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一边说,一边似要将一口牙齿都咬碎了,自己也算是在商海里沉浮了一辈子,虽然没有将祖上的基业发扬光大,之前还略有亏损,可是自从沈珂开始在岭南和京城开辟生意以来,这沈家的生意也是跟着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难免也让沈林这种明面上光彩,实则却没有多少经商之道的人跟着膨胀起来,之前又听着姚金花的吹捧,委实是觉得这笔生意对沈家来说只赚不赔,没想到,却着了那岭南慕家的道,有句话说得到,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经商的,再奸诈,也奸诈不过这些走官场子的。
沈家这一出事儿,说得冷血一点,对于房梁上的林观澜来说,却是一种意料之中的结局,他们还当真以为,和岭南慕家合作就这样讨好了。
只不过,林观澜更加担心的是,既然这一场合作就是一个引沈家入坑的圈套,那慕优对沈珂的情谊,到底还有几分真假,若说是全然没有,他也是不信的,毕竟他家阿珂实在是优秀得不行不行的。
可一个男人,竟然能拿自己心爱的女人来做圈套,这情谊,多多少少都比不过那些名利的东西。
林观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背上的重担更加沉重了,一方面,既然这厢出了这样的变故,那他的动作必须快上加快,另一方面,这岭南慕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却悄悄地闭着江南沈家来出军饷,莫非,也是这囊中开始羞涩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可以及时告诉慕秦易。
慕秦易和慕高贤联合从西边出兵勤王的消息很快地在大顺的各个角落里传开了,顿时,一些等待着消息和见势起义的地方总兵纷纷起兵,加上一些百姓自发组成或大或小的义勇军揭竿而起。
大顺犹如一块被烈火熊熊燃烧的绢布,仿佛四处都有战火,可慕向白的势力始终还是围绕着京城,最多在京畿附近,自北延展到北方三州,辐射自周围和北梁接壤的几个大州,慕向白的手能往北方伸那么长,自然,也和北梁皇孙祁东海的功劳分不开。
而对于慕向白来说,这些各方势力看着虽然浩大,可是当真轮上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却不过是一盘散沙,加上之前慕元安一直推行推恩令,各方势力被瓜分得支离破碎,难以成事,而且至今为止,四处都打出了勤王的口号,却没有一个真正以行军的速度向京城靠近的。
就拿京畿附近的雍州来说,总兵其实,按照道理来说,雍州那几千兵马,快马加鞭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必能到达京城,可这短短的三日路程,却走了半个月都没走完,还不都是外表造势,实则胆小如鼠,这样的部队,就算是来了,也不足为惧。
慕向白真正害怕的是什么,还是自西边发兵,一路联合东进的岭南慕家和慕秦易组成的对外宣称为勤王军的军队。
而此时,西北,就在原本属于田家军的地盘上,军帐连绵数百里,浩浩荡荡的都是岭南慕家的三十万人马,慕秦易的三千龙虎骑则是围绕着最中心的一圈安营扎寨,说是保护最核心的地方,可是说白了,这样一来,慕秦易所有人的,可都是被围困在慕高贤的人手中,若是一旦发难,突围的难度,不亚于从千军万马中取一人首级。
最中央的营长,由二十八根圆木做基地,帐顶覆盖了四层帆布,用以防水隔音和保暖,这是勤王军最核心的议事营帐,此时里头正是进行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里头武将居多,吵起来也都是中气十足,就差要抡起刀子干起来了。
为的,不过是两个人,也就是一个问题,那便是田馨和田武二人到底是留在田家军的地界上,还是继续前进。
慕秦易原本是想要将这二人留下,不过留下也不是普通的留下,自然也是要将这二人安顿好,安顿得有多好?那便是就连慕高贤也找不到这二人的踪迹,才是真正的安顿好。
毕竟,他答应过田威,一定会替他照顾好这一双儿女,慕高贤始终都不会是慕秦易真正能完全信赖的人,他不能将故人之子这样随意的摒弃。
可是这番苦心,在田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在她看来,不过就是慕秦易嫌弃她,还不是嫌弃他们姐弟二人,而是仅仅嫌弃她,觉得她累赘了,想要丢下她,她是自然不同意的。
田武其实心里头也不愿意,一来,他虽然不似姐姐觉得慕秦易是想要抛下累赘,但也还是想要亲自去京城找到父亲,尤其是看到元桓小小年纪都跟在军队中,自己开年便是十三岁了,难道这些苦头还吃不了吗?二来,便是看着慕成凰,他之前和慕成凰的关系不错,最近看着慕成凰不知道因为一些什么事情,和慕秦易的关系总是有些疏远,心情也不好,他放心不下她。
慕成凰倒是没想到田武不肯离开还有一层自己的原因,若是知道这小家伙竟然是放心不下自己,定然会感动一番。
无论如何,这两个小家伙是不肯留下了,慕秦易想要留下他们是为了安全,既然他们不肯,也无妨,带在身边虽然要费心一些,尤其是田馨最近的情绪总是有些奇怪,可是也总比放在西北更加安全,可慕高贤,却不是这么觉得了。
“王爷这一路,可真是善心大发,收留了田将军的一双女儿也就罢了,田将军满门忠烈,自古忠臣,可是这元自山的遗孤为何也要收留在军中,末将实在是不解,难不成,这元自山什么时候也成为了可歌可涕的大英雄了吗?”
