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的脉轮时有偏转,日月星辰自亘古以来不曾停滞过刹那。
晨光终有破晓时,当第一束光明透过永夜,昌平与九殊,也各自挑起责任的重担。
他们,看透了阴谋与时局,以及时局之下自己不能更改的命运。
九殊与昌平不除,北境平民不能安生中原,西北王庭无法成就大业。
自西奈城下的武士都耗损殆尽的那一刻起,昌平与九殊也别无选择地走向了命途的终点。
晏河城外白沙地,两人各自站在了一头,无语凝眸,拔剑相向。
西风奏悲笳,两道身姿成疾光,随晨曦而动,顷刻之间,朝日折影,瀚海飞沙,一揽旷原起飞沙,铮铮金鸣劈惊雷。
风云在此处集结,时光也戛然而止,天地之间,只剩下两股凌云之气形成越来越激烈的碰撞。
城中只道又有天雷滚滚降天谴,不知四海正变色。
南乡被巨响惊醒,一看身旁庆云睁眼在侧,便觉安然。
庆云起身更衣,高冠礼带,华服加身。
龙媒还睡得深沉,任凭霖儿喊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霖儿无奈之际,掐她人中才将她唤醒。
龙媒惺忪间意识到昌平孤身决战九殊,顶着困意,拿刀往自己臂上划了一道,再撒上盐,硬是让疼痛盖过倦意,强撑着起身赶赴城外。
青阳初醒,一看九殊人去,顿时知道了缘故,迅速闪身出去。
天色渐明朗,两人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青阳赶到后,一身当先,助力九殊。
九殊本能地要将他推出战局,几招下来,他拼死相搏,没有半点肯退身的意思。
眼见昌平弱势,四周又杀出数十名黑衣暗卫,与青阳战成平手。
双方势均力敌,昌平与九殊各自再出狠招,用尽全身之力殊死相搏。
两股强力正面碰撞的一刻,四周形成山崩之势,而他二人,也重创倒地。
青阳见状,也使出全身内力击开暗卫,抽身而出之际,飞身挡在九殊身前。
暗卫重整士气逼向九殊,青阳誓死护卫,将来犯者全数逼退。
庆云置身城楼之巅,将这一幕看尽。
再下去,便是暗卫与青阳同归于尽,北境之患与昌平一并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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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龙媒赶到,龙吟之声长啸于耳,一抹艳光在青阳与暗卫间劈开一道裂口,也撕开云端一线天。
一时间,龙媒,青阳,暗卫,三方停手,重视局面。
庆云皱了皱眉,露出复杂的表情。
昌平意外得瞠目结舌,虽已重上,也支起身子来喊住她,“龙媒,退下。”
龙媒哪里肯听,恨恨地盯了昌平一眼,抬眼向高城,“庆云,小都督与九殊身受重创,再不能威胁到你。”
庆云阴脸相对,不动声色。
龙媒继续高呼,“庆云,我知道你布下的阴谋,你放我们走,我就将你的秘密保守至死,否则,我就与青阳联手,你的君侯之位也未必坐稳。”
青阳观察形势,赶紧站到龙媒身旁,势如同盟。
庆云正在盘算,晃眼城下,南乡正登上城楼。等她上来听到了,顾渚的死因也就被彻底揭开,紧迫间,公子横下心应了,“本君答应你。”说完,撤下暗卫,放任四人离去。
霖儿驾着马车出城,龙媒抱起身受重伤的昌平坐到车撵里。
青阳也扶上九殊朝远处离开。
日出之光从东方照耀中原疆土。
这一刻,世间的一头是旭日,另一头,站着庆云脚踏山川大河。
南乡步上城楼,款款走向他身旁,陪他俯瞰脚下大地透出光明,万物众生都俯仰这位乾坤新主。
庆云握住她手,指天向地,“南乡,这是本君的江山。”
南乡久望着视线尽头,渐行渐远的两队人,忽然问,“那是小都督走了吗?”
“他们都走了,”庆云说,“往后,只有你与本君相伴。”
南乡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俯身叩拜新君。
庆云拉住她,安宁地看着,“高兴吗?”
“南乡替表哥高兴,”她说完,又下意识地改口唤君侯,“南乡替君侯高兴。”
庆云握得她更紧了,在她耳畔轻语,“是我们陆家的成就啊。”
南乡再是知道庆云心意,此刻还是惊了一下。
趁着王庭众人赶到之前,庆云双手环抱着南乡,与她看遍这一刻的山河新颜。
“南乡,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入神之际,庆云本能将她抓得更紧了些。
“表哥为何如此想?”南乡回眸相视。
庆云咽下苦涩,柔婉地笑了下,微微摇头,将隐秘埋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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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尽头的马车上,霖儿驾车徐行,昌平躺在龙媒腿上休息了一阵,睁开眼来。
普天同庆的鼓乐中,昌平冲她苦笑。
龙媒起初是担心,见他醒来,又恼了,绷着脸转过头去。
昌平看到她臂上伤口,拉她手臂到胸前,又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你做什么,”龙媒正怨他抛下自己孤身犯险,此刻,僵直了身子不肯依从,故作矜持。
昌平狡黠一笑,“我帮你达成夙愿,你得好生谢我。”
龙媒问去,“什么夙愿?”
昌平说,“你一直想超越我,从此,我可真就不是你对手了。”
历经生死劫难,龙媒哪还有心思玩笑,一拳捶向他,娇怒说,“看你再敢给我下药。”
昌平忍痛说笑,“看来下回,我还须多用些剂量。”
龙媒只道小都督威严,却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嬉戏时,如今倒有些不习惯,干瞪了几眼后问,“你当真,舍得离开王庭?”
昌平淡然说,“事了拂衣去,我该做后半生的事去了。”
“什么事?”龙媒正经相问。
昌平一手搭在她小腹上,又是一番柔情蜜意,耳鬓厮磨,“弄出个小龙媒来。”
如今,龙媒被这对自己冷漠了小半辈子的霸道人戏谑,浑身不自在,也回以傲然,“我不要你。”
“那可不成,”昌平认真起来,“我教了你那么许久,你可得还我的情。”
“我还你就是了……”
霖儿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人腻歪,咳了一声,喊说,“我们这是去哪?”
昌平说,“隐姓埋名,择地安居。”
昨夜肺腑之言也被拿来说,龙媒干生气,又要捶他,双手已被他牢牢握住,再脱不开身了。
这一架马车渐入群山,绕过几处弯,就彻底消失在了茂林深处。
自那一日其,世上青年开始传颂小都督与九殊那一场旷世之战。然而坊间说起昌平的事迹时,世人不见人群中一个携妻男子,满不在乎地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