以他这二十几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谈,亚伯对他绝对不对劲。
江北淇简直细思极恐,背后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但他也明白,以他现在这种漂泊无依手无缚鸡的状态而言,唯有懂装不懂忍耐到底才是上上之举,因此他为自己的节操流出了两行清澈的宽面条泪。
江北淇看向对他一脸关心的亚伯,“我没事,完全没问题。只是……”
亚伯紧着问道:“怎么?”
江北淇摸摸肚子,有点尴尬,“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吃的吗?”
亚伯:“……你等等。”
江北淇立刻放弃了修门,坐在一边安静的等着食物。
扎克曼就坐在江北淇隔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了半晌觉得没什么意思才将头转回来,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巴里特,伸着手臂百无聊赖的和他碰了个杯。
巴里特抬起头一张脸苦大仇深,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我那个……确定能修好么?”
扎克曼的眼神从利浓酒转到巴里特脸上,“这个不好说,但是雷诺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机甲修理师了。”
巴里特垂下头,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律的划着,“如果修不好,今年就要错过了。”
扎克曼皱起眉,“你就这么想去劳特城?”
巴里特眼睛瞬时清明起来,“难道你不想?赛尔只是个D级城,与现代文明丝毫挂不上钩。”
扎克曼“嗤”的一声笑了,将杯子举起来,“那我祝你顺利。”
没过太久,亚伯就端着盘子回来了,江北淇抻着脖子不住的咽口水,望眼欲穿的样子让扎克曼嫌弃不已。
亚伯将盘子放下,还细心的将叉子递了过去。
江北淇看着洁净无瑕的盘子里躺着的两颗安静如鸡的大土豆和一小块面包,伸手指戳了戳,“你平时……都吃这个?”如此寡淡无味连点酱料都没有……
亚伯有些不明所以,“不是都吃这个么。”
江北淇叹气的点点头为这里的伙食点了两根蜡,伸手将面包塞进嘴里土豆塞进口袋。他显然是不打算在这里吃的,“谢了。”
说完就踢踢踏踏地跑上了楼梯,等走到一半却突然又停了下来,江北淇一手抓着扶手脖子抻出,“那个……亚伯,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而他白皙的脖颈上,五指手印已经完全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