说话的是慕高贤身边的一位老将,语气轻佻,似乎全然都不将慕秦易放在眼里。
虽然慕秦易出兵东秦,名声大噪,战神威名,赫赫有名,可是岭南自成一派,这些岭南的官兵和将士大多都是和西北那些弹丸小国打交道,弹丸小国人数少,出不了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将,长久一来,难免也是有些自高自大。
骆平和百步杨都是作为副将在军营中,慕秦易虽然也在场,可是全程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都是百步杨和骆平左右周旋,原本看着这二人武艺精湛,还以为在口舌之上能从这二人身上讨些好处,没想到,这二人一开口,便是由着一副舌战群儒的气势,就连慕高贤身边的第一谋士邢木安邢先生,也是辩驳得有些吃力。
“这位将军何必动气,”百步杨原本就生得一副儒雅的模样,若不是这出了名的箭术,走出去,人家都会以为这是哪家新晋的状元,“我们王爷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是明白了,将军何必纠结于身份的问题?既然是两家联合出兵,一开始也是商谈得妥妥帖帖的,这人,各管各的,这钱,也是各管各的,既然这田家的儿女是王爷的人,这田家人的衣食住行只要不麻烦到你们岭南军就可以了,人归我们管,钱,也归我们出,左右不为难,若是大都督不喜欢这小孩子在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的,只管说,我们自会告诉那一对姐弟,这慕叔叔不喜欢小孩子,他们平日里就别出来了,免得,惹了大都督心烦。”
百步杨这话说得看上去很是给慕高贤面子,可偏就是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慕高贤像是欺辱了这一对田家姐妹一样。
慕高贤有慕高贤的考虑,虽然田威现在下落不明,可是慕高贤不信慕秦易对于田威的生死去处一点儿都不明白,不然,不会这样带着田家姐弟到处跑。
田家军虽然不是大顺军力最强大的一支,却是大顺最难搞定的一支,一来,这些士兵都是老兵了,能征善战,二来,田威训练一直十分有特点,西北地广人稀,劳动力不足,他平日里都是要求这些士兵无事就穿上百姓的衣裳耕田织布,种植桑树,有战需召的时候,一声令下,便可以扯下布衣,放下锄头,提枪上阵。
所以当时慕元安要求田威带兵出征,补上元自山捅下的篓子,田威号称带领二十万西北军,可实际上多少,不知道,最后说是全军覆灭,可是最后多少伤亡,不知道,这么些时候过去了,慕高贤一直在怀疑,田威当时是不是技巧性地输了这场仗,让手下的人卸甲化民,入京为虏,只为做场出征的戏码,来保全自己一家人,免得被慕元安株连。
而这场戏的导演,不出意外,便是眼前的慕秦易,若是如此,慕秦易只要带了田威托孤的这双儿女,找到田威,这双儿女便犹如一种见证。
慕秦易现下的确是兵力只有三千,可是田威一声令下,二十万化民的西北军应声而出,那种冲击,那种场面,慕高贤自己会有多被动,他无法想象,所以,他必须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遏制住这种可能性。
既然找不到田威真正的所在,慕高贤想的便是,拦截住田威的这双儿女,最好是在西北这块便将田馨田武二人和慕秦易分开,之后这双儿女命运如何,那便是他手下的人去办了。