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枝立刻懂了,开始撸起袖子,这可是一个替宝鹃出气的好机会,莫说八十大板了,她现在心里头的怒气,就是把小夏子打成一百板子,两百板子打出来的效果,也是绰绰有余的。
慕成凰离开的时候,还可以听到文枝和朱雀一边恨恨地骂着小夏子,一边动手的声音,小夏子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了,像是快要被打昏了过去,若是换做平时,自己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别说是谁打的,就算是慕元安亲手打的,她也会为自己身边的人抱不平。
可是今日,小夏子既然已经选择了背叛她,她也再不会将小夏子看做是自己人了,听着小夏子若隐若现的哀求声,她竟是一点儿的怜悯都没有。
第二日,慕成凰便是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夏子送到了郭天离的殿门前,文枝和朱雀虽然都是下了狠手的,可是好歹也是注意了分寸,没有取了小夏子的性命,只是看着的确是快咽气的样子。
慕成凰看了看渐渐升起的日头,守在门口的竹安说自家师父在晨间练功,不宜出门见客,让慕成凰在这儿先等一会儿,可估摸着都快等了半个时辰了,这里头才是传来些许的动静。
郭天离是不会武功的,竹安所说的练功,不过就是郭天离为了强身健体练习的五禽戏,从郭天离爬那么都层台阶都不大喘气的,就能知道他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郭天离练完五禽戏后,自是还要换一件衣裳,等郭天离一身白色长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慕成凰恰好等了半个时辰,而躺在担架上的小夏子,也已经被晒晕了过去。
郭天离对慕成凰的出现似乎并不惊讶,除开之前已经有人来禀报的缘故,他自己对于慕成凰的到来,也像是做足了准备,他缓缓从台阶上下来,复又看了这担架上的小夏子一眼,冰冷的声音带着些许严肃:“听竹安说,五公主想要送这个人下山?只是这个时辰,五公主应该是跟着姑姑学习祭天舞吗?”
慕成凰挤出几分笑脸,接过话道:“在这里等,自然是因为有要事了,也只怪本宫没有管好下人,这小夏子在景澜宫的时候,便有偷偷摸摸的习惯,之前也被抓住过,教训了他还磕头求饶说一定会改好的,所以这次也是父皇开了恩,让他继续上龙虎山来服侍本宫,谁料,这来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这么不老实,竟然又偷偷摸摸地想要混进天师的书房偷取东西,幸好被本宫身边的婢女文枝和朱雀及时发现,昨夜夜深了,不敢叨扰天师,所以私下惩罚了他八十板子,今日也是将他送过来,一是向天师赔罪,二来也是请求天师将这样不要脸的奴才送下山区去,山下自有宫里头的人将这罪人拖回宫中,严加惩处。”
“本座的书房?”郭天离微微昂头,复又偏头问了身旁的竹安道,“昨夜,可有人靠近本座的书房?”
竹安摇头,盯着慕成凰道:“莫说人了,昨夜是徒儿亲自值夜,就连一只松鼠窜进来,徒儿也不会放过。”
慕成凰缓缓开口道:“本宫都说了,这小贼还没成功进入书房,就被本宫的婢女抓到了,竹安自然没看到。”
郭天离接过一旁仆人手中端的茶盏,小抿了一口,又轻轻地放了回去,转头看着慕成凰道:“五公主才来的第一天就整出了这样的事,上山下山几百级的台阶可不是说上就上,说下就下的,更何况,此人病情垂危,不宜过度奔波,不如就将此人静养在山中,至于实情如何,等此人痊愈,本座自会调查清楚。”
“天师这便是不相信本宫的话了?”慕成凰的语气徒添了几分凌冽,“还是觉得,本宫有意冤枉一个小小的太监?”
郭天离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有因为慕成凰的生气变得更加激动,送人上山下山其实不是很难,可难就难在这是慕成凰的人,虽然之前与慕成凰的直接接触少之又少,可郭天离也算是一直看着慕成凰长大的,其鬼灵精怪的心思总是让人猜测不透,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一个苦肉计,借助一个受伤的太监传递消息。
毕竟,如今虽然肃亲王府情况未明,可是慕成凰的背后,还有一个向家和沈家,这都是慕成凰可以利用的势力,沈家不过是一介商户,姑且也就算了,可向家呢,尤其是向家老夫人,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本座并无此意,”郭天离用余光扫了一眼竹安,吩咐道,“竹安,那便由你亲自护送这位小太监回宫,不容有失。”
慕成凰自是知道郭天离心中的担忧,郭天离是担心她会借助受伤的小夏子传递消息出去,可郭天离许是没想到,实际上想要从小夏子获取消息的人,反而不是自己,而是窦呈,换言之,就是慕元安。
可是明面上,慕成凰却还是要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竹安事务繁忙,又是天师的二弟子,就不必亲自护送了吧,随便两个人赶辆牛车将人拖回去不就可以了?”
“既然是五公主身边的人,本座自然是要重视的。”郭天离主意已定,又是回头看了竹安一眼,“若你一人不够,将竹静带上也可。”
最得意的二弟子和五弟子一起出动,慕成凰心中掂量,看来这位天师,还真是将自己看得重啊。
不过也无妨,既然郭天离这么专注于自己这单方面的动静,自然容易遗漏其他的细节,慕成凰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着竹安亲自将小夏子抬了出去,复又略带谄媚地对着郭天离道:“不过说起来,天师的书房里头机密要事一定很多,日后只怕是要多加人手看管,若是当真有人闯了进去,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本座的书房里只有书籍地图和草药,并无其他,五公主所谓的不该看到的东西,指的是什么?”郭天离神色自如,没有丝毫的慌乱,仿佛对慕成凰的问题表示极度的不在意和可笑。
慕成凰抬眸,柔柔地笑出声来,摆手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郭天离微微垂头,左手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语气亦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五公主,您该去学祭天舞了。”
没错,郭天离用的是“您”这个称谓,这意味着慕成凰若是再追问下去,他多少会觉得不悦。
慕成凰从郭天离的殿前出来,一旁的文枝一边走一边问道:“五公主为何要突然问天师书房的事情呢?瞧着天师对书房像是极为谨慎的样子,之前五公主与他说小夏子的事儿他都没如此紧张,可是一提起书房……。”
“你也瞧见了,他的确很紧张书房。”慕成凰并非是毫无准备替地提起,她一直在想,当时红袖从龙虎山郭天离的书房里带回的两个消息,其中一个就是郭天离的书房里挂的是一幅老版的地图,第二个,就是那张画像,其实慕成凰当时完全是被这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昏头脑,喜不自禁了。
可是后来想来,能让慕元安如此敬重的一人,自然有不凡的手段,虽然当时郭天离不在龙虎山,红袖的轻功也的确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但这样机密的东西,能这样轻易地被红袖发现,总是让人生疑的。
越想,慕成凰心中便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越发明晰,自己从里头获得的信息,其实都是郭天离想要传递出来的,换言之,她知道的这些事情,不过都是郭天离故意让她知道的。
这边,郭天离看着慕成凰离开的背影,又披上了一件深蓝色的道袍独自去了书房,山间的温度要比山下稍微低一些,山下现在才是初秋,山中的树叶虽然都还青翠着,可是大早上起来,还是有些冷风袭人的。
今日早上,郭天离不仅起来做了一套五禽戏,而且还特地早起了半个时辰,来替自己死去的大弟子竹息作法祈福。
他的大弟子竹息,正是那日在凉亭里被慕秦易一枚棋子毙命的那位道家子弟。
郭天离原本有七个弟子,可后来,在九子夺嫡和出兵天池国的时候,零零散散,死的死,伤的伤,后来便只剩下了四位弟子,竹息是跟着他最久的一位弟子,亦是最得他疼爱的大徒弟,只可惜,如今也是一条亡命。
原本的四位弟子,也便只剩下了二弟子竹安,五弟子竹静,还有一位,便是他最小的弟子竹风,不过竹风双腿已经完全残废,平日里也就在龙虎山静养,甚少见人,就连自己,都很少来拜见,就连这次自己下山入宫,过了这些日子才回山里,竹风也未曾遣人来探望一下。
郭天离踱步走到案几旁的青瓷书画筒旁,抽出了里头卷轴磨损得最旧的一幅画,看得出来,这卷轴是因为被摩挲的次数最多,才会有些掉色。
画卷打开,上头是一个明媚好看的少女,郭天离深吸了一口气,贪恋一般地用手慢慢抚摸在这少女的脸颊上,仿佛能身临其境地爱抚他心中的挚爱。
“绿玫,我将你的女儿带回来了,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